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許來在無人島生存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對生活的要求好像更低了一點。
可能本來也不是很高,生存條件被壓縮之後,也沒感覺有什麽大不了。
湊合湊合就過了。
所以許來這次包裏帶的東西比上次還少。
可是也畢竟不是一個空包,還是有點重量的,而桑吉背着許來的包卻健步如飛。
許來起初還能跟上桑吉的速度,落到後面跟顏景時說了幾句話之後,兩人的差距拉得越來越大。
顏景時跟許來說,讓他充分體驗這段鄉野生活,忘掉鏡頭和鏡頭後邊的節目組。
許來于是孤零零地在中間走着。
兩分鐘能到達桑吉家看來肯定是不可能的,山野茫茫,看不見盡頭。
二十分鐘嗎?
這林子看着一點人類生活的痕跡都沒有。
許來落後也才沒多久,桑吉就回過頭來看他——其實桑吉剛才也常常回過頭來看許來。
桑吉發現許來一個人在後面走的時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過身又站到許來身邊,跟他一起往前。
桑吉停下來,也讓許來停下來。
他拉了拉許來的吉他包,又指了指自己肩膀,想來是覺得許來那個包太重了,想要拿過來一起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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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用。”許來連連擺手,背包給對方背了已經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哪能把吉他包也給對方拿着。
桑吉用有點着急的眼神盯着他,擺擺手又搖搖頭,拉了幾下許來的吉他包。
“不用,不重的。”許來想往後退,胳膊也被桑吉拉着。
太客氣了,許來有點招架不住。
桑吉愣住,看着許來,似乎在思考許來說的是不是真話。
“真的不重,我來背就好,”許來又說,“你都已經幫我背了包的,我很謝謝你的。”
桑吉還是沒聽懂許來在講什麽,但是呢,好像從語氣和态度來大概猜測出來是個什麽意思。
許來拍拍桑吉的胳膊,指了指他倆,接着用兩根手指做出一個行走的姿勢:“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桑吉又拉了拉許來的吉他包,沒拿過來,那時許來已經擡腳往前走了,桑吉便跟着他往前走,拉着許來的袖子,眼神很急切,好像還在詢問許來能不能行、背那個包會不會太重。
許來彎曲手臂,朝桑吉眯着眼睛皺皺鼻子,做出個有點可愛又有點誇張的臭屁表情。
桑吉看懂了,笑,繼續往前走,而且把腳步放慢了些。
桑吉在路上碰着點什麽,總愛讓許來看。
他給了許來一根木棍,後來又給了許來一片形狀漂亮的葉子,接着又給了許來一片顏色漂亮的葉子。
許來一開始還不懂他什麽意思呢,桑吉拿着東西就放到他手上。
“送我的?”許來指了指自己。
桑吉把樹葉放到許來手心,然後讓許來收攏手指。他只是笑。
許來問一句,他就把樹葉放到許來口袋。
“看來是送我的。”許來猜測道,有些雲裏霧裏地說了句說,“謝謝。”
碰見含羞草,桑吉還拉着許來蹲下,伸出根手指頭碰了碰葉片,讓許來看含羞草收攏。
桑吉的手掌挺粗糙的,指節也黝黑黝黑的,手指甲短得不行。
“哇哦。”許來看着葉片在那麽一雙粗壯的手裏收攏,笑起來。
含羞草而已,許來以前也碰到過,但是桑吉看起來什麽都想讓他看看的樣子也實在有趣,許來發自真心地覺得桑吉性格蠻好的。
桑吉又拉着許來的手讓他去試着觸碰含羞草。
許來碰了,含羞草的葉片攏起來。
“好有趣。”許來把這一整株含羞草都碰得自閉。
桑吉也笑。
顏景時在後邊,留意着他們的動作,偶爾也提醒着工作人員去抓拍許來和桑吉之間的互動,還有讓攝影師去拍桑吉送給許來的東西的特寫。
顏景時和他的團隊配合很默契。
他都不用說什麽,很多時候,大家也明白彼此想要的是什麽,憑借着多年的拍攝經驗和彼此之間多次的合作,互相補充着去捕捉想要的鏡頭。
他們分工合作,又團結一致。
桑吉的話還是很少,路還是很長。
遇到一個路比較平的地方,桑吉便停下來,指着一塊大石頭,看着許來。
“是問我要不要休息嗎?”許來猜着問,腳步停下就感覺腿腳都有點發酸,“先不用,還有多久啊?”
許來繼續往前走,桑吉也不停留。
桑吉朝許來笑了笑,許來自動理解為快了的意思。
“嘶。”許來輕抽一口氣,眉頭微微皺着,吐出一團沉重的氣息,“桑吉啊……”
桑吉從剛才就一直走在許來身邊,時而遇到有點坑窪的地方還伸手扶許來一把。
“非常的體貼。”許來評價道。
桑吉聽見許來念他的名字,也是第一時間回頭。
“你是……”許來有些欲言又止,話到嘴邊還是覺得不該那樣問,硬生生地轉了個彎,“你是不是很經常走這些山路?”
桑吉點頭。
“我就是想跟你閑聊一下。”許來說。
桑吉又點頭。
兩人又繼續往前走。許來想了一下,笑起來。
“你聽懂了嗎,就點頭了?”許來好笑地問。
桑吉也笑,還是點頭,好像他真的聽懂了一樣。
桑吉那個家鄉話啊,許來是聽不懂。
桑吉不說話,許來更弄不懂。
但是兩人走着走着,不用語言,用肢體,仿佛也能進行一些簡單的溝通。
許來問桑吉:“你幾歲了?”
