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陳樂還在發愣,一個勺子就抵上了他的唇,陳林說:“來,先吃點粥,你安哥麽剛熬的。”
安哥麽就是陳林的夫郎,按照這裏的習慣,嫁了人的哥兒應稱為“麽”,陳林夫郎本名陳安,按輩分,陳樂應該稱呼他為安哥麽。
陳樂有點虛弱地微微一笑,但好像并不成功,嘴角僵硬,臉部肌肉扯不上去。
原身應該是不經常笑的,感覺有點怪,陳樂就放棄了,說:“林叔,您扶我起來,我自己吃吧。”
陳林也覺得這個姿勢喂粥容易撒出來不說,還容易嗆到。
于是在陳林的幫助下,陳樂靠着牆坐了起來,被陳林一口一口地喂着粥。
粥是小米粥,有點稠,小米的顏色有點暗黃,像放了很久的樣子,但陳樂都沒在意這些,因為他是真的餓了,吃得一口接着一口。
陳林看着陳樂吃得這麽香,心裏就是一喜。
因為在以前,陳樂總是很客氣,可能不太想麻煩別人,也可能是想證明自己。
別人問“陳樂”需要幫忙嗎,他總說自己可以的,叫他過去吃飯,要不不去,要不吃一點就說飽了。
“陳樂”總是婉拒別人的幫忙,有時別人想幫“陳樂”也找不到機會,陳林和安哥麽對此也有些無奈。
現在陳樂的坦然,弄得陳林都有點不習慣了。
但陳林很樂意看到陳樂的這種變化。
一碗粥很快就見底了,陳林說他再去舀一碗過來,陳樂下意識地說不用。
陳林雙眼一瞪,說:“再吃一碗,你看你都瘦成什麽樣子了。”說完,就起身出去了,連拒絕的時間都不留給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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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樂呆呆地坐了一會兒,吃完第二碗就在陳林的叮囑下睡下了。
陳樂再次醒來時,就看到這樣一幕。
一個男人坐在豆粒大的燭光下,好像在縫補衣服,旁邊有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搖頭晃腦地蹲在旁邊看着,但兩人都沒說話。
忽然,小孩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陳樂這邊,就對上了陳樂的目光。然後一邊扯着旁邊大人的衣袖,一邊說:“阿麽,樂哥醒了。”
被小孩稱為阿麽的男人聽聞,馬上轉過頭來,放下手上的衣服針線,說道:“阿樂,你醒了啊。”
陳樂眨了眨眼,想了一下,眼前這個男人正是陳林的夫郎,陳安,那在他身旁的小孩應該就是他們的小哥兒,陳文。
安哥麽邊走過來邊說,然後坐在床邊,伸手探了一下陳樂額頭的溫度,說:“餓不,都睡大半天了,肯定餓了。”
安哥麽轉頭跟陳文說:“文哥兒,去,把粥端過來,慢慢來,別撒了。”
小孩轉頭就噠噠地跑出去。
安哥麽轉過頭來對陳樂說:“感覺好點沒,你林叔中午回鎮裏上工了,叫我今晚過來看看你有什麽要幫忙的,昨天還看你病得那麽嚴重,今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年輕人就是年輕人。”
陳樂聽到這句話,微微一挑眉,是啊,挺嚴重的,您已經見不到“他”了。
陳樂剛想說些什麽,就聽到隔着有一段距離的喊聲:“阿麽,我來了,呀!撒出來了。”
安哥麽聽到文哥兒的聲音,拍了拍陳樂的手,說了句:“我去幫幫他。”就立馬站起來,轉身走出去幫文哥兒拿粥。
一會兒,安哥麽一手牽着文哥兒,一手端着碗粥走進來,就看到陳樂已經盤腿坐起來了,坐在床上等着他。
安哥麽想,阿樂的真不一樣了,今天聽自己當家的說了一下,他沒怎麽信,畢竟阿樂一直是那樣話少而客氣的。
但現在一看,真的不一樣了。擱在以前,阿樂就算是身體不适,都一定會下床走過來幫他拿東西的。
而今天,卻大大方方地坐在床上等着他。這反而讓安哥麽有點高興。
安哥麽走到了床邊,陳樂伸手接過了碗,說道:“安哥麽,給我吧,我都好得差不多,可以自己吃了。好香啊,香得我都更餓了。”
陳樂剛接過碗時,稍稍頓了一下,不是這碗粥有多麽不好,而是陳樂看到了粥裏有一樣東西。
這碗粥是一碗粟米熬成的粥,但裏面加了好幾塊番薯,為什麽陳樂會認得呢
因為這跟陳樂奶奶煮粥的習慣一樣,習慣把番薯在粥裏煮得軟軟的,适合老人家的牙口,陳樂奶奶就有煮粥放番薯的習慣。
但現在這種煮法更多是為了增強飽腹感吧。
不過陳樂怎麽記得番薯這種東西是在明朝的時候傳入中國的,現在出現在這裏,這又應該算什麽朝代呢
而後,陳樂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好笑,自己睡一覺都能到這裏,為什麽番薯不能呢。
