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春生在醫院做了全套的檢查和治療,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原因是右腳扭傷,腳腕腫得像豬蹄那麽大,渾身上下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而他身上最嚴重的傷當屬左耳,他的左耳鼓膜破裂出血,因為受傷時沒能在第一時間得到妥善的處理和治療,之後又淋了雨,已經出現了程度不輕的感染症狀,左耳聽力受損嚴重,幾乎是聽不見了。
醫院給出的治療方案是盡快手術,鼓膜修補術可以将破裂的鼓膜修複好,聽力也可以得到恢複,不至于完全失聰。
春生還挺樂觀,躺在病床上還跟魏庭之說:“沒關系,耳朵沒好我可以先當一下一只耳,耳朵好了就不當了。”
魏庭之坐在床邊陪着他,聽見這話伸手捏了捏他耳垂肉肉的右耳,沉聲道:“什麽一只耳,你不是兩只耳朵都在?”
春生就眯着眼笑,緊緊牽着他的手,“庭之,我好像好久沒看見你了,像有一年那麽久,你有沒有好想我?”
魏庭之垂眼撫摸他輸液的手,“你說我有沒有好想你?”
“我不知道,但是我有好想你。”春生話音柔軟,視線就沒有離開過他的臉,看他鼻梁高挺,眼睫濃長,還有被他親過好多次的嘴唇。
他不知道他被壞人抓走的時候魏庭之是什麽樣的,不知道他已經多久沒有好好睡覺,也不知道自己如果有個萬一,死了回不來了,面前這個人又會怎麽樣。
他小小的腦袋瓜裏裝不了太複雜的問題,甚至對于自己從綁匪手中死裏逃生也沒有意識到後怕。
他白天從公安局被送到醫院後就一直在做各種各樣的身體檢查,到了晚上在病房休息也不肯閉眼好好睡覺,要魏庭之牽着他輸液的手,還要和他聊天。
對于自己被綁架後遭遇的一切暴力,春生只字不提,他甚至連自己是怎麽回來的都不肯主動說明白,只含糊說自己走回來的。
他為什麽不願意說魏庭之猜也能猜到一些,他這是擔心自己要因為他輕信陌生人,跟着陌生人走罵他,所以這會兒一口一個我好想你也有一點讨好的成分,怕自己生氣。
但這時候魏庭之哪裏會生他的氣?春生能平安回來就已經是老天眷顧他。
“睡吧。”
春生輸液的手牽着他不放,怕他走了,“你還沒有說你有沒有好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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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很想你。”
春生雖然一直在追問他,但心裏并沒有抱什麽希望魏庭之會回答,以他對魏庭之的了解,他被問煩了應該是捏他的臉或者嘴不讓他再說話才對。
所以此刻聽到魏庭之竟然這麽直接地回答,春生驚訝得說不出話,眼神怔怔地看着他,看着坐在自己床邊的男人眉眼深邃依舊,往日淡漠又深不見底的眼眸竟然隐約浮現出蠶絲般細膩的溫柔,雖然淺得不仔細看注意不到,但和春生記憶裏的那個男人相像得他幾乎無法分辨。
他忍不住坐起身,把臉湊到魏庭之面前,仔細地看他的眼睛,然後在對方微蹙的眉頭裏略略往後退,表情既是疑惑又是若有所思。
魏庭之擡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面頰,淡聲問:“看什麽?”
春生微微抿唇,“庭之,你剛才和晚晚好像。”
“哪裏好像?”
春生慢慢躺回床上,“眼睛好像。”
“你想他了?”
春生沉默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要是晚晚和林先生一樣就好了,我想能看到他,也能看到你。”
他雖然不懂什麽人格分裂症,但他知道他見到晚晚了就見不到魏庭之,見到魏庭之了就見不到晚晚。
他不是不想晚晚的,但是他更不想看不到魏庭之。
人際關系的複雜往往是兩段不同的關系會被放置在一個天平上,情感出現側重,天平必然會發生偏移。在春生的心目中,他視作寶寶的魏庭之好像天然就該是任何關系裏最重的那一部分,是單項選擇題裏唯一的答案。
無論他是否意識到,又是否明白什麽是愛情,哪怕最終他會用自己的理解去解釋自己對魏庭之的感情,但是誰也不能說那就一定不是愛情,就好像他可以忍受長時間見不到晚晚,聽不到他說話,但是如果那個人換成是魏庭之,他不一定能忍受得了。
魏庭之幫他整理了一下剛才起身弄亂的被子,面無表情地道:“你不可能見到我的同時也能見到他。”
“我知道。”春生神色惆悵地嘆了一聲,“沒關系,我答應過晚晚我會好好記住他的,我記得他是什麽樣子的,所以沒關系。”
魏庭之聽完實在覺得刺耳,冷着臉把自己的手從春生輸液的手裏抽回來,“那你好好想,我就不打擾你。”
說罷起身。
春生一看他要走急得又坐了起來,急忙去拉他的手腕,“你要去哪裏?你不陪我了?那我的腳好痛,耳朵也聽不到了怎麽辦?壞人又來了怎麽辦?庭之……”
“我就在隔壁,你有事叫我我能聽見。”
“我現在就有事,我現在就要叫你,庭之庭之庭之!”
