第20章 章節
望,“你少唬我,哥哥現在遠在千裏之外,哪裏還顧得了我?”
“桑兒不擡頭,怎曉得哥哥在哪裏?”修長素白的手指擡起她的下颌,四目相對,仿若銀河落于九天,星辰自夜幕升起。
“哥哥怎麽回來了?”秦桑并不躲開,看着眼前人倒興致十足。
“桑兒不高興?”他放開她,又迆迆然接過她手中的青瓷壺,“壺倒是好壺,只是不知桑兒怎麽突然有了這等雅興?”
“屋檐細雨、茶盞浮花,桑兒不過是應個景罷了。”秦桑挑眉,推開他的手,“倒是哥哥,什麽時候回來也不告訴桑兒一聲。”
“昨夜回城,怕擾了桑兒好夢。”語氣是一派風輕雲淡。
“哥哥擾桑兒的好夢還少了麽?”秦桑笑意盈盈地站起身,繞過他去拿案幾上的茶餅。
他沒答,轉個身目有深意地看着她,“桑兒有意見?”
“自然沒有。”秦桑擡頭看向之素,“你家少主在這兒站了這麽久,怎麽不見你去搬個座過來?”
之素愣了愣,連忙點頭跑了出去。
“桑兒這算是在為我們創造獨處的機會?”連挑眉也挑得行雲流水。此情此前若看在尋常女子眼中,想必早已羞紅了雙頰。
秦桑卻并無半分羞赧,反倒大大方方地看過來:“哥哥說是,那就是吧。”
“對了,有一事我想了想,還是該告訴你一聲。”往前幾步,他已然走到她面前。
秦桑沒有接話,眼裏卻泛起期待。
澹臺流雲又上前半步,兩人幾乎就要鼻尖兒貼着鼻尖兒了,然後笑:“前幾日父親找我談話,提及幾位與郾城交好的世家公子。”頓了頓,“今日桑兒恰滿十七,算算也确實……”
“那哥哥是怎麽想的呢?”秦桑眸光一動,打斷他。
澹臺流雲并未回答,拿起桌上一只茶杯把玩,“桑兒希望我怎麽想?”
秦桑擺弄着茶餅的手停了停,擡眸又垂下,“哥哥怎麽想桑兒卻是不知,但哥哥想不想聽聽桑兒是怎麽想的?”
嘴角勾出一抹笑,轉身坐到一方繡凳上,劍眉輕挑:“桑兒但說無妨。”
秦桑放下茶餅走到他身旁,臉上的笑容已斂了一大半,“今日是桑兒的生辰,桑兒以為哥哥不能回來,但哥哥還是千裏迢迢趕了回來,桑兒很開心。”
然後拿過他手中把玩的茶杯,“但如果過了這個生辰,桑兒便不得不離開這裏,桑兒倒寧願不過這一天。”
将茶杯放在桌上,目光看向他仿有星辰灼灼:“桑兒的想法很簡單,哥哥在哪裏,桑兒便願意留在哪裏。”
按理說,面對這一番少女的真心表白,且這位少女還如此顧盼生姿、美眸含情,天下男人都該配合地激動激動吧。
但澹臺流雲卻不同于天下任何男人,出了嘴角依舊浮着那抹若有似無的淡笑,着實看不出他的表情有何激動可言。
秦桑卻是急了,臉紅了紅又開口:“桑兒以為,哥哥從來都是待桑兒不同的。如果果真是桑兒會錯了意……如果真是桑兒會錯了意……”
停了停,仿佛是有些無措。她并不知道如果真是自己會錯了意,接下來她該怎麽做?
“其實……”澹臺流雲張了張口,卻被她立馬打斷。
“哥哥先不必說。”她的臉又紅了些,像是在同誰争論一件十分要緊的事,“桑兒私以為,也許哥哥考慮得還不太清楚,但是桑兒并不着急,也許哥哥可以再想想。或許、或許現在哥哥不贊成桑兒的話,可是也許過幾天哥哥就并不會這樣想了。”
半晌無話,他漫不經心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桑兒在緊張什麽?”嘴角那抹弧度深了些,“其實我只是覺得有些震驚,終于同桑兒有了回默契。”
嘴上雖這般說,臉上卻并無半分震驚之色。
秦桑反應慢半拍,等想明白時,他已拉住她的手往門外走去。
“外面在下雨!”等反應過來,她已經下意識回拉住他的手。
“無礙,有我護着你。”門外一直都有護衛候着,回廊上立馬有人撐起了傘。
他接過來遮在她頭頂。
“去哪裏?”她不解。
“父親近日心情不錯,難得同桑兒有回默契,這件事自然要趁熱打鐵。”然後又轉頭看她,“桑兒以為呢?”
秦桑的以為總結出來只有一個字,“然!”
