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和親
和親
素雅告訴了任月語,關于先帝的一些秘事。
月照古國實屬神秘,又有上古神獸、不死藥與極樂世界三大傳聞,傳得風火熱烈且經久不衰,不可避免地引起了景朝先帝的注意,勾出了先帝的貪欲。
先帝千方百計地想要接近月照古國,目的是為了戰勝上古神獸,拿到不死藥,以及将極樂世界占為己有。
他知道用蠻力硬闖,只會是絕路一條,他因此窮盡其力探索其餘靈巧的方法,占蔔、祭祀、進貢、禱告,花費整整十年時間,幾乎掏空整個國庫,才終于換來與月照王母的短暫會面。
會面進行得極為隐秘,先帝到達月影湖心,與月照王母交談,卻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唯能看見一個曼妙清冷的朦胧身影,似是神女,處于虛幻夢境之中。
因為先帝只能帶三兩親信跟随左右,所以交談的具體情形,旁人并不知曉。
只是從最終結果來看,月照王母提了兩個要求,一是景朝每年需進獻黃金千兩,以表心意。二是景朝需派兵駐守月影湖百裏之外,斷絕心術不正之人靠近月影湖,保湖岸和平。
先帝自是殷切答應。
随後,先帝向月照王母提及不死藥一事,意圖将不死藥收入囊中。
月照王母答複先帝,不死藥不是人間的普通藥丸,需心誠、淨身、泯滅貪欲、日夜祈禱,待到步入通靈領悟之境,她自會将藥贈予先帝。
先帝生性多疑,心存戒備。他自知此時能做的,只有暫且按照月照王母的話來進行。不過為了緊緊拴住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與月照古國連接的這一條線,他思忖良久,權衡利弊,最終提出了一個請求。
與月照古國和親。
“夫人,月照古國派的是你來和親。”素雅回想起當時的宮中流言,“至于我們景朝,我聽鄭公公說,首輔大人建議的是東宮太子。”
“太子?”任月語對太子完全陌生。不過按理來講,既然先帝這麽看中月照古國,和親對象确實應該派太子才是。
素雅引用首輔大人的話,“首輔大人認為,唯有太子,才能讓兩國姻誼更鞏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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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任月語不明白,“那為什麽先帝沒采納這個意見?”
“因為先帝擔心兩國姻誼過于鞏固了,萬一你……”素雅斟酌用詞,“夫人,這不是我的意思,是先帝的意思。先帝擔心你和太子成親後,萬一起了二心,用你們月照古國的神秘手段迷惑太子,讓太子聽命于你。待到太子即位,你成為皇後,再利用職權慢慢侵蝕景朝,最後搞得反倒是月照古國吞并了景朝,那豈不是鸠占鵲巢得不償失?”
任月語撲哧一下笑出了聲,“你們先帝也太看得起我了,我都想不到我竟然還能這麽厲害。”
素雅壓低了聲音,“先帝嘛,生性多疑,總要防這防那的。他為了防你,否定了這個提議。”
任月語推測,“然後就順位給了二皇子?”
素雅糾正,“沒有,二皇子一歲那年就早夭了。按照順位來,輪到了三皇子。”
任月語詢問,“結果三皇子,先帝也不願意拿出來和親?”
素雅解釋,“先帝倒是願意,他怕你們月照古國不願意。三皇子雖然年紀尚輕,但成親很早,已經有了正妃了。如果你嫁給三皇子,就只能做妾,受委屈。所以先帝不敢開這個口,怕惹怒你們月照古國。”
任月語不屑哼聲,“那倒是,誰願意做小妾。”
素雅繼續說道,“四皇子和五皇子也是早夭了,就剩下了六皇子。六皇子和你同齡,當年也是十七歲,成親的話正好合适。”
任月語有些語塞,“十七歲成親……竟然叫做正好合适。”
素雅仍沉浸在當時的氛圍裏,“宮裏都傳,先帝已經拟定了聖旨,要讓六皇子與你和親。私下裏有好多绫羅綢緞,陸續送到六皇子府中,到處喜氣洋洋。欽天監也為你們擇了良辰吉日,禀報了先帝。”
任月語聽得入迷,眼前仿佛出現了宮人來往忙碌的畫面,“那最後怎麽又沒成?”
素雅悄聲說,“因為先帝又反悔了。鄭公公本來都在傳旨的路上了,先帝派侍衛半路攔截鄭公公,把鄭公公硬生生給拽了回來。”
任月語有些驚訝,“你們這先帝說反悔就反悔啊?”
“是吶……”素雅不便于過多評論先帝,便轉而向任月語說明原因,“先帝認為六皇子的性格不能但此重任。六皇子熱衷讀書寫字,是個徹頭徹尾的文人。他在我們眼中,為人謙遜善良,溫文爾雅。但在先帝眼中,他又太優柔寡斷了,缺少男子漢的氣概。畢竟與月照公主和親,就不止是成親而已,還要會利用資源,讓兩國之間的交往更進一步。先帝思來想去,擔心六皇子沒辦法完成任務,所以撤了聖旨,重新選人。”
任月語滿腔不悅,郁悶地埋怨道,“得,我就是個皮球呗,被你們先帝踢過來踢過去。我還不想嫁呢!”
