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魏家為魏老爺子起靈隊伍準備的酒店在近郊地,依山傍水,環湖而建,特色的船屋套房就在湖邊,走出陽臺就是能垂釣的湖面,深受釣魚愛好者的喜愛。
不過因為地理位置相對偏僻,酒店也只有在周末或節假日的時候才會有比較大的客流,平時的營業時間相對冷清,這也是魏家把酒店定在這裏的原因。
魏老爺子起靈隊伍極長,等送葬的人和車從墓園返回,酒店必須安排好足夠的房間和停車位,林羨也是因此忙得腳不沾地。
接到魏庭之電話時,他剛想起自己好像有好一會兒沒看見春生了,而魏庭之這時候來電話也不出他所料是找春生的。
“讓春生聽。”
林羨拿着電話站在酒店大堂左右張望,“我在找他。”
魏庭之聽到這忍不住蹙起眉頭,“他沒有跟你在一起?”
“原來是和我在一起,後來他說想自己走走,我最後一次看到他是在酒店大堂。”
“找到給我電話。”
林羨應聲挂斷電話,轉身去查監控,看看原本在大堂的春生是往哪兒走了。
“庭之回來了?”
春生對眼前年紀與他相仿的陌生人沒有戒備心,聽到他說魏庭之回來了只是奇怪地回頭往玻璃窗外看,因為他沒有看到從墓園回來的送葬車隊。
“對,後面還有個門,他們從那邊繞回來了。”年輕人難掩心急地說完,看着坐着不動的春生馬上催促他,“快跟我走吧,魏先生一直在找你。”
春生心裏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但聽他說魏庭之一直在找自己還是起身了。
“我再不把你帶回去,魏先生該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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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雖然因為自己沒有看到送葬車隊回來而對這個人所說的話存有疑慮,但他又很難抗拒那句魏庭之在找自己,找不到他該着急了,于是便跟着陌生人離開。
他原本待的位置就有一整面牆的玻璃,可以清楚看到酒店外面,這樣送葬車隊回來了他能第一時間看見,唯一的缺點是這裏沒有什麽人走動,春生待在這的時候就是一個人待着,走了也沒有人看見。
他跟着專門來找他的陌生人越走越偏,偏到他們這一路走過來居然連一個人都沒有遇見,春生心裏那點疑慮也因此越來越大,直到他看見牆壁上貼着的牌子,上面用中文和英文寫着“賓客止步,非工作人員請勿入內”,還有個禁止進入的符號。
春生知道這個符號是什麽意思,一下停住了腳步。
他一停原本走在前面帶路的人也跟着停了下來,回頭疑惑地問:“怎麽不走了?”
春生默默看了眼牆上那個禁止符號,他本想說這裏寫了不讓人進去,但是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一直覺得有哪裏很奇怪的原因。
“你是騙我的。”
春生微微抿唇,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人,“庭之回來了看不到我,他會自己來找我的,而且還會讓林先生也來找我。”
他想說魏庭之不會讓一個他不認識的陌生人過來找他,就算讓人來找,也應該是林羨才對,怎麽想都不應該是這個他從前見也沒見過的人。
年輕人聽到他這麽說臉上竟然露出了好笑的表情,“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你進來看看不就知道了?看看魏先生是不是在這裏面。”
春生順着他手示意的方向看去,這條轉角進去的走廊裏面也是靜悄悄的,看不到人,燈光也有些昏暗,沒有外面那麽亮。
“你是騙我的,庭之不在裏面。”春生站在原地不動,面露躊躇,顯然他嘴上不相信,但內心深處也沒有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斷。
“你進來看看不就知道了?你老說我騙你,我騙你有什麽好處?難道你還擔心我能把你抓起來不成?你又不是壞人。”
春生思路一下就讓他給帶跑了,越想越覺得這個人說的挺有道理,庭之在不在裏面他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進去看看了他就知道這個人是不是在騙他的。
“那好吧,庭之在哪裏?”
“這裏進去,左邊那個門。”
年輕人給春生指了方向,自己卻沒有動,而是站在原地等春生走過來。
擦肩而過時春生多看了他一眼,被他溫和的笑容迷惑了,只不過他仍是半信半疑,直到他推開那扇門,挺大的一個房間裏堆滿了打包好的紙箱,還有些空箱子能看到裏面裝了一半的東西,似乎是些已經過期要被處理掉的節日禮盒。
房間裏只有箱子,沒有人,更沒有魏庭之。
“這裏沒有庭之,你真的是騙我的,你怎麽這麽壞?!”
春生有些生氣地說完,剛要轉身就被人從後面牢牢鎖住了,一條有力的手臂突然緊緊環着他的胳膊和肩膀。
這一下猝不及防,春生被吓到的第二秒就開始用力掙紮,他拼了命地想要掙開身後人的桎梏,但是很快,一條帶着刺鼻氣味,聞着還有點甜的手帕迅速捂緊他的口鼻。
這種即将窒息的危機讓春生下意識地用力呼吸,而他這一呼一吸間,大量乙醚順着他的鼻腔被吸入體內,春生原本還在拼命掙紮的身體瞬間軟了,巨大的睡意如山倒來,眼皮宛若有千斤重。
健壯有力的年輕人面目猙獰,兩條肌肉能爆出青筋的手臂死死抱緊懷裏的人,直到懷裏人徹底失去意識。
看着躺在地上因吸入過量乙醚陷入沉睡的人,年輕人平複了一下呼吸,拿出手機撥通了通訊錄裏唯一的一個電話。
“搞定了。”
“動作快,送葬隊伍已經在回來的路上。”
“知道了。”
年輕人挂斷手機,将地上的人打橫抱起裝進紙箱,再用透明膠封死。
幾分鐘後,一隊穿工裝戴鴨舌帽的人上樓,将房子裏成堆的大紙箱都搬出去。
就在他們将紙箱搬運下樓,送上貨車的時候,酒店正前方的公路上駛來了從墓園方向回來的送葬車隊,一輛接一輛的黑色汽車駛入酒店停車場。
與此同時,酒店的後門也有一輛載滿大紙箱的紅色貨車悄悄離開。
魏庭之下車進入酒店就看見林羨迎面跑來,他忍不住沉聲質問:“人在哪裏?”
