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大人夫人
第53章 大人夫人
◎宮裏來人了。◎
“噓。”片息後, 裴君慎在她耳邊輕而急地低吟一聲:“回府再談。”
“……”崔英眼中的兩簇憤怒的小火苗因他這句話稍有平息,又定定望他一瞬才顧全大局地點了點頭。
裴君慎這才松開對崔英的桎梏,牽着她走向雅間裏側的桌幾旁坐下, 他起初想牽崔英的手,可崔英掙紮了兩下不想讓他牽着,他便只能退而求其次, 轉去牽住她纖細柔軟的手腕。
雅間內外兩側統共沒有幾步路, 崔英見狀便也懶得跟他鬧這種小脾氣, 任他牽着她往裏走。
入坐後, 兩人皆未說話, 頗有些“怨偶相坐無言”的意味。
滿室寂靜。
直到一刻鐘後酒樓小厮敲響雅間房門,來給他們送秋蟹, 這份寂靜才被打破。
可雅間內的氣氛仍不怎麽好, 裴君慎讓小厮進來後, 便面無表情地點了幾道福月樓的招牌菜。
聽着他清清淡淡的聲音,崔英擡眸望了他一眼,但沒說話,直到酒樓小厮離開之後才沾了沾茶盞中的水,在桌幾上一個字一個字地寫:“點這麽多, 能吃嗎?”
寫完, 她還擡起頭認認真真地嗔了裴君慎一眼, 神色靈動,氣呼呼中又帶着一絲心疼銀子的模樣。
裴君慎忍俊不禁, 沉了許久的目光終于透出些許柔和,學她一樣沾沾水在幾面上簡潔地回了一個字:“可。”
這福月樓的幕後東家乃是如今在龍椅上坐着的那位, 壽安即便再猖狂, 也斷不敢命人在此中吃食上做手腳。
只不過盡管心中篤定, 待酒樓小厮上來送菜時裴君慎還是先自己試了試毒,确認菜色安全後才讓崔英開始用膳。
而崔英将他的表現看在眼裏,很快便把他方才行為異常的原因歸咎于是他太過謹慎,将心頭那抹懷疑壓了下去,專心致志地用起了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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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初時分,兩人用完午膳便離開了福月樓。
那籠蒸熟秋蟹卻是一動沒動,裴君慎離開時給了酒樓小厮一錠銀子,讓他在日落前将秋蟹送去太安坊裴府。
福月樓的膳食價格如此之高,本來便包含了讓酒樓小厮跑腿的事項,如今又能白得一錠銀子,小厮自然樂意跑這一趟腿,再三保證一定會送到後才恭恭敬敬地送裴君慎和崔英兩人離開。
春乏秋困,吃飽喝足之後崔英便有些提不起精神。
可她此次出行并非真是為了游玩,而是為了盡快熟悉長安,是以她掐了掐手心,讓自己盡量清醒地走走逛逛了大半天。
這天下午兩人逛了三家首飾鋪子,兩家書肆,還去了一家專門兜售西域奇珍異寶的胡人店鋪。
中間又去了一家茶樓歇腳,直到申末時分,日薄西山,崔英才對裴君慎訴苦說她累了。
彼時裴君慎正在第三家書肆裏尋書,聞言果斷放下手中書冊,走到崔英身邊牽起她的手回程。
書肆老板見他們衣着華貴,本還想宰他們一頓,誰知到嘴的肥羊竟因那小娘子一句累了就飛了,偏生也不敢得罪,只敢在二人走遠之後才罵罵咧咧地咒了幾句。
酉時二刻,崔英和裴君慎比約定時間早了一刻來到約定地點。
簪叔此時竟已經侯在了馬車邊,見他們手中提着大包小包,他急忙上前接過了崔英手裏的那些物件。
馬凳更是早已放好,待崔英和裴君慎踏上馬車後簪叔立刻收起馬凳,半刻都不耽擱地揚鞭拍馬帶着二人回了太安坊。
崔英這兩年極少有像今日這般大的運動量,加之久病初愈,沒一會兒她便撐不住了,倚着裴君慎寬闊可靠的肩膀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馬車裏放着謝嬷嬷千叮咛萬囑咐才放進去的大紅色氅衣,崔英下馬車時嫌太熱不想披,這會兒卻正好派上用場。
裴君慎生怕吵醒她,拿起氅衣蓋在她身上見她睡容香甜,才滾着喉結小心翼翼地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
過了會兒,裴君慎又輕敲車壁,與簪叔說:“她睡着了,慢些。”
簪叔應了聲是,不肖須臾,馬車便行駛得越發穩當。
不過這一耽擱,原本至少能趕在亥時前兩刻抵達府邸的馬車竟遲了些許才回到太安坊。
好在裴君慎有大理寺少卿的官職在身,遇上金吾衛例行盤詢時他只露出一角龍紋玉牌,金吾衛便立即放了行。
崔英恰好在這時醒了過來,一聽外頭的動靜便知眼下已過了亥時,面上頓時露出些許愧色:“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
馬車還在繼續行駛,裴君慎聞言低眸瞧了瞧因睡了一覺而面色微紅的娘子,彎眸淡笑:“無妨,且就當作給聖上送樁樂事。”
次日晚,李玄貞正煩悶批閱奏折時,瞧見金吾衛指揮使李裕廣呈上的這樁“告狀”奏折果然樂了好半晌。
“來人——”
他宣進來随身伺候的莫公公,問道:“裴卿何日才回大理寺上值?”
