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一品茶樓的少東家請朋友吃的午飯,自然不會随意,大半桌都是擺盤講究的美食佳肴。
陳樂也沒客氣,在沈風意動筷後,他也起筷了。
沈風意在一旁偷偷地留意着陳樂的神色。
沈風意自己吃得肯定不會差,有好幾道菜都是茶樓裏的招牌,經久不衰。
但看着陳樂把菜吃到嘴裏時神态自若,沒有驚豔,只有平常的神色,好像陳樂自己平時吃的也和現在沒差。
沈風意更覺得陳樂是位深藏不露的廚神,更堅了與結交他的想法。
如果陳樂知道了沈風意的想法,肯定會說這是個天大的誤會。
這菜的确是陳樂來到這世上吃得最好的一頓,但跟陳樂穿越前,在飯店裏吃的菜,味道沒什麽不同。
菜挺好吃,但沒到驚豔的地步,對一個沒有家人,常年在外面吃飯點外賣的社畜來說,這味道、這情景,陳樂再熟悉不過了。
所以這頓飯陳樂吃得心裏毫無波瀾,甚至還覺得一品茶樓的烹饪手法有點單調。
但陳樂忽略了自己山野村夫的身份,面對着一品茶樓的招牌菜,吃起來如此的波瀾不驚,是不對的。
但陳樂自己完全沒注意到。
大家吃完了午飯,休息了一會兒,陳樂就向沈風意和掌櫃告辭了。
陳樂還被掌櫃一路笑意盈盈地送出茶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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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茶樓門口,掌櫃還握着陳樂的手說:“剛才都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我呢,姓鄭,你也可以叫我聲鄭叔。以後啊,有什麽事情盡管來找我,如果以後你還研究出什麽糕點菜式,過來報我名字就行。”
那笑容和态度比陳樂剛來的時候真情實意了不少。
人才就要牢牢把握住,況且這個陳樂的手藝和為人處世,一看就是個潛力股,鄭掌櫃怎麽能放過呢。
陳樂出了茶樓,就直奔平安錢莊,把剛到手五十兩換成零錢。
錢莊的掌櫃和小二對這個只兌二兩銀子的人記憶猶新,還驚訝怎麽就過了幾天,陳樂整個人的氣質大變樣了。
來兌開的錢也由小數額變成一張五十兩的銀票,但對于客人的事,錢莊的人習慣性地不會多問。
陳樂拿了銀子,付過手續費,就走出了錢莊。
陳樂現在兜裏有錢了,卻不由自主地走向東北邊,走向記憶中的牙行,專門販賣人口奴隸的地方。
陳樂當然不是飽暖思□□,他是真的希望家裏有個人,能說說話。
陳樂不介意他是個陌生人,至少能讓陳樂在這個世界上能少點孤獨感,盡管陳樂覺得自己應該不會對着他全盤托出,但也可以讓陳樂實現有個家人的願望。
正如安哥麽所說的“家裏多些人氣”。
陳樂進到牙行,裏面熙熙攘攘,伴随着攤主各種拉客介紹聲和打罵聲。
大多數攤主都是把“商品”們随便擠放在一起,他們縮成一團,有的蓬頭垢面,還有的衣不蔽體。
這一幕幕都讓陳樂很不習慣,眉頭皺了皺。
陳樂遠遠地看到了一家看起來比較幹淨,有規矩,不會過于吵鬧的攤子。
陳樂就擡腳走過去,剛走近,就看到攤位前有個小男孩和一名眼裏閃着精光的中年大叔在講話。
中年大叔看到陳樂向着自己的攤位走來,就低頭和男孩說了一句話,然後笑臉迎向陳樂。
對陳樂說:“這位兄弟,來看看吧,我這的可都是正規買賣來的人,良民,但大多都是家境不好,被迫走上這條路的,買了絕無後顧之憂。”
陳樂點了點頭,他知道拐賣孩子的人販子可不少,買回去後被親友認出的可能性還是有的。
其中因家境不好而自動賣身的良民最受大家青睐,是這些攤主的推銷“商品”們的最好噱頭。
陳樂來種地方,還是有一定的負罪感的,如果這些人都是自願的,陳樂比較能接受,雖然這份自願應該除了“商品”們自己。
這攤子總體不大,分為兩部分,左邊都是人高馬大的男子,或站或坐,應該都是小子。
攤主可能覺得把這樣年輕力壯的人放在外面,門面會好看些,所以牙行裏很多攤子都是這樣分布的。
攤子的右邊是用簾子稀稀拉拉圍起來一塊地方,陳樂猜測裏面應該是放置哥兒的地方。
