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參加完演出之後,許來還是有點沒精神。
他是幾乎到最後幾個才出場的人。
往常壓軸出場的基本都是重要嘉賓,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很多人過來,看着看着就走了,有的看了個開場都沒興趣看到後面。
現在是重要的放到前頭,不重要的放到後頭,許來就是那個不重要的。
中午飯吃得倒是可以,後臺吵吵鬧鬧,許來也勉強睡了一覺,到他上臺演出的時候,人也寥寥,氣氛寂寂。
許來原本以為在錄制《奇遇記》的空當是可以休息的,結果也沒有,王振雄的任務一個接着一個。
他給王振雄發消息,王振雄總是秒回——許來也想問,他怎麽那麽有空?
但說王振雄有空,有時他又只是回了個[收到],接着許久之後才又委派下一輪任務。
許來搞不懂,不懂這樣能學到什麽。
雖然許來也從不着急忙慌地去做這些任務,但是還是覺得煩人。
娛樂圈沒有休息日,王振雄甚至有時兩三點給他發消息。
可怕。
王振雄還給許來發了個PDF,《樂理知識》,587頁。
誰看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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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來翻開過,翻到目錄,翻到後邊,總是看不了幾眼就關閉了。
許來從來沒有想過要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地去站到音樂行業的頂端,連一時打了雞血那樣的沖動也沒有過。
怎麽才算站到頂端?
怎麽才能站到頂端?
這玩意兒是努力就可以成功的嗎?
許來也不懂。
要說許來有多熱愛音樂,許來也說不出來。
他只是“有點喜歡”而已。
也可以說是,除了對這個好像比較感興趣之外,對其他沒什麽感覺。
粉絲也不太了解許來的身世,書裏重點在于許來和霸總的感情拉扯,好多地方都是空白。
實際上,許來小時候出生在大城市的一個普通家庭。
瘋跑、玩具、興趣班,他的童年和其他小孩兒也沒有什麽區別。
除了沒有爸爸,不過,這個城市,沒有爸爸或者媽媽的小孩兒也不少。
許來成年之前,他父親一直有給他母親打撫養費。許來母親也很要強,把許來培養得不輸其他孩子。
小學的時候,母親就讓許來去學鋼琴、長笛,不過許來學了沒多久就放下了。
到了初中,許來說想學吉他,他媽媽就給他買了吉他,可他學了一陣,又放到一旁擱置了。
到了高中,學習壓力大,許來對學業也沒那麽感興趣,又玩起了吉他。
這時候,他母親就開始罵他了:“玩這個有什麽用,能當飯吃嗎?快要高考的人了,還不分清主次?”
那時候,許來大概也有一點叛逆吧,母親越反對的,他越起勁,把他母親氣得要死。
最終許來考上了一所不好不差的大學,總之,可能也就是算考上了個大學,學校沒什麽來頭、不值一提。
他母親還是常常說:“都是因為你玩那玩意兒,所以才考砸了。”
許來不以為意,許來想他自己就不是學習那塊料,一學就犯困,能考上大學已經挺不錯了。
他考上的是傳統大學的傳統專業,并不是與音樂相關的專業。
所以許來進入娛樂圈并不是科班出身的。
高考後到大學入學前的那段時間是最無憂無慮的時間,許來在那段時間寫了好幾首歌,發到網上,有一點小名氣。
算是勉強有點小水花那樣吧,離什麽一炮而紅的還有的是距離。
也是在高考後,許來的父親就跟他和他母親徹底斷了聯系。
他母親還是對許來高考的結果很不滿意,對他高考前玩吉他不滿意,對他考到的大學不滿意,對他的專業不滿意,對他現在還在玩音樂而感覺不滿意。
許來也不怎麽反駁,只是該做什麽酒繼續做,他玩音樂還能賺到一點錢,雖然只是很一點。
大一的時候,許來也沒參加什麽社團。
考試前臨急抱佛腳,閑了就窩在宿舍睡覺。
心情好就跑出去跟室友一起胡混,偶爾接受室友投喂而答應幫他彈唱個什麽去跟別的女生表白。
心情再好一點的時候,他就去參加地下演出,露個臉、唱個歌,掙點零花錢。
他在一些餐吧、酒吧兼職,純粹為了好玩,半小時五十塊的音樂餐吧他嫌無聊,寧願去四十塊一小時的小破民謠酒吧自彈自唱。
因為他的長相,許來還在收到過幾次星探的名片,許來總是把那些名片随手一扔,不上心,沒想過要去進入娛樂圈。
也是大一的時候,許來的母親檢查出了胃癌。
許來母親總說:“沒事兒,小事情,過兩天就好了。估計是醫院誤診了吧,我這不還生龍活虎的嗎?”
