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01
chapter 01
我跟蔣文爍是在高中認識的,我們同班也同桌,那時的他算是班上的吵鬧分子,沒有哪個老師能管的住他。
他很吵,尤其是作為他同桌的我,每天一到自習課,我都要用耳塞去掩蓋住他激動的說話聲,但是每次我的耳塞都會被他搶走。
他也很懶,所有作業都是我幫他寫的,這也造就了我練的一手文爍字體的好本領。
他很兇很強勢,我桌裏的東西全都歸他管,除了我跟他,別人碰都不給碰,但是我跟他很少交流,只是在他表現出那種無法理解的占有欲時,我會輕皺眉頭表示不滿。
蔣文爍說過他喜歡我輕皺眉頭的樣子。
我無法理解。
他很少問我話,但是也會問,我最記得的一個問題就是。
「江陽,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我當時完全不懂這是什麽意思,我想我是男的,當然喜歡女的啦,所以我毫不猶豫的跟他說。
「我喜歡女的。」
我記不清他當時是什麽表情了,但是我知道蔣文爍喜歡的是男的,我看到他樓梯轉角處摁着一個男的親。
我也不覺得這樣很奇怪,我想我可能也跟蔣文爍一樣,是一個奇怪的人。
期末結束後我們迎來了高二,我跟蔣文爍分開了,我在三樓二十班,他在四樓十一班,我以為我們會就此沒有了交集。
可是在某天下午的時候,蔣文爍把我堵在了二十班的後門,那時幾乎班上的人所有視線都在我身上。
我平時在班上只是個小透明,無法承受這種過于頻繁過于灼熱的視線,我第一次擡起頭跟蔣文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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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開。」
對方不怒反笑,似乎覺得我這樣很好玩,但是我覺得這個一點都不好玩。
我從他的身旁鑽了出來,獨自一個人去了廁所,但卻在出來的時候在門口見到了他。
蔣文爍長得很高,也很帥,就是平時很渾,所以很多人都不敢跟他交朋友,其實我也是。
我見到他有點生氣的盯着我,我就有點害怕,抖着嗓子問。
「你……你幹什麽?」
蔣文爍見到我膽小的樣子笑了,他的臉上平時全是自嘲的笑容,但現在卻顯得有點陽光。
「江陽,你怎麽一次都不來找我?」
我覺得他很奇怪。
「我找你幹嘛?」
蔣文爍伸出手箍住我的手腕,意有所指的揉了揉我的手腕皮膚,有點癢,我不喜歡跟人肢體接觸,而且我也無法掙脫,他的嘴角勾起一絲笑,玩味的表情,戲谑的語氣。
「江陽,你真絕。」
我不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随後擡起頭看向他,皺起眉毛,輕聲說。
「蔣文爍,你幹嘛?能不能放開我。」
「江陽,我愛死你這種鮮活的表情了。」
蔣文爍的力氣大,摁着我無法動彈,眼看着有人向這邊過來了,我卻無法抽身,一瞬間感到害怕。
「有人來了,我們……」
「人來了就來了,我還能把你吃了不成?」
話是這麽說,他還是帶着我去了一個廁所隔間,我跟他擠在了閉塞的空間裏,他微彎着腰,頭抵在我的肩膀上,我們倆的距離很近,他的急促的呼吸聲也顯得格外明顯。
「江陽,你真的喜歡女的嗎?」
我撇了撇頭,盡力的躲開這個暧昧的姿勢,聽到他的問話,我嗯了一聲。
蔣文爍好似不相信,他輕笑了一聲,随後在我肩頭上蹭了蹭,還用鼻頭嗅了嗅我的脖子。
他的喉結滾動我看得到,聲帶的震顫我也能全部感受到。
直到他說出那句話,我才開始覺得不妙。
