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不管莊園好多年11
我不管莊園好多年11
·本章只有3.7k,算甘吉主場吧~
我逃出莊園的那次以前,範無咎曾願意讓驚慌失措的我留在他那裏得到庇護,而我一見棺材轉身就跑。
現在,我不知道莊園主究竟還欠了多少血債風流債,我只知道有這兩個依舊寬容友善的庇護者。
“其實歐利蒂斯是你的,你自然想在哪裏睡都可以。”
貿然大規模搬家具不可能,我像做賊一樣膽戰心驚地跑進我原來的房間,把自己的鋪蓋加行禮卷起來,就絲毫不拖泥帶水地回到謝必安和範無咎的地方。
他們是真的君子,全然不必擔心在異性(還是兩個)的房間打地鋪的不便,會體貼地幫忙安置還拉上簾子,甚至願意把床讓給我……當然我不可能去睡棺材。
其實想來,睡在棺木之中、皮膚那種溫度,我猜測謝必安和範無咎應該是僵屍一類的存在,但事到如今,種族快趕得上最不重要的事情了。
那把西洋劍我也一并帶在身邊,這是我目前唯一有些戰鬥力的武器,我把它壓在地鋪下面,謝必安還開玩笑說我這是“枕戈待旦”。
于是這樣安頓完畢,他們還有游戲排班,夜莺那邊又暫時不需要我,我的周圍又一次寂靜下來。
昨夜沒有睡覺的頭疼,得以在此時占據了首要感知,我卻依舊無法入睡,也無法平靜:四周是如此寂靜,以至于可以聽見我最隐秘的心思和那平凡的認知所發出的嘆息。
……那是無法形容的苦悶,在這最為孤獨的時刻,想要找一個人傾訴,一吐壓在心頭的苦悶。
但他不在這裏,他想不想聽還得另當別論。
一道陽光從窗簾間隙中射進來,正好照在我的臉上,我就把那道縫隙撥開了些,遠處的樹林蒙着一層淡淡的薄霧,近處是建築物投下的大片鋸齒狀陰影。偶爾可以看到一些人影從那片樹林裏出沒,有的光鮮亮麗有的荒誕可怖,有的一塵不染有的血污滿身,我心裏不由得生起一陣糟糕的反感,但一想到自己的情況,這種反感又被迫消退下去。
我就這般一直呆到入夜,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是由于怯懦、逃避、空虛,還是朦胧地希望有某種奇跡産生,比如一個倜傥不羁的牛仔縱馬風馳電掣而來,用他的套索将我從這個荒謬的牢籠裏帶走?
敲門聲将我從這種越陷越深的沉思中喚醒,我開了門,範無咎……扛着一個巨大的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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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你的反噬怎麽樣了?”眼見麻袋的內容物還在動,我一時都不知該從哪個問起為好。
“無妨了。”他把麻袋放在地上,“這是上一局迷失的求生者,我猜你可能想見就帶回來了,晚間還有排班,我得走了。”
“那,那這個人,你需要嗎?”我忽然想起他究竟是吃什麽的,吞吞吐吐問了出來。
範無咎是真的放完就走,聽到這話他折返回來,停在我耳邊說:
“想要把人弄走,直接殺了就行。”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但足夠我聽清楚,大抵也夠麻袋裏的那位聽清楚。
門再次合攏,要不是多了個被捆在麻袋裏的人,我都以為剛剛他回來是場幻覺。直到掙紮的聲音清晰起來,我才恍然回神,連忙去解開袋子,手卻在碰到繩索時抖了起來。
是……誰?
驟然升起的莫名希冀,叫我激動得難以抓穩繩子,我不敢直白地在心裏想出他的名字,可是我的潛意識很清楚。
我呼吸困難,都不知是自己哆哆嗦嗦地終于打開了,還是裏面的人強行自己掙脫了,古銅色的手臂探出來,一把将遮蓋物揭開。
我大吃一驚:“甘吉!”
……
過久的密閉在他的面孔上留下泛青的痕跡,脖子上的那道勒痕則昭顯着,來到這裏需經歷什麽。
我怔怔地消化着情況:“你是……為了見我?”
我給甘吉拿了椅子,但他更樂意席地而坐,就這樣擡起眼睛目光灼灼地看過我,又移開目光去看這間屋子:
“我發現,你這邊和我想象的不一樣————如果會給你帶來不好的感覺,我也可以說,我只是游戲失敗被帶過來的。”
我大抵能猜到他為什麽覺得“不一樣”。
————可以用每個人在充滿激情的少年時代,所看的傳奇故事做類比,這類故事通常充斥着柔和、浪漫又傷感的場面:起先,在甘吉·古普塔于伽拉泰亞的牢籠裏與我初識開始————這個年輕人也曾讀過詩歌,能從現實中察覺浪漫動人的要素。
想必有這些要素:純情無辜的少女,環伺她的惡龍,殘忍恐怖的怪物們意圖使鮮花一樣的少女枯萎,而少女本人則善良又楚楚動人。還有氛圍也同樣浪漫,畢竟故事發生在蔥郁的林木簇擁着的漂亮城堡裏面。
于是這個符合浪漫設定的現實,喚醒了同為異鄉客的甘吉·古普塔心中,騎士的激情:這不就是勇者鬥惡龍,營救被囚禁的公主的先決條件嗎?
