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02
chapter 02
那天之後,蔣文爍會來找我,時間都是下課後的那段時間,那段我坐在外面背書的時間。
奇怪的是,我開始期待他的到來,每天準時準點的坐在那裏,他不來我就沒心思讀書,他來了我更沒心讀。
高二的時間過得很快,眼睛一閉就過了。
剛上高三那年,蔣文爍退學了。
我也不知道原因是什麽,所有人都對他緘口不提,我不是一個很愛問的人,我也從來不會主動跟人說話。
但蔣文爍是第一個,卻不在學校了,我好像一下失去了一個很好的朋友。
我其實沒有同桌,小學初中都沒有,只有高一的時候,蔣文爍願意做我的同桌。
我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會有,因為這個,我願意為蔣文爍做很多事情。
高三很忙,但是我時刻都在想蔣文爍去哪了。
我找不到任何人去詢問他的事情,他的朋友很多,但是很好的卻沒有。
我倏地想到了上次蔣文爍找我們二十班校花的那件事,剛好下午下課時段,五點左右,校花還在班上。
我鼓起勇氣找到她,問她蔣文爍去哪了,卻聽到了她的回話。
「蔣文爍有病,你不知道?」
我覺得他很正常,哪裏有病。我也照常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腦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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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皺起眉頭,輕聲說,我不懂這是什麽意思。
「他喜歡男的,這很惡心。」
她特意加重了最後兩個字的
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但校花卻仍舊在說話,她好像很不喜歡蔣文爍。
校花照舊擺着嘲諷的一張臉,語氣很不屑,我覺得她跟我印象中的樣子很不像。
「蔣文爍他媽有錢,但他爸死的早,這時又多了一件他喜歡男人的事,他媽把他帶去醫院治病了。」
我無法理解,就算我身為一個男性,聽到這些話我也覺得很吃驚,蔣文爍喜歡男的,這有錯嗎?
我一不小心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你說這有沒有錯?男的喜歡女的,女的喜歡男的,才是自然選擇。而一個男的喜歡男的,這是違反自然的,是病。」
我無法理解,輕皺眉頭抿嘴無言。
這種生物論只關乎于人類的繁衍生息,跟自己愛不愛完全就沒有任何關系。
我想再次解釋,但卻在她再次面露惡心時後退了。
我好像無法跟他們解釋,同性戀不是病,我好像還沒有任何知識權利去跟世俗抵抗。
我跟校花簡單地說了謝謝後逃走了。
那天過了後,我一直都把自己的心思放在高考上,我決定以後考上好大學出來賺錢,就算現在無法解救,我以後也可以養他。
高考結束的那天我還是沒有見到蔣文爍,我已經一年沒有見到他了。
高考後,我上了大學,學校是我選的,在離江市。
專業也是我選的,生物基因類的。
我上大學後變得更加內向,完全屏除所以人,我專心致志的學習,用着課餘時間兼職,我開始存錢為了将來。
就算我以後見不到蔣文爍了,也可以用我自己的錢以他的名義捐出去。
我覺得我想蔣文爍了,我逐漸變得有點病态了。
大二那年,我去了市裏一座最靈驗的寺廟,我沒有為自己祈福,反而是給蔣文爍祈禱。
我希望他幸福。
我跪在寺廟的殿堂前,面對着佛祖,心裏默念。
許蔣文爍一生幸福。
大三那年,我決定讀研,後來我也成功考上了研究生。
就在我讀研一的那年,我在陽江邊遇到了蔣文爍。
他站在陽江邊上,眼睛很安靜,是那種死寂一樣,無波無瀾。
他眺望着遠處的江水,似乎是不知道我會出現在這,而且他隔了很久才發現我。
我發現蔣文爍對于周邊的環境感知能力變得很弱,他無法得知自己周圍有沒有人,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我站在他五米外的地方沒有動,而是鼓起勇氣沖着他瘦弱的背影大聲喊了聲他的名字。
「蔣文爍。」
身軀一震,當他轉過身擡起頭看向我的時候,我才發現他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他已經沒有留着時髦的發型了,頭發剃成寸頭模樣,身軀變得很瘦小,眼部凹陷很深,臉色也很蒼白,眼睛可能是因為長時間缺少睡眠顯得很是無神,整個人都弱的不成樣子了。