「江陽,我喜歡你。」
那天我是跑出來的,蔣文爍沒抓住我,我跑出來後沒去哪裏,返回了教室。
我一進教室,所有人都眼睛都盯着我,我感到臉熱仍舊低着頭,默默地回到我自己的位置。
我在這個班上是沒有同桌,因為沒有一個人想要跟我同桌。
我很孤僻,說話也沒有情商甚至還有點結巴,所以我的人緣不好,很少有人跟我交朋友。
其實如果蔣文爍沒有說出那句話的話,他算是我的朋友。
那天過了之後不久,蔣文爍又來了,他今天沒有找我,但卻在擡頭看向黑板的時候,莫名的跟他對上了視線。
我幾乎是立刻就低下了頭,我卻還是能想象到對方勾着唇笑得放蕩的樣子。
蔣文爍找的那個人是二十班的校花,他把校花叫了出去,但是具體做了什麽我不知道,只看見校花進教室的時候,笑得燦爛。
高二學習任務開始變重了,我很少關注蔣文爍,盡管他說他喜歡我,但是我不喜歡他,所以我不覺得這是一件很煩心的事情。
十一月的時候,天氣開始變冷了,我在去食堂吃早飯的路上遇到了蔣文爍。
那個時候的他,灰頭土臉的,所有人都開始穿長袖了,但他卻像是與衆不同,穿了個短袖。
我看着都覺得冷,而且我也怕冷,今天穿了好幾件,整個人顯得有點臃腫。
蔣文爍也取笑我。
「江陽,你現在好醜。」
我在想,醜嗎?可是總比冷死好。
「蔣文爍,天開始變冷了,你不要再穿短袖了。」
我覺得我自己在面對蔣文爍時總是有點唠叨。
「江陽,我忘穿外套了。」
我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伸手把自己的外套給取了下來,遞給了他。
「你穿吧,我穿了很多件,不冷。」
那時我特別清楚的記得,蔣文爍的眼眶有點紅,他的手也有點抖,整個人顯得有點崩潰。
後來我才知道,他的爸爸昨天剛去世。
我送完外套給他穿上後,我就自己一個人走了,沒有想要跟蔣文爍再糾纏的意思。
那天過了後,蔣文爍就像是一個狗皮膏藥,我甩都甩不掉。
我每回下課出去打水上廁所都能見到他,我覺得他是故意的,可是蔣文爍的身邊卻總是有人在,我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又自作多情。
我不敢過去問他,這樣會顯得自己很在意,所以我選擇無視他。
十二月的時候,下雪了。
天氣越來越冷,我也變得越來越懶散。
蔣文爍很少來三樓了,我也很少見到他了。
我有次在學校的走廊裏背書的時候罕見的見到了蔣文爍。
那時我們已經快一個多月沒見了,我表現的有點波瀾不驚,但蔣文爍卻顯得格外高興。
他不知道從哪裏找了張椅子坐在了我的身旁,我那時其實已經發現他了,可是又覺得他這樣小心翼翼的樣子有點新鮮,也就沒打擾他了。
我用餘光看着他搬來凳子,小心翼翼的挪着屁股坐下,就在他吐出一口氣表現出放松的姿态時,我靈機一動,扭動尖叫一聲。
「啊!」
他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單手撐着地面才沒顯得他有多狼狽。
蔣文說被我吓到了,明明坐好了卻從椅子上滑到了地下,我覺得他這個樣子好搞笑,随後笑了出來。
蔣文爍似乎是沒有見過我的笑容,所以整個人顯得有點呆,他呆呆的坐回椅子上,随後又呆呆的跟我笑,是那種尴尬的笑,邊笑邊說。
「江陽,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
我被他說的把笑憋了回去,重新把心思放在書本裏。
「江陽,如果世界末日了,你想做什麽?」
蔣文爍望着灰蒙蒙的下雪天突然問,漆黑的眼眸很安靜。
「不做什麽。」
這便是我的回答。
蔣文爍沒有對我的答案有任何的回複,反而是露出笑臉,眉眼彎彎的樣子很是陽光肆意。
「如果是我,我只要陪在你的身邊就好了,跟你一起殉情好像也不錯。」
