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風起
風起
“許諾,你趕緊看看自己有沒有不見了什麽東西?”
剛打完水回來,教室裏的氣氛卻換上了另一種沉重,許諾看向問話的林顏,反問道:“是班裏有人丢了東西嗎?”
“剛剛發現,班裏好幾個同學都被偷東西了,你快看看自己有沒有丢什麽?”
怪不得,她今天早上沖咖啡的時候發現自己好像少了兩包咖啡的量,她還以為是自己記錯了。
許諾說:“有,我不見了兩條咖啡。”
“那你去班長那裏登記一下。”
她不見兩條咖啡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只是受害人不止她一個,最後這件事鬧到班主任那兒。
被盜的人分別被班主任找出去談話了,許諾交代完發現東西丢的時間地點之後,她轉身剛想走,班主任又突然開口:
“許諾,我對你的印象感覺你老是在睡覺,已經高三了,自己抓緊點。”
“知道了,謝謝老師。”
許諾回教室的心路歷程只有四個字——羞愧萬分,班主任說的是事實,她沒法反駁。
傍晚陪舍友出去校門口拿快遞,許諾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二中教學樓前被種上了大片的格桑花。
一眼望去,橙色的花海毅然立在教學樓兩旁,宛如在三千米深的大西洋被透進一道陽光,勃發着前所未有的生機。
後來她才知道,黃色的格桑花又叫幸福之花,寓意着珍惜時光。
“交手機的第一天,想它。”
許諾在昨晚交完手機後,感覺自己渾身不自在,空落落的。
身為難兄難弟的林顏并沒有這種困擾,她交上去的是備用機,于是安慰道:“好啦,別想了,快要考試了。”
“也是,唉~”
相信每個普高學校都逃避不掉一項致命的活動——跑操。
考慮到高三缺少運動時間,所以級組非常貼心的決定恢複放學後跑操制度。
“到底是哪個缺德玩意兒發明的跑操啊~”林顏忍不住咆哮。
九月的淮寧開始進入秋老虎模式,下午五點的太陽依舊能打。
“三班三班,非同一般,齊勇向前,永揚風帆!”①
整齊劃一的口號融彙在大集體裏,二中運動場上空,紅色班旗肆意飄蕩,激昂的口號響徹雲霄,熱血的少年在奔騰。
四百米一圈,兩圈下來汗流浃背,許諾覺得自己不是來考大學的,她是來當二中特種兵的。
許諾又看見何珩風了!
只不過這次并不是在茫茫人群中,何珩風是十七班的領跑。
少年身正,雙手緊握旗杆,似火的旗幟飛揚跋扈,奔赴在滾燙的夕陽下。
又來了,那種怪異的感覺……
剛跑完操,心率不齊是正常現象,肯定是這樣的,許諾在心裏敲下定論。
九月中旬,高三迎來第一次測驗。
剛考完語文和數學,三班教室裏簡直就是聽取哀聲一片。
“考完語文,不會做人,考完數學,不配做人!”
“數學最後一道多擇題你們選什麽?”
“別說了,語文作文我都不知道有沒有寫跑題。”
“禁止對答案啊!”
許諾聽着,沒有和他們發表意見,直覺告訴她,自己可能考砸了。
“許諾,你沒事吧?”劉嘉述問。
林顏聞言也看了過來:“對噢,許諾你怎麽了?半天見你都不吭聲。”
“沒,就是感覺考砸了。”
許諾回應的語氣裏明顯怏怏不樂。
“哎呀,沒事啦,大家都這麽覺得,就一次月考而已,後面考試多了去了。”林顏道。
劉嘉述也跟着安慰說:“對啊,放平心态。”
“知道了。”
考完六科已經是周三的傍晚。
今天風額外的大,天似乎也在預示着什麽一樣,灰得朦胧卻又光亮。
江逾靜收拾完書走過來:“許諾,你好了沒,他們說飯堂今天出了新菜式,特別好吃!”
“好了。”
“那走吧,飯堂走起!”
飯堂今天的人看起來比平時又多了三分之一,都是奔着新菜式來的。
她們來得晚,只剩下人中龍鳳一道新菜式可以選。
所謂的人中龍鳳,其實就是酸菜爆炒無骨鴨掌。
許諾有些好笑看着碗裏的菜,被考試郁悶兩天的心情總算有了些好轉。
周五晚修,試題的答案陸陸續續發下來,班裏的哀聲死灰複燃。
高三,玩的就是一個好心态。
好不容易考完才歇氣沒幾口,又把人往火坑裏推。
對完答案,好像一場遲遲不能水落石出的疑案終于判決兇手秋後問斬的結果,許諾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兇手,當下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心死。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考得一塌糊塗。
前人道,禍不單行,許諾這幾天算是領略到了這四個字。
自從考完之後,她先是上樓梯踩空,差點摔跤,幸好旁邊的江逾靜反應得快一把拉住她。
再是喝水差點沒把自己嗆去見閻王,如今水也沒法好好喝了,她早上打水泡咖啡忘記拔卡了,再想起來去找時水卡已經不見了。
見她回來,林顏問:“找到沒?你的水卡。”
“沒有。”
“那大概找不回來了,待會兒放學我陪你去組長那兒問問,看有沒有人撿到上交了吧,不過你別抱太大希望。”
“行。”許諾自己也不抱希望,畢竟丢水卡這種事她不是第一次經歷。
高中以來,她弄丢過四遍飲水卡,這好比肉包子打狗,丢了這麽多次,就沒見她找回來過。
“喏,你要不要看?”林顏接過從前面傳下來的通知表。
許諾問:“什麽來的?”