魏庭之淡淡地垂眼看他,“那你有什麽事?”
春生用力地把他拉向自己,把輸液的手都用上了抱住他的腰,“我害怕,你不要讓我一個人。”
魏庭之擔心他弄到輸液管,只好順勢坐下,讓那毛茸茸的腦袋擠進自己的肩窩,“那我睡哪?”
“跟我一起睡,我分一半床給你。”春生擡起臉親他線條流暢精致的下颌骨,“你不要走。”
魏庭之撫摸他柔軟的發絲,“腳疼了?”
“一點點疼。”
“耳朵?”
“一點點疼,你不走我就不疼。”
“你是真的疼還是假的疼?”
“真的疼。”春生把上過藥的左耳湊到他嘴唇邊,能看到他的外耳道有藥水的痕跡,也能聞到藥味。
魏庭之沒有嫌棄他的耳朵不好聞,微微低頭含住那肉鼓鼓的耳垂。
春生被刺激得渾身輕輕一顫,身體都軟了一半,腮頰發燙。
魏庭之松開他的耳朵,“早點睡,明天還有檢查要做,警察也會來看你。”
春生讓出一半的床給魏庭之,側身面對他躺,“警察要抓壞人了對不對?”
“嗯。”
雖然春生自己回來了,但是警方并沒有放棄搜尋綁匪,他們有太多問題需要問春生這個當事人。
次日。
春生早起空腹坐在輪椅上被護士推走又去做了幾項檢查,左耳的鼓膜修補術安排在了明天。
中午之前,春生昨天見過的那幾位民警都來病房看他。
春生知道他們是來問壞人的事情,全程很配合,警察問什麽他就答什麽,還能說得出那四個人的樣貌特征。
談話在進行到春生是怎麽自己一個人逃出來時,他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轉頭看向一直陪在他身邊的魏庭之。
他如此反應讓在場的人有些意外,魏庭之一時間也沒有想明白。
春生朝魏庭之伸手讓他牽住自己,眉眼染着不安,“庭之,你捂住耳朵不要聽。”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我不要你聽。”
魏庭之選擇尊重,沒有再問,“那我出去等。”
“不要出去,你就在這裏。”
幾位民警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疑惑,忍不住問:“為什麽不能讓他聽?”
春生看了一眼說話的民警,抿唇不說話。
魏庭之只好讓林羨拿對耳塞進來,把自己的耳朵堵住。
春生仔細檢查一遍還是不太放心,“庭之,你可以聽到我說話嗎?”
見魏庭之沒有反應,好像真的一點也聽不見,春生這才放心,他扭頭看向民警的同時還不忘了去牽魏庭之的手,表情不安地說:“我把壞人推到火裏了,他應該受了很重的傷,有可能死掉了。”
春生一直不敢主動提這件事,他也不敢想自己逃走以後,那個被自己推到火裏的壞人怎麽樣了,是不是就那樣被火給燒死了。
雖然他不後悔這麽做,而且就算再來一次他也會選擇把那個人推到火裏再趁機逃走,可是他忘不了那天聽到的慘叫,也覺得就算再來一次還是會把人推到火裏的自己是可怕的,所以春生才不想被魏庭之聽見,他不想魏庭之覺得他可怕。
幾位民警聽到春生說火,幾乎瞬間就意識到了他說的是很有可能是廢棄倉庫裏那只被燒得焦黑的鐵皮桶。
女警和同事對視一眼,對春生道:“那個人很有可能沒事,因為我們在現場沒有發現任何人,搜山的時候也沒有發現。”
春生聽得一怔,似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嗎?”
“真的。”
春生的話給了民警另一個思路,得知有一人可能有燒傷,警方開始留意靜海市內的大小醫院和診所,甚至藥店也沒有放過。燒傷是很難處理的,假設那名被春生推到火裏的綁匪是被他的同夥救走的,那麽他們很有可能需要找個地方處理燒傷。
民警離開病房後,魏庭之摘下了耳朵裏的耳塞,春生小心翼翼地觑他臉色,還是有些擔心剛才的話會不會被他聽見了。
好在魏庭之什麽也沒有說,只是給他倒了杯水。
春生剛才和民警說了好些話,這會兒确實有些口渴了,喝了幾口水喉嚨才舒服一些。
見魏庭之給他倒完水後就坐着不動,春生看着他的臉實在忍不住想要親近他。
“庭之,我的手好痛。”
看着春生把輸液的那只手送到自己面前,魏庭之面無表情地往他貼着醫用膠帶的手背上親了一下。
春生被他親得心裏高興,調整了一下姿勢側身把臉貼向他。
魏庭之沒有躲,但用手指擋住他的嘴唇,眼底含着不明顯的笑意,“你嘴巴也痛?”
“沒呀。”春生拉開他擋住自己嘴巴的手,幾乎是貼在他嘴唇邊說話,軟乎乎也熱乎乎,“我就是想親你了,你給不給我親?給我親就是好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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