結果,最無辜的公主才是真正的惡龍?是一切災難的主導?————要知道對于浪漫傳奇,可怕的不是悲劇,而是颠覆。
然後,到了他再次與我見面的這一幕。
想必他事先想象的,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惡龍”頭子,得意洋洋地盤踞在他人生死堆積的財寶上面玩味欣賞,還得漫不經心地在他身上找點可怕的樂子……結果只有一個我,老樣子的“幸運女”。
于是,對于他說的“不一樣”我只能嘆氣:“看來你知道了,或者你們都知道了。”
說實話我堆積了太強的傾訴欲,從被夜莺帶走開始,就沒有誰會接收和相信我的真實想法。
“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能力都沒有……”
積郁之下,我幾乎想也不想就将自己的情況合盤托出。從夜莺來帶我離開起,把自己的無助惶恐娓娓道來,我知道自己一定已被當成欺騙者,所以我講得太誠懇太細致:我多麽希望這一切還沒有發生,那樣大家的關系絕對沒有這些糟糕至極的東西。
“幸運小姐。”甘吉靜靜地聽完我的訴苦和坦誠,然後,語速很慢地說,“我知道,你一定非常想了解我們那邊‘關于你’目前是個什麽情況————尤其是凱文·阿尤索的想法。”
“啊?”驟然間聽到這個名字,我的心跳直接漏了一拍,想也不想就接了一句,“我沒提他啊?”
他直直地看着我,就像是在審視:“看不見的火苗會騰起煙霧,隐藏在內心的情感無法掩蓋那份溫柔。”
“但是————”話音剛落,甘吉突然站起來,幾步就到了我面前,“我明知道如此,也不會告訴你一點一滴他的情況,同樣,當我回去,我也不會讓他知道任何關于你的現狀。”
他的影子蓋了上來。
我忽然意識到,甘吉不僅有這麽高,而且體魄強健。拉近的距離、安靜的環境、力量的差距,讓我心裏升起了一種不安的慌亂。
“為什麽呢?”我不知不覺開始後退,而他一刻不停地前進。
他答非所問:“艾達曾講述過一個心理知識,叫做‘吊橋效應’,兩個人共處在提心吊膽的環境時,會把錯亂的心跳誤以為愛情,從而對對方生出情愫。”
我猛然意識到他的意思,但開口制止已經來不及了,他比我搶先一步,說:
“同樣都經歷了那種險象環生的逃亡,為什麽我愛上了你,你卻喜歡阿尤索?”
“……”我從未面對這種情況,我的人生經驗并不能給我指導,于是我一時無法給出回答,我讓氛圍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甘吉的皮膚上一直存在沒痊愈的傷痕,到這時我頓悟那是往日的燒傷。這種傷痕,配合着他緊鎖的眉頭、如炬的眼神,平添了幾分狂躁狠厲來。
尤其是他似乎對我的沉默生出了不滿。
一種可以說猙獰的神情出現在他臉上,而我的慌亂,伴随着他緩緩地拿出身後之物,上升成了恐慌。
————是我用來防衛的那把西洋劍!
“幸運小姐,你真的信任我啊。”
陰沉的聲音從這個我以為陽光爽朗的青年嘴裏吐出來。
同一瞬間,伴随着他的逼近,各種發生在印度、不堪入目的新聞瘋狂地撞進我的腦子裏面:不會吧!難不成監管者沒能把我怎樣,我卻要栽到求生者手裏!?
在我感覺抖得快站不住的時刻,甘吉卻突然停下來,然後就像是變臉一樣飛快地撤下那種狠厲,将西洋劍的劍柄塞到了我幾乎被冷汗浸透的手裏面。
他語氣輕松,正如開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所以你看,連我都能輕易順走你保護自己的東西!還好是我知道了你的情況,以後可別輕易透露你的處境了,尤其是在這種地方。”
我愕然于這驟然的變化:怎麽看都不覺得他那一瞬間是在開玩笑,這演技也逼真了……
我還不知道,甘吉的過去給他留下的,不僅是燒傷,還有狂躁症。
但那時候我最終平複了心跳,抓緊了劍柄轉身去開門:“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你不是在這裏接受宿傘之魂的庇護嗎?出去會不會……”甘吉卻滿不在乎地擺手,甚至将他的領子拉開了一點,“直接殺了我吧,這樣直接就能回去了。”
我吓得大喊:“開什麽玩笑!”
“啊……”他有轉瞬的呆滞,然後,終于正常地微笑起來,“那有勞了,幸運小姐。”
我們出到庭院裏面,并沒有什麽人。當然,我現在能查看監管者的排班,事先确認了此事,才敢真的送甘吉回去。
“嗯,所以……可以告訴我嗎?為什麽是阿尤索?”
我腳下一頓:“甘吉,你不會就是為了這個,才來見我的吧?”
“我是為了見你,”他也停下腳步,和我并肩感受夜風的呼嘯,“而你還在,幸運女還在,我就得寸進尺渴望着知道了————我比他年輕……”
“你還比他漂亮呢。”我繼續走起來:“甘吉,那是不一樣的,世界上本來就有很多常規公式算不出來的現象,就如同我想不到我的現在一樣。”
話及此我們已經走到了邊界處,剩下的路甘吉自己便可以回去了,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看我:
“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請原諒我不告訴你任何關于阿尤索的情況,也情原諒我不會向他透露你的事情,請原諒我客觀的嫉妒心,最後,請原諒————”
我對他揮手:“不需要原諒,你沒有這麽做的責任,還有,謝謝你————唔!”
他突然跑回來,然後,在我回過神的前一刻,搶先捧起我的臉,在兩邊臉頰上迅速各輕啄了一下!
“請原諒我渴望親吻你!”他一口氣說完,松開我頭也不回地跑進了邊界那邊的陰影中。
我呆在原地,直到他的溫度和他的回音皆随風而散,才遲鈍地轉身往回走。
……我不覺得氣惱,也不覺得虛榮,我覺得難過。
上一個,就在今天,上一個對我“告白”的人是傑克,盡管他們是全然不同的,但是都被不同時段的我所吸引。而現在無論我是否樂意,我都是不幸的源泉:可我自己也深陷在和他們相似的苦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