“今年十佳歌手大賽宣傳單。”
“不看了,反正我也不參加,你往後傳吧。”
連續水逆一周的許諾今早起來發現,自己喉嚨有點不太舒服,以為是自己一晚上沒喝水太幹導致,就沒太注意。
早上六點多的時候,江逾靜有叫她,但是不知怎的自己又睡回去了,導致她高中生涯以來第一次起晚了。
搞好洗漱眼看着還剩五分鐘,許諾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書包就跑,在早讀課鈴聲打響的前一刻,讓她趕上了。
課代表已經站在講臺上叫人把書拿出來,許諾喘着氣,把書找出來翻開的瞬間,兩眼一抹黑,她失去了意識。
“許諾!”
站得好端端的許諾忽然倒下把林顏吓了一驚。
原本的早讀被打斷,班裏的人都圍過來。
有人大喊着:“快去找老師!”
“大家別圍着,空氣需要流通。”
“林顏你先別動她,還不知道什麽情況。”
倒在地上腦袋與地面親密撞擊的瞬間,許諾就被疼醒了。
但是此時她的身體像是不受控制了般,睜不開眼也發不出聲音,耳朵裏充斥着班上的人慌亂的對話。
“你們班怎麽了?”
被班主任喊去辦公室回來的何珩風路過三班,發現本應該正在早讀的一群人一團亂麻。
“何珩風,許諾暈倒了!”林顏喊着,都快急哭了。
何珩風快步走進來,看見躺着的許諾臉上泛着異樣的紅暈,他探向許諾的額頭,上面的溫度高得離譜。
他一把抱起暈在過道的許諾放在椅子上。
“何珩風你幹嘛?”周圍的人紛紛出聲。
“許諾是發燒了,林顏,你幫我把她扶着。”
林顏立馬上來照做,何珩風蹲下鎮靜開口:“把許諾扶到我背上,我帶她去醫務室。”
“好!”
醫務室內,許諾現在只覺得頭昏腦脹,腦後勺還特別的疼。
只記得她被何珩風背到醫務室後,校醫給她檢查完喂了葡萄糖,然後就是現在了。
手邊一次性杯子裏的水被頭頂的大搖扇吹得晃動,偌大的醫務室裏現在只有她。
燒還沒退,許諾意識模糊,趴在桌上再度睡了過去。
何珩風進到校醫室就是這個場景,女孩半張臉埋在校服袖子裏,臉色紅潤,眉頭微微鎖。
他們班這節體育課,何珩風想着順道過來看看許諾還在不在。
見人沒醒,他又退了出去。
許諾是被班主任喊醒的。
“許諾,你現在發燒了,我已經打電話通知你家長了,你爸爸讓你先去醫院,然後再回家,你自己行嗎,需不需要喊個人來和你一起?”
許諾張張嘴,喉嚨燒得火辣,啞啞地回答:“不用了,謝謝老師。”
“行,假條在這,我已經批好了,還有你的手機,你先回家休息好,等燒退了再回來。”
病來如山倒,三年來都沒怎麽生過病的許諾沒料到,自己這一回會燒得這麽厲害,竟然還暈倒了。
這下好了,把前面三年沒發的燒一次性都補回來了。
她頂着沉重的腦袋給自己打了車,在去醫院的路上,撥通了父親的微信語音。
“喂?爸,我發燒了。”許諾聽到,自己是哽咽着說出口的。
人在生病的時候,平時難以啓齒的脆弱如春筍一下子冒了出來。
相比,手機那頭的人語氣裏充滿不耐煩。
“發燒了你就去醫院,你打電話給我有什麽用!你班主任已經告訴我了,你去完醫院就回家,就這樣,挂了。”
語音通話被挂斷,手機屏幕退回許昌宏的微信主頁,可視線早已模糊不清。
司機師傅在前面忽地打開着車內音響,不知是不是聽見了他們父女之間的對話。
許諾擡頭強忍着把眼淚縮回去,胸口偏左處傳來一陣陣莫名的抽疼。
車窗開着一條三指寬的縫,風不停地往車內鑽,在她耳邊呼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