其實陳樂不知道的是,這是牙行的規矩,用布簾圍起來的地方專門用放置“可娶”哥兒,表示簾後的哥兒都是适婚适嫁的,不适宜抛頭露面。
所以簾後的地方被大家猥瑣地稱為“閨房”。
但這些陳樂都不知道,因為無論是原身還是現在的陳樂,都對牙行沒一絲的了解。
陳樂在攤子的左邊看了一眼,就略過了,轉而看向右邊的簾子。
陳樂不是覺得這些男子不好,非要哥兒,而是出于安全性考慮,陳樂更偏向于哥兒。
因為如果真的把人買回去,但心懷異心,至少陳樂自己還是能有一定的反抗自保能力。
而且在陳樂眼裏,根本就沒有小子和哥兒之分。
中年大叔攤主一直注意着陳樂這位買主,當他看到陳樂對簾子後的小哥兒感興趣時,就主動地領着陳樂往裏走,撩開簾子示意陳樂進去。
陳樂探頭往簾子裏面看了看,被裏面的場景吓了一跳,不是說裏面有多血腥不堪。
而是裏面大多都是哥兒,他們看到陳樂這個陌生人探頭進來,一部分哥兒都瑟縮了一下,拼命地往裏擠,像陳樂是什麽洪水猛獸;
一部分哥兒卻熱情大膽,似乎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宿命,開始努力地争取買主的青睐,想方設法地早日脫離這個鬼地方。
所以這一部分熱情哥兒的“想方設法”在陳樂眼裏,就是袒胸露乳,陳樂還接收到幾個哥兒抛來媚眼。
陳樂看着這兩種極端的哥兒,被吓到後退一步。
中年大叔看到此景,尴尬地嘿嘿一笑。
但中年大叔撩起簾子的手并沒有放下來,還想繼續邀請陳樂進去。
陳樂不由得後退兩步,動作間充滿了抗拒。
卻在轉頭間對上了剛剛與中年大叔講話的那位男孩。
男孩十三四歲應該是有的,但卻單薄得厲害,可能也因為骨架小的原因,使這男孩看起來更加瘦弱。
中年大叔也是個人精,看到陳樂盯着那位哥兒,眼睛就滴溜溜地一轉,放下撩着簾子的手,替陳樂介紹起那位男孩。
便說:“那位哥兒也是可憐的娃啊,他父母礦難去世了,家裏的嬸麽也是個沒心的,說沒錢安葬。是他自己走來這,把自己賣了的,條件是多給他幾天時間,拿錢安葬父母。”
“哎,是個懂事的孩子。”中年大叔嘆了口氣。
中年大叔一直留意着陳樂的表情,繼續說:“我呢,又是個心軟的,就答應了這位哥兒了。這不,今天剛好是我和他約定好的時間,他自己就過來了,你看,他多乖,站在那兒不吵不鬧的。”
在中年大叔口中的哥兒名叫蘇揚,今年十四歲,是青禾村不遠的蘇家村的人。
蘇揚的阿爹和阿麽都是礦場的工人,專門在礦場搬運礦石,但在最近的一場礦難中不幸去世。
礦場的人還算有良心,但不多,賠償了一點,但都被蘇揚的嬸麽全拿去了,一文錢也沒有留給蘇揚。
蘇揚那時候總想,明明他雙親平時辛苦打工來的錢都上交給家裏了,為什麽最後是這種下場,連安葬的錢都要拿走。
蘇揚的嬸麽不但沒出安葬的錢,還和大伯告訴他有牙行這樣一個地方,慫恿蘇揚把他自己買了,這樣就可以換取些銀錢來安葬蘇揚自己的爹麽。
蘇揚小時候不明白,為什麽大伯和嬸麽這麽不喜歡他爹,阿爹和阿麽明明很好,對蘇揚好,對他們也好。
但随着年齡大了,一些閑言碎語傳到蘇揚耳朵裏。
原來,蘇揚的爹不是大伯的親兄弟,而是爺爺偷人留下的證據。
所以蘇揚的大伯膈應着,但為了不被人撮脊梁骨,又不得不養着當初還小的蘇揚他爹。
至于蘇揚,理所應當地不被喜愛,現在能為家裏掙錢的雙親不在了,大伯和嬸麽他們都覺得是蘇揚多餘的。
蘇揚還快到十四歲了,眼看就要到交單身稅的年紀了,但他們又不想操勞蘇揚的婚事,幹脆眼不見為淨,慫恿蘇揚來到牙行。
蘇揚也是沒有辦法,生前爹麽已經這麽辛苦了,不能讓自己的爹麽死後連個安葬的地方都沒有。
一咬牙,就踏上通往江流鎮牙行的路。
這就是蘇揚無欲無求,不吵不鬧不逃走的原因。
蘇揚是自己走進來賣掉自己的,蘇揚非但沒有埋怨痛恨中年大叔,甚至還有些感激,至少他能幫助自己,能讓自己爹麽死後有個歸宿。
所以蘇揚把安葬的事情辦完後,自動自覺地遵守承諾,來到了這裏。
蘇揚知道賣了自己的後果是什麽,總歸也好不到哪兒去。
以前住在隔壁家的嬸麽罵他家孩子,總喜歡說:“不聽話,再不聽話就把你買到牙行去,不要你了。”
蘇揚小時候整天都會聽到這句話,當時就覺得牙行肯定是一個很可怕的地方。
但現在,蘇揚還是義無反顧地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