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下得廚房
下得廚房
第一輪還有三十餘人，到了第二輪卻留下了三人，但王瑾安卻像是十分滿意：“早先還擔心姑娘們人數太多，我有些吃不消，現在這樣便剛剛好。”
而忠叔早在他開口之時，便着數名小厮将之前多餘的座位撤去，這大廳便顯得空曠了許多。
現在這空地上又擺上了案板刀具，蔥姜蒜等調料，只是食材還沒有準備。
江岚心道：原來這一輪是考廚藝。這纨绔原來是擔心做飯的人太多，而他的肚子卻裝不下。
“家父一直跟我耳提面命娶妻娶賢，我是一定會謹遵他老人家的教誨的。”王瑾安走到那案板上，用手輕輕一點：“而賢妻自是要出得廳堂，下得廚房。”
“三位姑娘姿容萬方，出之廳堂定是不在話下的。只是不知道這廚藝如何？”他說到此處，一雙含情眼流連而過，仿佛是極其期待的。
廚藝本是為人妻子的重要技藝，不少女子自小便被父母教導，這并不是件難事。容染青和連柔臉上都十分從容，想必都是十分精通。
但是江岚卻忍不住在心裏翻了翻白眼，明明王家已有名廚，為何還要妻子下廚。可見這個自大的纨绔，娶個老婆也不是為了互敬互愛，只是想多一個好好服侍他的仆人罷了。
“三位小姐，這次時限是一個時辰。諸位可以将需要的食材寫在紙上或是告知忠叔，廚房會立刻送來。”王瑾安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慢慢喝起了茶。
這三位姑娘不約而同選擇了寫在紙上，只因她們此時是對手，若被人學了自己的菜式，實在是功虧一篑。
很快食材送了來。
連柔面前的是一個瓷盆，其中一條鳜魚仍在游動，還有數個雞蛋。
容染青面前的食材則十分繁多，如豬肉、雞胸脯肉、冬筍片、香菇、火腿，還有一個白色的小罐子，不知裏面放了什麽。
唯有江岚面前的，是一塊簡簡單單的嫩豆腐。
王瑾安此時又露出了他那标志的附庸風雅的微笑，還沖三人點點頭，仿佛無論她們做出怎樣的飯菜，他都會欣然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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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柔仍是一副嬌憨可愛的模樣，對忠叔歉然一笑道：“可否請您為我找人把這魚殺一下，我自小怕血，是不敢的。”
忠叔聞言，有些躊躇不決。
按理說考究的廚藝，刀工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但這連姑娘卻以怕血為理由，正大光明請人幫忙，這實在有些投機取巧，但是她的表情卻又十分真摯，讓他無法拒絕。
他只得朝自家少爺看了一眼，卻見王瑾安微微颔首。
既然是娶妻，只要少爺喜歡，那刀工不好，又有什麽關系。
于是他便點點頭道：“好的，小姐，請問是否有什麽要求？”
“鳜魚需要用花刀，先将魚肉貼着骨肉片開，片到尾部卻不斷開魚尾巴，翻面後片開另外一面魚肉，同時将魚刺去除。”
連柔雖說怕血，但是這下刀之法卻講得頭頭是道。
說到此處她又粲然一笑道：“辛苦大叔和師傅了，這花刀開的好，才能保證片出來的魚肉大小均勻，做出來的魚才會好看。”
忠叔點頭，便拎着魚去了後廚。
連柔開始準備配料，容染青這邊卻已将食材切了個七七八八。
只見她容色冷淡，素手執刀，刀起刀落間，便将面前食材切成了粗細長短均一致的細絲，遠遠看過去紅白綠黃相間，顏色分明、整齊好看。
費春看她利落的樣子，忍不住在心裏驚嘆，真看不出這容姑娘看上去弱質纖纖，下起刀來卻一點不含糊。她轉頭對一旁的柳逢舟道：”你的刀工與她比如何？”
柳逢舟雖說在春波綠不做什麽正事，一天到晚閑的很，但卻是經常做飯的，而費春作為他的掌櫃兼食客，雖然對他做飯的味道尚算滿意，卻總希望他精益求精。萬一某日春波綠生意不景氣，他們還可以改行去開酒樓。
柳逢舟卻顯然并沒有這等志向：“在下四體不勤，手勁虛浮，自然是切不出這般整齊的食材的。”
兩人說到此處，便一齊去看江岚。
江岚這回倒是動作十分迅速，并無上次的手足無措，只見她一手扶住面前的豆腐，一手執刀，切得十分精細。
這二人便覺得欣慰許多，或許江岚以後有希望來他們酒樓幫廚。