其實這本就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婚事,婚期定于六個月後。
八月十五,金桂飄香,月圓花好。婚禮便在這一片金秋的和昶中拉開了帷幕。
婚禮這段,早在那段發絲的記憶中,墨韻便得以窺見。彼時澹臺流雲還是郾城少主,彼時秦桑也還是那個一心盼着嫁給自己心儀男子的少女。
雖然她出現的動機并不單純,但墨韻想,她對澹臺流雲的那份情,卻是半點也沒有摻假的。
只是,她從來都是一位愛憎分明的女子。墨韻不知道這于她是好還是壞。
因為愛憎分明,便對于他這個仇人的兒子,她也從未恨過他半分,甚至容許自己愛上他。但也因為愛憎太分明,即便是愛上了他,她卻依舊恨着那個屠了鶴堡滿門的仇人。
她以為,凡是都講個公平,鶴堡死了那麽多人,報這個仇自然是理所應當。可那時她哪裏知道,這世上本來就沒什麽公平可言。
大約造這個詞的時候,不過就是為求得些許的心理平衡而已罷。
桌上一對大紅的喜燭,躍動的火光雀躍似的往上蹿,将整間新房映襯得流光溢彩。澹臺流雲便是在這樣的流光溢彩中進了新房,又在這樣的流光溢彩中挑開了蓋頭。
臻首娥眉,翦水秋瞳,眉不畫而秀,唇不點而朱。
美人擡起頭,兼而站起身,走到桌前倒上兩杯酒。朱唇輕啓,喚出的稱呼卻不再是哥哥。
“流雲。”她舉起酒杯走到他面前。
他接過來,眸中含笑:“或許你叫我夫君,會讓我更開心。”
她在腦子裏迅速一盤算,卻伸手勾攬過他的手:“那你可得先叫聲娘子來聽聽。”
他輕輕一笑,“桑兒倒是不肯讓自己吃虧。”然後就着手同她喝了那杯合卺酒。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大約所有人看在眼裏都會覺得水到渠成。卻不想,他們之間終究還是隔着鶴堡那幾百條人命。
這場婚禮,除開秦桑和澹臺流雲的笙磬同諧,還牽扯鶴堡與郾城的仇,着公孫鄞的算計,澹臺慕涼的野心。
而這一切,都注定要從這個夜裏開始。
外面響起急切的敲門聲,“少主,大事不好了。”
是朔風的聲音。
朔風跟随澹臺流雲多年,早見慣了腥風血雨。在秦桑的記憶裏,從來沒見過他這般急切的模樣。
“什麽事?”這種時候被打擾,換了誰都不能高興。澹臺流雲蹙了蹙眉,但還是放開秦桑站起身來。
繞過那鴛鴦戲水的畫屏,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她眼中。今夜要發生什麽,她早已從秦複的來信中探知了一二。此時心頭卻隐隐生出一些不好的預兆。
不知朔風與他說了什麽,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留下,他便匆匆随朔風離開了。
聽到外面門再被推開的時候,她以為是他回來了,跑出去卻是個小丫鬟。秦桑從來沒見過這丫鬟,以為是來代班的,便問:“之素去哪裏了?”
丫鬟端着盛糕點的漆盤,幾步走到桌前方下:“小姐,先吃些東西吧。”
“你……”秦桑本能地覺得她的眼神有些冷,并不似這宮裏尋常的丫鬟。
“這糕點的餡兒是奴婢親手調制的,小姐嘗嘗是否合胃口?”丫鬟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恭敬地退了出去。
糕點在盤中擺出很好看的式樣,秦桑拿起最上面的一塊,掰開,裏面果真有紙條。
消息是秦複傳來的,讓她馬上去一趟未名齋。
未名齋是澹臺慕涼的書房,若不是發現了什麽,秦複斷然不會讓她去那裏。秦桑思索了片刻,利落的換上夜行衣,潛進了澹臺慕涼的宮中。
前院中賓客早已散盡,青瓦的屋檐下張燈結彩,朱漆的畫棟雕梁上纏着喜慶的紅綢。大紅的燈籠安靜的挂在飛翹的檐角,襯得夜色都莫名地瑩潤起來。
但今夜的氣氛,卻好似有哪裏不對。#####
【22】新婚之夜(2)
直到潛進未名齋,秦桑才意識到,這一路過來氣氛似乎安靜得有些出奇了。此情此景,就算是光明正大地走進來也不見得有人能發現。
可她分明記得,這整座朱武宮除了哥哥的流雲殿,平日就數這裏的守衛最森嚴了。
未名齋內一片寧靜,天外一輪圓月,清冷的月光從窗戶灑進來,竟為這屋子又平添了幾分森寒。
還來不及多想,有什麽冰冷的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