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近郊山林上的植被長年無人打理,在日曬雨淋中野蠻生長,多蚊蟲沒有路,在這種荒郊野地就是真遇上蛇也并不奇怪。
春生不怕蚊蟲老鼠,但他怕蛇,無論長短大小,只要是蛇他就害怕,因為小時候在福利院有過晚上睡得好好的被從窗外爬進來的小蛇鑽被窩的經歷,他對蛇是只要看一眼膽子就先被吓掉三寸。
從倉庫跑出來之後多虧這兩天這些綁匪有給他吃東西,他跑起來雙腿至少還能有點勁,不至于發軟跑不動,但他跑着跑着把那個廢棄舊倉庫遠遠甩到腦後沒多久就讓一條挂在樹枝上的黃色菜花蛇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條菜花蛇似乎還未成年,蛇身不足一米,但即使這還算是條幼蛇,可在怕蛇的人眼裏其沖擊力和恐怖感依然無法形容。
春生坐在地上表情空白地和那條挂樹上的蛇對視,渾身力氣都好像被抽得一幹二淨,跑那麽久都沒軟的雙腿這會兒軟得他沒力氣自己爬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春生從恐懼中回神,他不敢把眼睛從蛇的身上挪開,怕蛇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爬下來鑽到草叢裏,他只能眼睛盯着蛇,再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天然地知道自己動作不能太大,也不能背對蛇。
如今往回跑是絕對不可能,他只能往前,就算這前有蛇他只能自己想辦法繞過去。
陰天樹林裏潮濕,沒有太陽就算是白天,在枝繁葉茂,荒草叢生的林間光線也仍是昏暗,春生貓着腰和那樹上的蛇保持三米以上的距離,輕手輕腳地從旁邊繞過去,寒濕天裏竟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等他繞過那棵挂着菜花蛇的樹,感覺自己安全了才扭頭撒腿慌不擇路地瘋跑,一氣兒不停地跑,不小心從小坡上摔下來了連被蹭破出了一大片血的手掌都沒有停下查看,忍着疼得鑽心的屁股一瘸一拐地走,直到他再沒有一點力氣,再也走不動了也沒有忘記要把自己藏起來,躲在比人還高的蘆葦裏幹嘔。
若是在半年多以前,這點運動量對春生來說根本不算什麽,但他如今的體魄和越來越差的肺活量和以前根本沒法比,他能從廢棄倉庫跑到這裏來就已經是拿命在跑的成果了,整條呼吸道火燒火燎地疼,嘴裏滿是血腥味,頭暈眼花連自己剛才是從哪裏跑過來的都搞不清楚。
他一動不動地趴在蘆葦裏,想快些把氣緩勻,他也好快些跑到有人的地方求助,回去找魏庭之他們。
陰沉沉的天色積壓陰郁的雨雲,連日來的陰天陣雨終于在今天落了一場大的,滂沱大雨嘩嘩作響,瞬間就把蘆葦裏的春生澆了個透。
春生無知無覺地趴在雨裏,臉頰枕着手臂,閉着眼睛好像睡着了,直到烏雲密布的天際翻湧刺目閃電,連聲驚雷驟然炸響,春生才在震耳欲聾的雷聲裏猛然驚醒,爬起身如夢初醒地環顧四周。
他凝固在下巴的鼻血被大雨沖掉了許多,連帶着剛才不小心從坡上摔下來蹭破出的血。
眼看這場大雨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春生也只好從蘆葦叢裏爬起來,拖着疲軟的雙腿一邊找地方躲雨,一邊借雨水擦洗下巴上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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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零零的背影在大雨裏越走越遠,深一腳淺一腳地消失在暗無天日的林間,苦尋一條可以讓他回家的路。
警車上山不光是打了劉峰等人一個措手不及,對大門緊閉的魏家來說亦是不速之客。
這一幕魏家所有人都不陌生,因為八年前魏泓之被綁架,警方也是在他們準備贖金的時候突然上門,稱是接到魏家報警。
這至關重要的一環完美複刻了當年,而當年的結局直接導致了魏泓之被虐.殺,慘死在綁匪手裏,如今一切似乎都在重蹈覆轍,一步步重演八年前的慘劇,勢必給魏庭之一記沉痛的重創。
不管幕後之人是誰,這陰狠毒辣的手段在警車出現在魏家大門外的那一刻,超過三天三夜沒有合眼的魏庭之短暫地失去了意識,就連林羨都一時慌亂,只覺得完了。
但魏庭之昏迷了幾分鐘後又突然自己醒過來,甚至那時林羨剛給魏家的醫生打完電話。
“庭之?”
魏庭之推開林羨要來扶自己的手,整張臉蒼白如紙,沒有一點血色,他從床上下來整理了一下衣服,“進來了嗎?”
“在樓下。”
魏庭之眼神安靜地直視林羨,話音沙啞,“其他事情你不用再管,你只需要幫我辦好這一件事,既然魏澤行蹤嫌疑最大,魏昶晖形跡可疑,那你馬上讓人去辦,把魏子睿從學校接出來。”
林羨聽得一驚,但魏庭之沒有解釋的打算,把事情交代完便轉身下樓。
不出所料,警方的到來是因為接到報警電話,報警人自稱是魏家的傭人,因為朋友春生失蹤超過80小時,報警人懷疑春生是遭人綁架了,而他有此懷疑也不單只是春生不見人影,還有個非常有力的證據是魏庭之在準備大量的現金,超過10個100寸的行李箱被運進了魏家,行李箱裏裝的全是現金,這一點之後也被證實了。
12個100寸的行李箱中,共計超過1.5億的巨額現金讓警方感到十分疑惑,不由問他,“春生是你什麽人?”