但是看了一會，他們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只因他們看了多久，江岚就切了多久，雖說中間稍稍動了幾下豆腐，但無論如何切，豆腐也終究是豆腐，再如何細致的切法，也是萬萬不能将這豆腐切出一朵花來的。
連柔的魚已經來了，只見她将醬汁調好，将魚肉腌制了一會，便加入蛋黃糊，接着入熱油鍋開始炸魚。
容染青也已将食材都裝入甕中，放入籠屜中開始蒸。
這二位的菜式都即将收尾。
這邊廂，江岚卻還在切豆腐。
王瑾安此時也在看她們三人，他常年錦衣玉食，一看便知道連、容二人的菜色，而他也知道，這些姑娘家縱然做的再好吃，又怎能與禦廚相比。
但是看美人下廚，又是另一番風韻了，因此他也十分怡然自樂。
但是到了林玉映這邊，他卻微微一愣。
她正低着頭切豆腐，神色十分專注認真，仿佛正在做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這林姑娘并不如連柔明豔可愛，也并不像容染青清冷孤傲，她似乎只是安安靜靜坐在那裏，存在感并不強。
但是，王瑾安卻發現自己居然記得她。
雖然這人看似弱柳扶風，但是卻自有風骨，尤其那雙眼睛。
明明是溫柔的柳葉彎眉下，卻有一雙明亮如雨後初陽，清澈如花間晨露的眼睛，而且其中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神采，讓他覺得有些熟悉。
忠叔搖了搖鈴，時間到了。
三位姑娘也停下了手中的功夫。
王瑾安走到連柔面前，那魚形狀似鼠，顏色炸的金黃，澆上熬熱的糖醋鹵汁，顏色十分好看。
“我愛吃魚，但是又有些笨，不會吐刺，便喜鳜魚這種沒有小刺的。而松鼠桂魚味道酸甜，是十分開胃的，請公子嘗嘗看。”
王瑾安夾起來嘗了一口，品味道：“外脆裏嫩，酸甜可口，确實好吃。”
他自然是吃過更好的，但這魚在一般人的水平裏已是十分不錯。他眼睛一瞥，卻注意到這連小姐的手背上有三兩紅點，想必是炸魚時被熱油燙了手。
他以目光示意忠叔，後者便心領神會，拿了膏藥來給連小姐。
容染青等王瑾安走到她面前，才取出來蒸籠裏的瓷杯，倒扣進瓷盆中，冬筍、火腿、雞肉三絲整齊地立在盆中，上有香菇封頂，十分整齊美觀。
接着她伸手将那白色小瓷罐揭開倒入，一股鮮香之氣便飄了出來。
費春細細嗅了嗅，心道：原來那小罐子裏裝的是雞湯。
那火腿、雞絲、筍絲，本已切得薄如蟬翼，細如絲線，經過熱氣熏蒸，将食材本味都激發了出來，如今又被雞湯浸潤，吸收了雞湯的香氣，便十分清新鮮美。
饒是王瑾安吃慣了珍馐美食，此時也忍不住在心裏嘆了聲好。
“這道扣三絲，刀工精細，鹹鮮美味、湯汁澄清，不愧是佳肴。”他朝容染青贊許地看了去，但這姑娘卻臉上卻并無喜色，只是朝他點點頭，似乎并不在意。
終于到了江岚。
她終于将那塊豆腐切好了。
她也準備了雞湯，而那塊豆腐正被放在放在湯汁裏，周圍雖然也有些胡蘿絲、香菇絲點綴，卻仍是四四方方的一塊豆腐，讓人看上去并無食欲。
此時，江岚伸手取了一雙筷子，輕輕一攪。
剎那間，那豆腐變了樣子！
細細的豆腐絲如同花瓣伸展，浮雲流散，在澄澈的清湯裏裏悠悠飄散開。
這豆腐居然真的被她切成了一朵花，一片雲。
王瑾安這才露出驚訝的神色：“居然是文思豆腐。”
這道菜看似普通，卻對刀工要求極高，即使是經驗豐富的名廚也未必能成功，這林姑娘卻做的如此出色，讓人嘆為觀止。
他淺嘗一口，這豆腐因刀工細膩，切得軟嫩絲滑，将雞湯的香，香菇的鮮，蔬菜的甜，完美融合在一起，讓人甚至不知口中的到底是什麽，只覺得渾然一體，鮮美異常。
江岚也忍不住在心裏捏了一把汗，她的廚藝不好，但是刀工卻不錯。
不過對于一個慣用長刀利劍的人，要用好這小小的菜刀，也并不容易。
而這文思豆腐需要橫切八十八刀，豎切一百八十八刀，将豆腐切的如同紙一樣薄，卻不能破，十分難得。她苦練了多日，才能切成。
既然廚藝難以在短期內速成，便只能取巧在技藝上動一動心思。這便是費掌櫃告知她的制勝之法。
此時她才是真正佩服那紅鸾星官，居然将這纨绔的心思猜了個透。
江岚略帶興奮地看向費掌櫃，想要分享這喜悅，卻見那人此時卻忙的很。
她不知道從哪裏尋了一個瓷碗，正帶着一臉誠懇可親的笑容，問那連姑娘和容姑娘讨要菜品來嘗一嘗，真是半點高人的模樣也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