他看到我時的表情是驚恐的,眼神躲閃不跟我對視,我以為他會笑,會跟高中一樣爽朗的笑起來,可是他沒有。
「江陽?」
他喊我,我點頭說我是。
蔣文爍笑了,是那種羞愧的尬笑,被人看到自己狼狽一面時卑微的笑,他還有點駝背。
我記得他以前不會的。
手揣進褲兜裏,瘦弱的身子骨感覺一陣風就能掀倒他。
我覺得他可能不會主動問我,所以我選擇主動搭話。
「你有空嗎?上我家坐坐呗。」
他點頭,我用眼神示意他跟過來。
然後我們逃離了江邊。
我的家裏只有我一個人住,是一個很小的出租房,一室一衛一廚一陽臺,很小但是我很喜歡。
我帶着蔣文爍坐在我唯一的卧室裏,他坐在椅子上,我坐在床上,我們兩個對視了一眼,随後又互相錯開。
幾年沒見,我跟他的氣氛有點不好。
「你高三為什麽退學了?」
我主動問他。
「江陽,我有病。」
蔣文爍睜着紅眼睛看着我,面部蹦的很緊,下颚線因為瘦所以非常明顯,他無措的說。
「有什麽病呢。」
我輕聲回他。
「同性戀。」
蔣文爍默默的吐出這三個字,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開口,只能先說出反駁的話來安慰一下他。
「同性戀不是病,是基因的問題。」
蔣文爍不信,他從椅子上起來,眼睛還是很紅,他寸頭瘦弱的樣子顯得他好像外面的流氓。
他發了狠的上手掐着我的脖子,我一瞬間有點呼吸不上來。
「我說我沒病,可我媽說我有,醫生也說我有,我每天幾十種藥混着吃,電擊、關禁閉我都試過,可是我還是改變不了喜歡男人的事實。」
我的臉應該被掐的很紅,因為我有點呼吸不上來了,我擡起逐漸沒力的手握住了蔣文爍的手,氣息微弱的喊出他的名字。
這個是有效的,我明顯感覺到他的手松開了,我呼吸上來了,我握着自己的脖子喘着氣,卻在無意中看到了蔣文爍的表情。
驚恐、懊悔、不安、無措,甚至還往後退了好幾步,直至整個人貼在牆壁上。
我不喜歡他的臉上出現這些表情,也不喜歡他出現逃避的行為,我試圖安慰他。
「蔣文爍,你別害怕,我不疼,也沒生氣。」
蔣文爍臉上失去了平時慣有的得體,變得慌張起來,他上前伸出手抱住了我的身子,他的頭埋在我的肩膀上,聲音是顫抖的,微弱的聲音帶着一絲孤寂和絕望。
「江陽,你知道我爸怎麽死的嗎?」
我說我不知道。
「他有精神病,跳樓死的。」
我昨作為一個生物專業類的學生,知道跳樓是什麽的感觸。
跳樓痛的是短痛,從落地的那一瞬間,骨頭墜落地面後骨折,又麻又痛,然後五髒六腑受到巨大的沖擊後開始出血,這時呼吸就會變得非常困難,世界由光明轉向黑暗,耳朵鳴笛你無法聽見,失去痛覺、知覺、視覺和所有身體操控權,腦袋閃過此生零散的記憶,最後以一種醜陋扭曲的方式被人遺忘。
我不敢相信蔣文爍跳樓的場景。
我心下震驚又害怕,喉頭發緊,話哽在喉嚨裏無法說出口,我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此刻心情,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他。
我只能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表示我的安慰。
「我媽說我也有病,也是精神病,遺傳的,我剛剛出現幻覺了,我以為你要害我,我才會掐着你,江陽,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肩頭穿來一陣濕潤的觸覺,他哭了。
這讓我很震驚,也有點難過。
我不喜歡他給我道歉,我喜歡他笑起來的樣子。
「你不用給我道歉的,你沒有錯。」
這話讓蔣文爍哭的更加兇猛了,他悶在我的肩膀上,一陣一陣的哭,我不願打擾他,我覺得要哭就得哭的痛快點。
他枕在我的肩窩上哭完後就開始犯困,他跟我說這是藥物的後遺症,我攤開我的床給他睡,但他卻說他一個人是睡不着的。
我沒有辦法,給我的導師打了電話請假後,我陪着他,我跟他一起躺在了床上。
我那時就開始想,我應該是喜歡蔣文爍的。
躺在床上的蔣文爍并沒有安分的閉上眼睛睡覺,反而是側着睡抱住了我,我沒有反抗,反而還有一絲高興。
「江陽,我死了把我的骨灰撒在陽江邊上。」
這次是陳述句,不再是疑問句。
「蔣文爍,你不會死的。」
你現在有我了。
「我有精神病,江陽,我分不清現實跟夢境,我很少有清醒的時候,就是因為我經常發瘋,我媽現在才不管我的,江陽,你別丢下我,好不好。」
我壓住心裏悲傷的感情,露出一個自以為很開朗的笑容,但其實我的臉上泛着的是苦笑,我回抱住他。
「好。」
那天過後,蔣文爍就在我家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