林羨剛從監控室出來,臉色很難看,“攝像頭最後一次拍到他是他跟着一個人走了。”
“誰?”
“從來沒見過,春生跟着他進了員工雜物間後就沒有再出來,只有工人進出。”
“裏面沒有攝像頭?”
“有,但是信號被幹擾了,從春生他們進去開始滿屏都是雪花。”
魏庭之臉色陰沉至極,“為什麽沒有人注意到?”
“庭之,他們可能是有備而來,監控室的人被調走了,我去查監控想看看春生去了什麽地方的時候裏面沒有人在。”
林羨根本不敢想最壞的情況,哪怕眼下的情形已經給出了最壞的結果。
“雜物間在哪裏?”魏庭之沉聲問。
林羨只能給他帶路,帶他去攝像頭最後拍到春生的地方。
這裏是一個十分隐秘的轉角,轉角進去就是一條光線昏暗的走廊,裏面有很多扇門,有的房間放着成堆還未送去清洗的床單,有的房間則是堆着清潔工具。
魏庭之一扇接一扇地推開門,從頭看到尾,又再從尾看到頭,可是哪裏都找不到春生。
如果林羨不是親眼看到了春生跟着一個人進來,他都要以為春生從沒來過這裏。
“這裏還有別的出口?”魏庭之問。
林羨搖頭,“這是小雜物間,放雜物用的,只有一個門,就是我們進來的那一個。”
只有一個門,只拍到春生進來卻沒有拍到他出去,這裏面所有的房間又都找不到人,那他人去了哪裏?
魏庭之鐵青着臉心亂如麻,他站在寂靜的廊道內沉默,忽然問林羨,“你剛才說春生進來後就沒有拍到他出來,只有工人進出。”
“對。”
“什麽樣的工人?進出這裏又是在忙什麽?”
“是搬運公司的人,在運紙箱。”
魏庭之眼神一凜,“什麽樣的紙箱?”
林羨讓他問得一怔,“……要兩個成年男性才能擡得動的紙箱。”
“叫經理過來,把監控錄像也帶過來。”
林羨心跳如鼓,不敢耽擱,轉身快步去辦,不一會兒就帶着監控錄像和酒店經理回到了小雜物間的廊道上。
酒店經理從林羨要求查監控開始就知道出事了,只是一直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此刻他和魏庭之,林羨站在一塊看平板電腦上的監控錄像,只有緊咬牙根才能壓住驚慌,認認真真地看。
十分鐘不到的監控錄像結束,魏庭之臉色鐵青,手指平板電腦屏幕,指着上面穿深藍工裝戴鴨舌帽的人,對酒店經理冷聲道:“搬運公司的人進去了4個,出來5個,搬走了8個紙箱,你有什麽想說的?”
酒店經理汗如雨下,“這,這搬運公司今天來是早就定好的,他們是來搬走過期禮盒的,他們……”
魏庭之眼神銳利如刀地盯着他,“那些紙箱原來放在哪個房間?”
“這,原來都放在這。”
魏庭之順着酒店經理粗胖的手指方向推開了一扇門,房間一如他之前查看過的一樣,空無一物也空無一人。
但是春生可能在這裏待過的前提給了他一些耐心,他緩緩走入房間,在這只有門沒有窗的房間裏一寸寸掃視,直到他看見一樣無比眼熟的東西正孤零零地躺在角落。
魏庭之看清楚的那一瞬間,眼前止不住一陣陣發黑,耳朵嗡嗡作響。
那是一個木雕,刻的是未完成的小葡萄,獨一無二,絕無僅有。木雕原本系着的小繩不知道為什麽斷了,所以主人也不見了。
從電話裏聽到林羨說春生沒有和他在一起開始,所有壓抑的情緒宛若熔岩,又像蛇一樣爬上魏庭之的心髒,留下一條條深得焦黑,又散發焦血惡臭的痕跡。
——泓之在綁匪手裏,綁匪只要錢,要多少都給他,千萬別報警!
——庭之別怕,爺爺一定給你把哥哥帶回來。
——泓之沒了……
魏泓之被綁架後的一幕幕仿佛能攪爛他的五髒六腑,切膚之痛幾乎能讓口鼻噴出鮮血來。
那些似乎被埋在時間長河的過往并未真的被完全遺忘,他根本就沒有忘記,他哥哥從消失到找回來就是由活生生的人變成躺在停屍間,一具冰冷即将腐爛的屍體,面目全非,手筋腳筋盡斷……
“庭之!!”
林羨驚聲沖上前,穩穩扶住身形不穩的人,接住人了才發現他竟渾身冰冷,身體更是止不住地發顫。
魏庭之雙目猩紅,呼吸急促,“不要報警,要多少錢都給,要什麽都給,只要別碰春生,別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