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知道,我明白
我知道,我明白
不過,到也真是世事無常,不過幾年的時間,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
“昨天學校給我打了電話,我得回去一趟。”蔣父掏出紙巾将桌子又擦了一遍,争取讓有潔癖的蔣母滿意。
“爸,你要回學校?”蔣綏剛坐下來就聽見蔣父的話,也不管是對誰說的,立馬接了話茬兒,“這都快五一了,學校得放假了吧,哪來的那麽多事兒還要您一個退休教師回去一趟?要我說,您就安安穩穩擱家待着吧,過幾天我大伯還要來不是?”
說實話,蔣綏從一開始就把二老的行程安排得滿滿的,倒也不是讓爸媽幹活,而是想讓家裏熱鬧起來,這樣一來,二人就不會有閑的功夫去重提舊事,再悲傷。
“小綏啊,也不是叫我去幹累活,就是高一那邊缺了個數學老師,原來的老師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叫我去代一個星期的課。”
“爸,我記得你原來幹的可是教導主任和班主任,數學老師您做得來嗎?”蔣綏給二老盛了碗湯。
當年,他爸就是蔣杳的數學老師,也是代課,代着代着就成了長期老師。
他不怕父親重回四中教書,而是怕他觸景生情。
“你爸我又不是沒做過,過了這個五一就沒事兒了,到時候你再給我倆整條小狗。”蔣父說得樂呵呵的。
賀醒微微一笑,推了一下眼鏡框。
“是啊,到時候叫邵寂做家庭醫生。”
“小邵,我聽說最近醫院裏有人追你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個家了。”蔣父說得語重心長,蔣母肝髒不太好,之前也一直往醫院跑,所以邵寂的事蔣父多少知道一些。
蔣綏停下了喝湯的動作,側過臉對上賀醒平淡的視線。
“叔叔阿姨,我不急,這幾天還有手術預約,再過幾年吧,等我爸媽從國外回來咱再商量。”
“那倒也好。”
其他人附和着點點頭。
這個下午,賀醒他們在一起聊到了深夜,到家已是淩晨。
“賀醒,我想跟你說個事。”蔣綏坐在沙發上,明顯興致不高。
“說吧。”賀醒坐在他旁邊,輕輕地将他攬進懷裏。
“我可能要出任務了,很緊急,淩晨就要出發。”蔣綏聲音顫抖着,“吃飯的時候接到的電話,在家沒說是怕你們擔心,到時候,跟我爸媽說的時候,就說是部隊訓練,免得他們多想。”
“蔣綏,你就不怕我多想嗎?”賀醒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可他控制不住,他太害怕再一次和蔣綏分開了。
“相信我,我們還要去好多好多地方呢,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去帕米爾高原,去看祖國的最西端,一起去佛羅倫薩,去感受文藝複興。”蔣綏吸了吸鼻子,強顏歡笑道,“哥,我也怕。”
“哥,我想杳杳了。”
“哥,如果出什麽事,一定要照顧好我爸媽,好不好。”
這半個晚上,蔣綏靠在賀醒懷裏,淩晨四點準時被鬧鈴叫醒。他站起身看着沙發上躺着的賀醒,抹了抹臉上的淚痕然後笑道:“哥,謝謝你。”
他自知此去情況兇險,特地将自己常鎖住的抽屜打開半分。随後出了門。
……
賀醒醒來後,屋子裏已經沒人了,他沉默地坐了好久,打開手機——早上八點。距離蔣綏離去已經四個小時了。他略有預感,打開手機浏覽器、熱搜和微博,不出意外都是關于這次事故的報道。
是蔣杳下船的那個碼頭,那個碼頭又出事了。他透過記者的報道觀察現場,現場所有的人員都已經被清掉。天氣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現場很安靜,除了攝像機和記者的聲音,剩下的基本就是風聲,好大的風。
就像那天一樣大的風……
賀醒坐起身,洗漱、換衣,然後給蔣父蔣母打了個電話。
“喂,叔叔阿姨,小綏剛走,嗯對,他們部隊組織了訓練,您們放心就好。”應付了那麽久,他呼了一口氣坐下,想了好久,然後起身駕車去了律所。
“賀律,有個案子許律師讓您幫忙。”周悅見到賀醒,拿着手裏的文件跑過來。
“許律師?不好意思,我這幾天狀态不太好,今天來律所是想處理一下之前的雜事,這個案子,我可能……”
“沒關系,要不就……讓我試試?”周悅一臉希冀地看着他。
“好,你拿去練練手吧!”賀醒倒也不是小氣的人,一聽她這話當即答應下來,微笑着,“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可以來找我。”
“好。”
賀醒剛走到辦公室,手機響了起來。
“喂,邵寂。”
“蔣綏是不是去碼頭了……”邵寂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擔心。
“沒錯,今天早上四點多走的,你……”
“我也是才知道,我爸媽在那輪渡上。”他好似無所謂似的笑了一聲,“我申請了戰後醫療隊,聽說那邊情況不容樂觀,你要知道……”
“我知道,我明白,叔叔阿姨那邊我瞞下來了,一切等塵埃落定再說。”
“好。”
賀醒挂掉電話苦笑一聲,哪有那麽容易,說着一切等塵埃落定再說,看的不還是最後的結果?
他以為,一切都會順利,勝利終将戰勝邪惡,可是,一切都在下午扭轉了局面。
“某輪渡有人惡意報複,帶進了特質炸藥,警方及時聯系特戰部隊。”屏幕上記者的語速極快,賀醒克制住顫抖的手。
“下午十三時二十一分,輪渡靠岸,警方及時疏散乘客,嫌疑人發現異常。”賀醒每聽一句,心就更顫抖一分。
“下午十三時三十分,特戰人員包圍輪渡。”
“下午十三時四十分,無異常,一隊人員潛入輪渡,尋找被困乘客。”
賀醒終于忍無可忍,給邵寂打了個電話。
“邵寂,情況怎麽樣了?”他有些着急。
“我們醫務人員都不能靠近,蔣綏應該是進去了……已疏散乘客裏沒有我爸媽……”邵寂的聲音帶着鼻音。
賀醒想到剛剛記者報道的,一隊人員潛入輪渡,尋找被困乘客,“叔叔阿姨還在裏面……”
電話兩頭沉默了好久。
這一天賀醒不知道是怎麽度過的,最後的最後,是記者身後那一聲極大極具沖擊力的爆炸聲,最後的最後,沒有人再從裏面出來。
下午十四時,沉痛哀悼此次事故裏失去生命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