陳樂沖着安哥麽抿唇一笑,說了句謝謝。
安哥麽一笑,說:“好,你自己吃,慢點,睡了這麽久,餓壞了吧。”
陳樂一邊吃一邊聽着安哥麽唠叨他,時不時地回應安哥麽兩句。
都過了十幾年了,陳林和陳安的性格也變了許多,從只會悶頭幹活的性格逐漸向話痨的方向越走越近。
文哥兒就趴在床邊看着陳樂喝粥,陳樂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文哥兒的眼睛亮了亮。
陳樂吃完粥後,安哥麽叮咛了兩句,要好好休息,留下了盞油燈,就拉着文哥兒走了。
吃飽了的陳樂,慢慢下了床,他想看看這個家,雖然在“陳樂”的記憶裏,已經對這個家很熟悉了,但對于他,還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陳樂拿起盞油燈,走出他待了一整天的房間。
房間外是客廳,家具也很簡單,靠近大門不遠處就放了一張方桌子,兩把長形板凳。
最靠裏的一角有個小桌子,上面擺放着牌位,陳樂猜那兩個牌位應該是原身雙亡的雙親。
陳樂走近小桌子,果不其然,牌位上寫着兩個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陳樂在牌位前站了良久,他看着被擦得锃亮的牌位和桌子,然後拉開了桌面下的小抽屜。不出所料,在抽屜裏面放着些香燭紙錢。
陳樂在裏面拿出三根香,在油燈上點燃,然後穩穩地插在牌位前的香爐裏,鞠了三個躬才走向另一個角落。
另一個角落有一個半人高的缸,陳樂走近打開一看,他驚訝了一下,缸中有不少米,看品質還不錯,想不到原身的糧食儲備還不少嘛。
米上有兩個袋子,陳樂打開一看,一袋粟米,一袋糙米。
陳樂看着袋子裏外米,賣相有着明顯差異。陳樂就想起來了,今年還沒收農業稅。
農業稅就是上交糧食給朝廷,這品相好的米是要上交的。
而原身通常會把上交剩下的好米,拿去鎮上賣了,換些糙米來吃。這樣比較耐吃,又省錢。
很多貧苦的人家都是這樣做的。
陳樂系上兩袋米的袋子,再蓋上米缸蓋子,去了客廳旁邊的另一個小房間。
陳樂走進去一看,原來是個廚房。
廚房裏有些簡單炊具廚具,竈臺上有幾個破了口的碗疊在那兒,幾根筷子和勺子就杵在發黑的竹筒裏。
在地上随意地擺着幾捆柴,靠牆放着幾把農具和竹簍,還有一堆被破布蓋着的東西。
陳樂走過去一把掀開,破布下是靠着大半個牆壁的番薯和土豆。
喲吼,這個時代,連土豆都有了,陳樂挺高興的,因為這夠他吃好些天的了。
但陳樂知道,是因為這些番薯和土豆比較耐放且便宜,平時原身除了吃糙米飯,就吃這些飽腹的。
但單一的食物,也是導致原身營養不良的主要原因之一。
房子外面陳樂今晚不打算探索了,因為陳樂不想浪費別人的油燈。
因為在“陳樂”的記憶裏,村裏的人基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遵循着大自然的規律作息。
晚上一般不會有什麽活動,因為油燈中的油也是費錢的,沒什麽事通常都是能省一點是一點。
所以陳樂決定明天早上再出去,也不緊這點時間。
陳樂往自己房間走去,吹熄了油燈,在淡淡的月光照耀下,摸索着上床,但由于今天白天睡得有點多,一時間還睡不着。
陳樂蓋着那張抹布一樣的被子,躺在床上睜着眼。
陳樂覺得自己的記憶不是很連貫流暢,通常是碰上什麽事,自己才會想起什麽。
算了,來都來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呗。
這樣想着,陳樂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陳樂是被雞鳴聲吵醒的,過後陸陸續續有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傳來。
雖然陳樂不知道準确的時間,但應該是到了可以起床的時辰。
陳樂下床的時候看到黑黢黢的床底,陳樂突然想到,在記憶中,“陳樂”好像在床底下挖了個洞,把自己的全部家底藏了起來。
陳樂沉默了一下,轉身就去廚房拿上工具,再鑽到床底,找到那被埋起來的東西。
陳林在床底下挖出來的是一個小布包,一打開,裏面一共是三兩加二十八個銅板,還有房、地契。
嗯,陳樂昨天就在想,原身在他自己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的情況下,又不是大手大腳的人,不應該過得如此清貧的。
現在陳樂看到這些銀子,再仔細想想也能理解,可能原身小時候窮怕了,這樣把銀子攢起來才有安全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