我不理解這個行為,但是我尊重他的想法。
「江陽,你的家鄉是在本地嗎?」
我搖搖頭說不是。
蔣文爍來了興趣,湊過來,眼睛亮晶晶的,一臉的好奇。
「那你家在哪?外省外地?」
我沉思了一下,覺得把自己家說給他聽好像也不是不行。
「在離河市的陽江江邊。」
「你家在江邊?」
我點點頭,臉上倏地有點羞澀,因為蔣文爍是第一個知道我家在哪的人。
「我家門前的江叫陽江。」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蔣文爍對于這些事情好像很感興趣,他再次拖着椅子挪向我這邊,聲音裏都透露着一絲喜悅。
「所以你叫江陽?你爸爸給你取了個江的反名字。」
我其實也不知道我爸是不是這樣的意思,但是我确實叫江陽,我家門前的江叫陽江。
「應該是吧。」
「江陽,你家在北方,他的雪有我們這南方的溫柔嗎?」
我想了想,離江下雪确實很美,從沒有下過暴風雪那種類型的雪,應該是溫柔的。
「很溫柔。」
「如果你是你的,是不是可以叫你北方姑娘?」
我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嗯一聲。
蔣文爍得到略帶肯定的答案後,不知道怎麽就有了勇氣,伸出手湊過來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體溫偏高,很溫暖,在這樣的下雪天下,我其實也很喜歡這個溫度,所以我沒有抗拒。
「江陽,如果我死了,你能把我的骨灰撒在你家的那條江嗎?」
我聽到此話,眼睛閃過一次錯愕,對着蔣文爍,頭一次産生了一種動容的感情,我不喜歡他把死挂在嘴邊,這是他今天第二次說死了。
「蔣文爍,你不會死的。」
我說的話好像沒有讓蔣文爍聽進去,少年耷拉着腦袋,笑得明亮,再一次提出了要求。
「江陽,你當我男朋友行嗎?」
這是他第二次對我說喜歡。
「我是男的。」
我提醒他。
「你也是男的。」
我陳述事實。
「我知道。」
蔣文爍小聲說完,倏地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我感受到了沉甸甸的感覺。
後來我才知道,那股沉甸甸的感覺是蔣文爍對我的愛而不得。
「江陽,你同意嗎?」
我搖了搖頭表示不同意,但是我又害怕他不高興,接着開始安慰他,我軟着嗓子哄他。
「男生跟男生之間是不可以的,而且我們也還小,我不想談戀愛。」
我說完擡頭撇了一眼蔣文爍的表情,他罕見的沒有生氣,反而是再次露出笑容。
「江陽,你等我長大好不好。」
我覺得這個時間性的問題可以同意,因為長大了,有可能蔣文爍就喜歡其他人了,還有可能喜歡女生了。
「好。」
我說完那時就下雪了,我跟蔣文爍坐在一起看着雪花從天上下來,我們兩個都沒有說話,反而是很享受這場雪。
雪越下越大,蔣文爍卻覺得高興,他湊過來,在我的耳邊輕聲輕語的說。
「今天是2012年12月21日,下午五點。」
我側頭看他,皺着眉毛抿緊唇不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
「今天是世界末日。」
蔣文爍笑着說。
我是個無神論者,也是個信奉科學的人,我不認同蔣文爍說的話,這是我第一次反駁人。
「我們要相信科學,蔣文爍,沒有科學依據的事情不能說,不能信。」
我感覺自己像個老正經。
蔣文爍現在的脾氣很好,這次竟然沒有生氣,反而是露出笑容,他一笑就變得很好看。
「江陽,你太正經了,一點都不浪漫。」
我不想理他。
世界末日,蔣文爍沒死真是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