素雅怕惹任月語生氣,急忙哄道,“但是先帝選人的标準絕對沒有虧待你的意思,他認為的是,既然不能和皇子們扯上關聯,那就選一個除皇子外最為拔尖的人,所以這才定了将軍。”
任月語聽見将軍兩個字,心裏喜悅,暗想雖說繞了這麽一大圈,但最終花落鷹揚府,恰好合她心意。
素雅贊揚起江琅來,頭頭是道,“我們将軍,當時可是名揚九州的貪狼将軍,鮮衣怒馬意氣風發,殺敵無數建功立業,深受先帝喜愛,風光地位可不輸其他皇子。夫人,我可鬥膽跟你說一句,當初宮裏好些人都在感慨,若是将軍不出生在江府,而是生在帝王家,那還有太子什麽事?将軍才應該是儲君!”
任月語聽得有些害羞,“他真有這麽好?”
素雅斬釘截鐵,“他真有這麽好,所以先帝才會下旨,點名要他和尊貴的月照公主成親。”
任月語欣喜地咬着被角,臉上有止不住的笑意。
素雅接續說道,“但是将軍沒同意,當場給拒了。”
任月語的笑容驟然消散,憤懑地險些坐起來,質問道,“他就這麽不喜歡我?”
素雅懊悔她怎麽嘴這麽快,又說錯了話,她想着法子解釋,“将軍不是不喜歡你,而是……将軍這個人吶,不懂什麽兒女情長,他滿腦子只有一件事,就是精忠報國。”
先帝頒布聖旨的那一天,素雅剛進府不久,正被楊姑姑帶領着學做侍女所應做的事情。機緣巧合之下,素雅目睹了殿內發生的一切。
先帝親自來鷹揚府頒旨,宣布江琅與任月語的婚約。鄭公公宣讀聖旨的聲音高亢明亮,尾音拖長,展示出一種掩蓋在文字下的激動情緒。
江琅冷臉聽完了宣讀。
他并沒有接過聖旨,一直保持跪地行禮的姿态,一口回絕,“此事不妥,還請皇上三思。”
鄭公公斷然沒有想到江琅回回絕,舉着聖旨懸于半空,進退兩難。
先帝極力壓着性子,“為何?”
江琅答複,“鄯州戰事混亂,匈奴猖狂,鄯州侯雖奮力抵抗,但雙方拉鋸已久,将士苦累不堪。江琅請願即刻赴鄯州支援,保國土不失。”
先帝不耐地轉動佛珠串,“鄯州戰事朕另有安排。至于你的任務,便是專心與月照公主成親。此事已定,不容置喙!”
江琅不肯臣服,“戰局未平,臣怎能談兒女私情!”
他一心只想平息戰亂,腦海裏唯一記得的是先人的教誨,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
他做不到為了個人私事,扔下戰亂的百姓不管不顧。他言辭赤誠,“懇請皇上收回成命。”
先帝怒摔手串,佛珠散落,滿地彈跳,振聾聲響。他怒斥江琅,“為人臣子,你竟如此明目張膽忤逆朕?你眼裏到底還有沒有朕這個國君!”
鄭公公被吓得魂飛魄散,急忙跪地匍伏,“聖上息怒!”
江琅克制着少年的滿腔熱血,沉默不語。
先帝抓過鄭公公高舉的聖旨,怒而投擲于江琅身前,呵斥道,“若再敢忤逆,斬立決!”
先帝憤懑地撩袍離去,鄭公公緊急跟上,徒留江琅與滿地狼藉為伴。
佛珠滾動,撞到案腳,無奈地改變了前行方向。
如同江琅的人生。
任月語懷抱棉被,評判着江琅的所作所為,“他可真是頭鐵。”
素雅把雙臂塞進了被窩裏,“将軍想要做的事情,誰也攔不住。他雖然無奈答應了和親,但是并不着急成親,第二日就請纓想要去往鄯州剿滅匈奴,并向先帝承諾,一定速戰速決,回平京後即刻完成婚事。先帝剛松口答應,将軍便立即出城,甚至沒有回家一趟,徑直前往鄯州。”
任月語撇嘴,“他是有多急!”
素雅笑道,“将軍常挂在嘴邊的話,保衛山河,穩天下太平,絕不能片刻耽誤。”
任月語側躺着,雙手枕在臉頰下,回味着素雅關于江琅的這一場描述,輕嘆一氣。
看樣子,她這是攤上了一個事業狂夫君吶。
***
她們閑談至深夜,疲勞乏力,後半夜便睡得安穩。
次日早晨,她們在客棧樓下與隊伍彙合,用過早膳後,收拾行囊準備出發。
可還未跨出客棧大門,一個千戶率領幾十號衙役,風風火火闖進門來,将他們團團圍住。
孟昭啓抵于隊伍前,與千戶對峙,“幹什麽!”
千戶昂頭,“接到報官,你們濫殺無辜,應押至衙門接受審問!”
千戶揮手,衙役聽令,向隊伍靠攏。一個衙役伸手試圖抓捕任月語,江琅拾起刀鞘重力擊打他的手臂,刀鞘口猛撞他的額頭,他重心不穩連連後撤。又有其餘衙役湧來,孫一堂孫一正拔刀抵擋,與衙役相持,蠢蠢欲動。江琅将任月語護在身後。
孟昭啓咒罵,“他爺爺的來勁了是吧?”
孟昭啓意欲拔刀與衙役厮殺,江琅摁住了孟昭啓的手背,“先別動手。”
千戶得意地笑道,“算你識相,知道我們大人的意思違抗不得。”他背着手,頤指氣使地向衙役們發號了指令。
“全部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