可惜的是,醫院并沒有誤診。
許來帶母親跑了好多家醫院,最終的确診結果都只有一個。
母親的身體和神色看起來也一天比一天虛弱,時不時上吐下瀉,捂着胃蜷縮在床上,疼得動都動不了。
“不吃藥,苦死了,吃完也還是痛,沒用!”許來母親抗拒去醫院,抗拒吃藥。
其實是因為那些檢查、那些藥太貴,一次次吃完之後,病情反複,突發病症也很多,總體病情還是在惡化。
家裏積蓄快被掏空了,借了債,要賣房,母親死都不肯讓許來賣:“賣了你就什麽都沒有了,債務再多,好歹有個地方能落腳。”
病情稍微好些的時候,許來母親就不願意住院,非要在家裏住。
許來也回了家,一宿一宿地陪着母親。
他還是去兼職,哪裏能多賺十塊錢他就去哪裏。
什麽辦法都試了,藥也換了一種又一種。
好端端的一個人,确診才不到三個月,身體就瘦了一大圈。
許來也瘦了很多,母子倆臉上都挂着憔悴。
許來沒在母親面前摸過吉他,看着母親睡不着的時候就聽歌,一首歌接着一首歌。
也放一些很舒緩的歌幫助母親入眠。
“放點高興一點的,”許來母親說,“等我好了之後,我還去跟人跳廣場舞。”
許來母親總是表現得很樂觀,治療剃光了頭發,手上無數個針管,她都沒喊過要放棄。
她總是說:“好了好了,過兩天就能好了。小病而已。”
他們都知道,不是小病。
她每次都問醫生:“我今天是不是好轉了一點。”
醫生說:“是啊。”
但是也是誰都知道,并沒有。
只有一次,她化療後副作用特別大,吐了一天,夜裏夢回說了兩句夢話,說她現在真是比死了都難受,說她有點想死。
許來聽了眼淚一直在流,寫出了《意外》,一炮而紅。
更多的星探找上門。
許來為了籌錢給母親治病,簽約給了一家給他身價最高的公司,也就是齊人文化傳播有限公司。
所以說,劉修齊的确是在某種程度上給過許來很大幫助的,哪怕找他簽約的并不是劉修齊本人,而只是他們公司旗下的一個星探。
但是是劉修齊在那時候為公司提出了要多簽約藝人的藍圖。
在臨終前,母親知道了許來通過音樂簽約成為了藝人。
許來母親還挺高興:“早知道應該讓你去參加藝考,那樣是不是就能讓你更快出道,更快紅起來了,我兒子啊,以後就要出現在電視裏了,以後就能賺好多好多錢,能開演唱會了。”
許來笑着,眼睛卻紅紅的,還有點腫:“是啊,以後帶你去我的演唱會。”
“好啊。”許來母親那時候話都已經說得不太利索了,講幾個字都要停頓好久,“不過我也不後悔那時候阻攔你玩音樂,該學習的時候就要好好學習,該唱歌的時候就好好唱歌,以後也要那樣。”
許來握着母親的手,忍着沒哭。
“我過得挺好的,我覺得我把你養得也挺好的,唯一可惜的是,我好像沒有辦法看到你的演唱會了,也沒辦法幫你看一下你以後帶回家的那個人是不是足夠好。我也沒什麽可希望的了,我走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許來母親說着不放棄治療,但是在臨終前還是把一切都交代給了許來,包括留給許來以後生活、組建家庭用的存折。
許來簽約的另一個條件是,要半年的休息期讓他陪他母親治好病。
但沒到半年,他母親就走了。
許來在家待了一個月,操辦他母親的葬禮,帶他母親回家鄉。
他想,他在該學習的時候,好像沒有好好學習,該唱歌的時候,好像也沒有好好唱歌。
他只是盡力而為,但沒有執念。
比起拼了命地去做什麽事情,他更想自然而然地活着,喜歡什麽就去做什麽,喜歡吃什麽就吃什麽,接受生命中的無常,享受生活的每一刻。
他想他和他母親最後的心願應該是一樣的:想要他自由地活着,活得沒有任何遺憾。
齊人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給許來的簽約費對于一個素人來說,挺多的。
但是合同簽得也很苛刻,許來那時沒心情管,後來也沒心情管。
也沒發生什麽很苛刻的事,失去母親之後的日子,許來聽從公司的安排,忙也沒什麽感覺,不忙也沒上什麽感覺。
學業也勉強完成了,不過他的星途之路似乎不太明亮。
起初那首《意外》相當于免費送給了公司,後來的歌曲不溫不火,公司總是告訴他,他的音樂賺不到錢,現在還在虧錢。
公司給他墊了制作費、宣發費,但是他的歌卻賣得不好。
許來:“哦。”
他沒寫出來很好很好的歌曲,公司也沒法在他身上賺很多很多錢,公司就把他放到一邊了。
許來還是有寫歌,他只是不火,公司也不願意再出錢給他制作音樂了。
許來也嘗試過其他工作,他還是覺得,他對音樂的興趣其實也就是很淺,只是在衆多亂七八糟的工作裏,寫歌沒那麽讓人讨厭。
有點喜歡。
喜歡聽,所以想寫。
聽到別人寫的很好的,就想寫點兒好的東西出來。
聽到難死得要死的就不甘心,也想要寫點兒好的東西出來。
寫歌很自由,想寫什麽寫什麽。
如果有哪一天不喜歡寫歌了,那就不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