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又亂說話。”
魏庭之現在是越來越管不住春生這張嘴,也攔不住他一時興起就要管自己叫寶寶,好在春生還知道分寸,只會在兩人私下裏獨處的時候才會這麽叫他。
在這段感情裏魏庭之變得越來越被動,不知道具體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春生已經變成了主導的地位,就像曾經春生最怕他不高興,現在卻早已變成了他最怕春生不高興。
不然就這個稱呼要是傳出去了,大概所有人都會以為他魏庭之是不是被灌什麽迷魂湯還是被髒東西奪了舍,否則以他的脾氣這是能容忍的?再者,他身上到底有哪裏能被人叫寶寶?
可春生就是覺得魏庭之是,且還是他一個人的。
兩人在病房裏交換了一個吻,春生眯眼笑得心滿意足,“你給我親我就不亂說話了。”
魏庭之只是捏了捏他的臉頰肉,沒再說什麽。
春生左耳的鼓膜修補術安排在第二天上午,到了晚上就開始禁食禁水。
鼓膜修補術需要全麻,盡管是耳鼻喉科內算是比較常見的手術,但也并不是什麽小手術,對術者要求很嚴格,手術也更為精細。
春生雖然樂觀,但也并不是完全不害怕的,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進手術室,在等護士推他去麻醉室前,他在病房裏就已經怕得面無血色。
“庭之,我會不會好疼?我在裏面好疼怎麽辦?”
“不會,醫生會給你打麻醉。”
“打麻醉我就不疼了嗎?”
“嗯。”
春生還是很擔心,牽着魏庭之的手都用力了幾分,“那,那我想你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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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麽辦,我就在外面,等你做完手術出來就能看見我。”
“哦……那你可以陪我一起進去做手術嗎?”
“不行。”
“為什麽?”
“因為我不是醫生。”
春生覺得這還挺有說服力的,遺憾地沒再要求魏庭之陪他一起進去。
沒過多久護士進來幫他剃頭發,他需要動手術的那只左耳周圍的一片頭發都不能留,剃得露出幹淨的頭皮。
一場鼓膜修補術的手術時間大概是一小時到三小時之間,視手術的複雜和困難程度而定。春生的手術做了一個半小時,從麻醉裏醒過來才從恢複室回到病房。
他問護士要了一面鏡子,看見自己鏡子裏的自己左耳貼了一大塊紗布,樂得咯咯直笑,“庭之,我真的變成一只耳了,一只耳就是這樣的。”
魏庭之不太明白他怎麽那麽執着于像一只耳,但見他情緒穩定,也沒聽他說疼才稍稍放心。
春生術後又在醫院住了幾天才回家,出院那天他的腳傷還沒好,只能坐在輪椅上被推着走,好不容易能回家了他心裏特別高興,從醫院大門出來還在絮絮叨叨地和幫他推輪椅的魏庭之說他好想大家。
他出院的這天是個好天氣,萬裏無雲,也讓站在醫院大門外,一抹酒紅法式套裙的俏麗身影顯得那麽惹人注目。
春生注意到的時候只是覺得那條裙子真好看,之後第二眼才發現這人怎麽還有點眼熟?
魏庭之推着春生的輪椅從輪椅道上下來,離那酒紅色的身影越近了,春生臉上驚喜的表情就越大。
“啊!是穎穎!庭之你快看!是穎穎來了!”
春生激動得回頭去抓魏庭之的手,給他指那站在林蔭裏,一手花束一手果籃,神情難掩尴尬的女孩。
穎穎來這是專門為了春生來的,她在魏家工作時認識的朋友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她,包括春生今天出院。
事實上這不是她第一次來,只是之前幾次過來她都沒有勇氣進去看看,總是來到醫院門口就開始打退堂鼓,于是這幾天來來回回,直到春生出院這天才見着面。
春生一點也沒有察覺到她的尴尬,興奮得恨不得站起來跑向她,礙于腿傷他只能用力朝女孩招手,叫她的名字,“穎穎!”
穎穎看到他身後的魏庭之心裏就有些發怵,但還是硬着頭皮走過去打招呼,“魏先生,春生,你們好。”
“你也好你也好。”春生笑容滿面地伸手去牽她套裙的袖口,只是剛牽住就被身後的人把手拉回來。
春生疑惑地回頭看了眼魏庭之,但也沒有太在意,扭頭繼續笑着對穎穎說,“穎穎,你怎麽在這裏呀?”
“我是來看你的。”穎穎把懷裏抱着的百合花束放進春生懷裏,又給他看另一只手提着的果籃,“這都是給你買的。”
春生一臉感動,“真的嗎?穎穎你真好!謝謝你!”
穎穎偷瞄了一眼魏庭之,見他完全沒有要接過果籃的意思只好繼續提着,“春生,你的耳朵沒事了吧?”
“沒事了。”春生笑得見牙不見眼,他許久沒見到穎穎,實在忍不住想要親近她的念頭,開心得又一次伸出手要去牽她套裙的袖口,但這一次他手伸出去一半就被魏庭之給拉回來。
春生奇怪地回頭問:“庭之,怎麽啦?”