莫公公自幼伺候李玄貞,深明聖意,一聽便知聖上這是想裴大人了,立馬出主意道:“裴大人是九月初八才休得值,算算時間,怕是要十七那日才會回大理寺。”
“不過裴大人家中無長,此次親事又是蒙聖上賜婚,依禮來說,合該攜妻進宮面見聖上,向聖上謝恩才是。”
“只是許是怕貿然進宮會擾了聖上,裴大人這才沒敢攜妻前來,今晚月朗星繁,想必明日定是個好天氣,聖上可要宣裴大人明日進宮……來瞧一瞧禦花園的花?”
李玄貞确實意動,可外人不知,他卻知這小表弟年少時是個什麽混不吝的模樣,這小子若是想來,恐怕早在成親第二日便會巴巴地帶着妻子進宮謝恩了。
如今既然沒來,那便是不想來。
既如此,他才不要讨人嫌的将人宣進宮。
“罷了。”
李玄貞撫了撫近日因太忙而顧不上修剪的胡子,阖上折子道:“朕賜他令牌便是容他随時進宮見朕,何須朕下旨宣他?他但凡心裏有朕,早就該帶着妻子進宮來看朕了。”
“這……”莫公公聞言面露為難,卻并不敢多說什麽,只躬着身子應道:“聖上息怒,是奴失言了。”
李玄貞原本只是戲怒,這會兒瞧見莫公公的欲言又止卻是真怒了三分,猛一拍案幾道:“有事便說,吞吞吐吐的作甚,這天下還能有什麽事是朕不該知道的不成?”
“奴不敢!”
莫公公倏然跪地,頓時再不敢有隐瞞,直言道:“是、是長公主,奴只知今日一早長公主府的流雲姑娘去了太醫院一趟,讓許太醫去裴大人府上為崔氏診了脈,其他的,奴便一概不知了。”
“求聖上開恩,便是要殺奴也給奴留一條全屍……”說着說着,莫公公竟還啜泣起來,不知是不是想到自己将來不管怎麽死都注定留不住一個全屍。
李玄貞靜靜地看着他作戲,等他啜泣得差不多了才又氣又笑道:“朕要你的命作甚,趕緊起來,給朕取玉軸來,朕要拟旨。”
莫公公聞言頓時一個大叩大拜:“謝聖上隆恩。”
*
九月十三,清晨。
昨日因着要在府中等長公主派的太醫,崔英便沒能出門,只能在府中老老實實的等着。
偏生許太醫來得遲,臨近午時才到,還在裴府混了頓午膳才開始為崔英診脈。
崔英自入長安以來大病小病的幾乎沒斷過,上月底才剛剛停了藥,如今身子确實有虧,許太醫眯着眼睛診脈,不多時便将長公主交待他探尋地脈象探了個七七八八。
但體弱歸體弱,距離長公主想要的“不能有孕”卻還差得遠,于是許太醫面上的表情便變得越來越凝重。
片刻後,他起身沉沉嘆了口氣,而後便天花亂墜的說了一堆崔英“身子不好,許難有孕,須得好生調養”的話。
末了,又給崔英開了副大補特補的方子。
崔英瞧着那張方子狐疑地皺了皺眉,屬實搞不懂這許太醫開此方的用意。
這種方子她一個只粗淺看過幾本醫術的人都知道不能吃,更何況她身邊還有一個随曾醫令學過醫的裴君慎,便是她想吃他也會制止,何必開呢?
不想她正這般想着,裴君慎竟又囑咐了她一句:“此方不可用,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皆不可用。”
崔英自然颔首,認同道:“放心,我不會用的。”
于是九月十二這日就這般平平常常的過去了。
除了晚上就寝時崔英裝模做樣地喊了兩聲累防止裴君慎欲行不軌之外,便再沒有什麽趣事。
思及昨日,崔英用罷早膳後便向裴君慎提議道:“今日還去東市嗎?我那天瞧見了一家音坊,音律動人,想過去聽聽。”
裴君慎卻道:“娘子且等等,今日府上或許會有人來訪。”
崔英目露不解:“何人?夫君與同僚有約嗎?”
裴君慎搖搖頭,未答,只說要等。
崔英便也只好陪着他等。
其實早一日還是晚一日去逛東市,對她而言皆沒有什麽差別。
只是昨日歇了一天、今日又歇一天,晚上她再用“累”的理由就會不太合适,拒絕同房的意味便太明顯。
況且,今日直等到天黑,崔英和裴君慎卻未曾等到任何人來訪。
若不是晚上裴君慎心情略顯不佳且并沒有表露出要和她行房的意思,崔英說不定會以為他是故意找了個由頭留她在府中歇着。
又一日,裴君慎還說要等,但卻仍未等到他想等的人。
倒是崔英等到了沈姝來訪,陪着她在裴府逛了逛,又相約待裴君慎休沐結束後,她們兩人可以一塊去東市和西市游玩。
直到第三日傍晚,眼瞧着天色越來越黑,裴君慎的臉色也越來越黑,裴府門房終于來報——“大人、夫人,宮裏來人了。”
玄元二年,九月十五。
崔英收到人生中第二份聖旨,皇帝李玄貞封“她”為縣主,年奉千兩,食邑千戶,封號為——“念玉”。
崔英接旨時深深看了裴君慎一眼,忽然想起了“她”母親李氏的封號便是玉秀縣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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