魏庭之面無血色,沉默半晌才答:“他是我愛人。”
他不肯報警,選擇和綁匪交易的行徑在警方看來是十分危險的,也是在縱容犯罪,對社會安全造成極大的威脅,但八年前魏泓之的慘劇靜海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警方也不好苛責他。
警方的介入是否已經打草驚蛇了誰也不敢斷言,眼下他們所有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找到綁匪的藏身地,把春生救出來。
另一邊,領了話的林羨也在第一時間找人将魏子睿從寄宿學校接走,以他堂叔叔魏庭之的名義,理由是他堂叔叔想他了。
無論國內外,寄宿制學校要想接走學生是絕對繞不開監護人的,魏子睿的媽媽王嫣因老爺子的葬禮現今在國內,只能找在本地的親戚人暫當臨時監護人。
學校電話給到王嫣後,負責去接走魏子睿的人也同時撥通了林羨的電話。
林羨話音溫和:“庭之有些想子睿了,昨晚睡覺還夢見了他,想到孩子現在孤身一人在國外,就想找人帶他出去轉轉。”
王嫣接到電話時人在做SPA,聽得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麽?”
“庭之的意思是魏勝老爺這麽多年在加拿大實在孤單了一些,也該讓家裏人去看看,巧的是和天榮有過合作的UCA似乎也有意要在加拿大成立分部,庭之有想法讓魏昶晖去。”
王嫣聽完靜默了數秒,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庭之什麽脾氣你是知道的,子睿我們就先帶走了,學校那邊該怎麽回答我想你應該很清楚了。”
林羨時機捏得極好地将電話挂斷,幾分鐘後就收到已經成功接走魏子睿的短信。
兩個多小時後,從外地趕回來的魏昶晖臉色鐵青地開車沖進魏家,把魏家大門的雕花栅欄撞凹陷進一個洞,自己車的車頭燈也碎了一地。
他的到來是魏庭之意料之中的事,聽大門的保安說魏昶晖把門撞壞了也只是面無表情地讓林羨開賬單,他家被撞壞的門,保安的精神損失費,傭人清掃碎車燈的辛苦費,全都跟魏昶晖要。
魏昶晖碎了車燈的賓利從大門方向疾馳而來,急剎在私宅門前,怒氣沖沖地下車摔門,進門擡腳就先把一個落地花瓶踹到在地,伴随一聲巨響,鋒利的瓷片碎落一地。
寂靜的私宅裏,扶手樓梯下,魏昶晖氣得雙眼充血,形象全無地嘶吼,“魏庭之!你給老子滾出來!還我兒子!”
魏庭之沒有出現他就開砸,看到什麽砸什麽,砸得裏裏外外一片狼藉,幾乎沒有能落腳的地。
“你是真以為你想幹什麽就能幹什麽嗎?!你綁架我兒子!你這是犯罪!你這個精神病!掃把星!克死你媽克死你哥克死你爺爺!現在還要害我兒子!”
“你他媽一定會有報應的!你給我滾出來!我的子睿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第一個拉你陪葬!我跟你魚死網破!誰也別活!”
魏庭之靜坐在書房,桌上的電腦屏幕清晰拍下魏昶晖在他家裏發瘋的模樣,怒不可遏,目眦盡裂,和他在外在人前儀表堂堂,風度翩翩的樣子差得哪止一個十萬八千裏。
林羨站在一旁陪他看監控,沒有出聲。
魏庭之冷眼看着,等魏昶晖把從大門進入私宅的一層扶手梯下砸得破破爛爛,自己也累得氣喘如牛才慢條斯理地起身,跟林羨一塊下去。
他的身影剛出現在二樓魏昶晖馬上就發現了,氣得他撿起腳邊碎得只剩半個的花瓶用力朝魏庭之擲去,但因為體力消耗過多,手臂軟得他根本不可能砸中魏庭之,那半個花瓶飛上樓梯,不到一半距離就掉在樓梯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魏庭之站在二樓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和他對視,“你失去你兒子的行蹤不過三個小時,可我的春生被綁架,下落不明已經超過三天了。”
魏昶晖眼神憤恨地怒視魏庭之,“你的人沒了你就來綁我兒子?試問這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在我這,這件事就是這理,春生不能安全回來,魏子睿就不能安全回到你身邊,你可以好好想想,但是留給你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魏昶晖幾乎完全喪失的理智在聽到這話後徹底明白過來了,魏庭之這是查到什麽,懷疑到他頭上了!
“你最好現在就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訴我,就算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子睿考慮考慮。”
魏庭之說完微微偏頭,一旁的林羨立即會意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并公放。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在信號很差的地方,一陣雜音之後才能聽見魏子睿的聲音,飽含不安。
“爸爸?是爸爸嗎?”
魏昶晖聽到兒子的聲音臉色登時一變,“子睿!你在哪裏?!”
“爸爸!”聽到魏昶晖的聲音魏子睿委屈得幾乎要哭出來了,“爸爸,堂叔叔好壞啊,他派唐納德叔叔帶我去游樂場玩,可是來到這都不讓我玩好玩的,帶我去鬼屋!鬼屋好黑啊我什麽也看不見,唐納德叔叔說我還要再玩幾次才可以走,可是我不想玩了,裏面好可怕,這裏都沒有人。”
“爸爸,我不想再玩了,我想回家,我想你和媽媽了,還有妹妹,美國一點也不好,我想回家,你給堂叔叔說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讓堂叔叔別讓我再進鬼屋了。”
電話裏的魏子睿說到這,林羨便無情地掐斷了電話,通話戛然而止。
魏庭之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比魏昶晖要難看數倍,他面無表情地直視魏昶晖,看他充血的眼眶隐隐浮現淚水,垂在身側緊握的拳頭用力得渾身發顫。
“行,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