魏庭之臉色淡淡的,聲音也淡,“沒怎麽,我想牽。”
春生一點也沒有懷疑,聽到他這麽說還挺高興的,就是扭過頭又開始講些魏庭之不愛聽的話。
“穎穎,我好想你呀,你有沒有好想我?”
穎穎拿春生當弟弟一樣看待,離開魏家後她當然也會想這個總像尾巴一樣跟在她後面,幫她幹活,還總穎穎長穎穎短的人。
此刻見他耳朵才動完手術,一只腳還有傷只能坐在輪椅上,她心情複雜又心疼,“我當然有好想你,我還夢見你了。”
春生受寵若驚,“你夢到我什麽了?”
魏庭之就在這站着,穎穎根本不敢實話實說,只能說些哄春生的,“我夢到你特別厲害,什麽都會。”
春生信以為真,想起了穎穎還在魏家的時候他們天天待在一塊玩,一起擦花瓶、擦樓梯、洗窗簾……那段時間春生也覺得很快樂,那種勞動的快樂,甚至獨立,那些都是現在的他慢慢淡忘了的。
穎穎無心的一句話讓他恍惚想起了從前的自己,也意識到了現在的自己一點也不厲害,沒有什麽都會,他都不會掙錢了,他的身體就算去工地也沒有人要,因為他已經搬不動幾袋水泥,也卸不了多少磚頭,他還記得自己逃跑回來的時候跑得有多辛苦。
穎穎夢見的他和真實的他根本是相反的,這讓春生覺得很是惆悵,覺得穎穎要是知道現在的他一點都不厲害一定會很失望。
魏庭之見春生忽然沉默不說話,摸了摸他被太陽曬得暖乎乎的頭發,淡聲道:“和你的朋友說再見,我們該回家了。”
春生聽見這話不舍地對穎穎道:“穎穎,你有時間了要記得來找我玩。”
“好。”穎穎将果籃送到春生手裏,“你要快點好起來。”
魏庭之把輪椅推向來接他們的車,林羨見他們說完話了才走過來接過春生手裏的花束和果籃。
春生一直不舍地回頭望,上了車腦袋還要探出車窗跟女孩揮手。
魏庭之面無表情地看着,總覺得有些話還是有必要說清楚。
“你跟誰都說我好想你?”
春生被他問得一怔,呆呆地回過頭,“沒有呀。”
“可你剛才和她說了你好想她。”
那句話換個名字就跟春生和他說的那些一模一樣,語氣都不帶換的。
魏庭之見他衣服有些亂了,順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嘴上還要問:“難道她也是你寶寶?你有幾個寶寶?”
春生聽不出他話裏的意思,認真回答他的問題,“沒有,穎穎不是我寶寶,你才是,我只有一個寶寶。”
魏庭之似笑非笑地坐正,“說話的時候為什麽要拉人家袖子?”
“她是女孩子,女孩子的手男孩子不可以随便碰的,所以我就想拉她的袖子。”
“女孩的袖子男孩也不能随便拉。”
“可是穎穎說可以給我拉。”
“我說不可以,你聽她的還是聽我的?”
“我聽你的,我以後都不拉別人的袖子了。”
聽到這話魏庭之堵在胸口的氣這才順下去一些。
春生還想着剛才的事情,越想心裏越不舒服,忍不住想問他最親近的人,“庭之,你覺得我厲害嗎?”
“厲害。”
“你覺得我哪裏厲害?”
魏庭之看着他的眼睛,“你能一個人回家,這很厲害。”
春生這麽一想又覺得對呀,那些危險的,沒有告訴魏庭之的事情都不小心脫口而出了,“我遇到蛇了我都不怕。”
魏庭之聞言深深蹙眉,“你遇到蛇了?”
春生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連忙往回找補,“是小蛇!一點也不長,我馬上就跑掉了,沒有被咬到。”
魏庭之一瞬間跳得過猛的心跳這才一點點平複下來,冷着臉扭頭看向車窗外,腦海裏不受控制地浮現那天他在公安局見到的春生,這才意識到自己原來一直不敢細想春生到底吃了多少苦,又有多麽驚險他很可能找不回來這個人。
如果那天那三個人早點回去,如果那天春生沒有勇氣把那名留下看守他的綁匪推向火堆,如果林子裏有毒蛇……有千百種如果随時可以從他身邊奪走春生,曾經他真的很有可能再也見不到這個人,聽不到他的聲音,就像他曾經失去魏泓之,并且永遠失去。
恐怖的後怕像一條粗糙至極的麻繩緊緊勒着他,勒斷他的皮肉組織,傷痕深得見骨。
偏偏在這時,春生自己一個人琢磨半天,琢磨出一個好主意,讨好地問他,“庭之,等我好了,我可以不可以出去找工作上班呀?我掙錢給你好不好?”
魏庭之緩緩轉過臉看他,擡手摸了摸他因為做手術而剃掉一部分頭發露出的頭皮,“春生,我不想跟你生氣,所以你不要和我說這些。”
春生聞言一怔,呆呆地看着他,聽他說。
“你哪也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