桑吉還是點頭。許來就明白桑吉其實确實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可是桑吉點頭點得很誠懇,根本就不像是敷衍的樣子。
許來也開始拉着桑吉的手臂,讓他走慢一點。
“他走得實在太快了,估計是每天都爬山,我坐了一天車,腿都麻了,實在跟不上。”許來說。
攝影師有時主動和許來和桑吉拉遠距離,為了拍他們隐沒在山林裏的背影。
午後的陽光像金子一樣澄澈,穿過林間的縫隙灑落地面,又因空氣中的浮塵而層次分明。
桑吉和許來互相攙扶着,靠得很近,才認識半天,語言都不通,也能相處得很和諧。
“我。”許來先往自己胸口中間指了指,然後用兩只手比出數字,“今年22歲。”
“二十二。”許來動了動手指強調,繼而指着桑吉,“你,幾歲了?”
許來把語速放得很忙,仿佛給人一種只要他說得很慢,桑吉就能聽得懂的感覺。
桑吉先是盯着許來,眼神顫動幾下,也比出一個二和一個四。
“42歲嗎?”許來問。
桑吉搖了搖頭,還是再次強調那個二和四。
“24?”許來震驚了。
桑吉這才點了點頭,用很笨拙的普通話回答:“桑吉,24歲。”
“啊,好的,24歲,”許來嘴唇顫了顫,回過神來的時候搖了搖頭,眼神驚訝,“你才24歲嗎?”
看起來很不像啊。
桑吉看起來就像是42歲的樣子啊。
“那你長得有點兒滄桑啊。”許來生硬又奇怪地說。
桑吉又聽不懂了,只是沖他笑。
顏景時在後邊,唇間的笑意都沒下去過。
桑吉給許來的木棍,許來也一直拿着。
也說不清楚有什麽用途,但是小木棍這種東西也不圖個什麽用途。
許來拿着它,戳戳地面,偶爾又拿它拍打一下旁邊的樹木,還挺好玩的。
每當這種時候,桑吉看着他就露出一種很慈祥的表情。
啊喂,所以怪不得許來覺得桑吉像42歲,桑吉有時候看起來就像一個很有親和力的老父親。
桑吉還給許來很圓潤光滑的石頭,把石頭舉高在陽光下,讓許來看陽光落在石頭上的光斑。
許來以為桑吉又要給他東西了,接過來想收到口袋裏,可是桑吉把它丢掉了。
許來挑了挑眉:什麽意思?
桑吉只是沖他笑。
得,顏景時,和顏景時這個團隊,和顏景時找來的人,都光是會笑,是吧?
過了一會兒,桑吉又撿了好幾塊石頭,都給許來看,但是挑挑揀揀,最後只把一塊給了許來,又自己揣了兩塊。
許來走得腳也累了,在桑吉再一次停下用眼神問他要不要休息的時候,許來一屁股坐下了。
木棍放在旁邊,許來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挺遠啊。”許來掃了掃旁邊的位置,想讓桑吉也坐下。
桑吉沒坐下。
節目組的人在空地另一側坐下休息,但是攝像大哥還是不能休息,扛着攝影機跑到桑吉和許來正面,繼續拍攝。
“累不累?”許來問攝影師,他看着對方扛了那麽一路都覺得累,“坐下來休息會兒吧。”
攝像大哥還是上次那個攝像大哥,他只是搖搖頭,繼續拍攝。
許來摸了摸身上,什麽零食、糖果都沒有。他自己也口幹舌燥的。
“不好意思,這次忘了買糖。”許來平時也不怎麽吃糖,就是坐車的時候愛吃,但是這次還忘了買。
攝像大哥只是笑笑,并不放在心上。
許來開始覺得桑吉最開始比出來的那兩根手指不是兩分鐘,也不是二十分鐘,是兩小時。
他看了一眼時間,他們都走了一個半小時了,前路還是一片山林。
他是累了。
桑吉瞅着一點累的感覺都沒有,走那麽久,臉不紅,氣不喘,呼吸都沒有加重。
許來看了看桑吉,又看了看桑吉,牛的。
攝像大哥走得也累,滿頭的汗。
許來又看看顏景時,臉紅了一點,但是看起來還行,狀态和他差不多。
許來坐在空地上托着腮,看林間樹葉簌簌落下來。
“你不坐一會兒嗎?”許來看見桑吉背着他的包在四周走來走去。
桑吉往草叢間看着,沒一陣拿着一把草走回來,他給許來遞給一根,又把它們分給了其他的工作人員。
許來接過來,是沒見過的東西。
桑吉笑一下,用手指搓幾下,撕開草根含到口中,又沖許來彎眼睛。
“這個能吃,是吧?”許來瞧着桑吉。
桑吉托了托許來的手,示意他也試試。
許來也學着桑吉的樣子,把草往指間摩挲幾下,也不管幹不幹淨,也送到了口中。
這個草比他想象的還要鮮嫩多汁,許來眼神亮了,看着桑吉,跟他一起笑起來。
桑吉又給許來塞了一把草。
“不用那麽多。”許來想還給桑吉一點。
桑吉還是把那一把草都給了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