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孟涪的來信對于現在的姜行雲而言,完全是雪中送炭。
眼下姜行雲正在組建新軍,雖然當下只有五千人,但是日後規模必然會越來越大,糧草和軍饷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此前西南軍的軍饷大半由朝廷下撥,可是當前這種局面,姜行雲來了恒州,京中亂臣當道,自然不會再往西南撥付一粒糧食一兩白銀。
時日一久,嚴霆負擔西南軍都捉襟見肘,哪裏還養得起他的新軍。
而孟涪,一出手便是二十萬!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這個情,我領了。”姜行雲把信合上,裝回了信封裏。
“孟涪未必是想讓陛下領他的情,陛下眼下如此艱難,他只是想效一份力罷了。”
聽了靳葦的話,姜行雲陰陽怪氣地說:“你對他倒是很了解。”
靳葦故意不理他,一臉坦然地說道:“畢竟是同年,之前又一起在翰林院共事。“
“你故意氣我是不是!”聽靳葦提起與孟涪相交的舊事,姜行雲肉眼可見的不開心。
“陛下可別得了便宜又賣乖,這二十萬兩,可是真金白銀。”依朝臣的俸祿來算,孟涪就算當牛做馬十輩子,都賺不到這個數。
姜行雲臉更黑了,一句話也沒說,随即脫了外袍,穿着中衣到屏風後面沐浴。
靳葦知道提及孟涪會讓他不快,但是在這事上,她一點都不想慣着他。
她與孟涪所謂的指腹為婚,不過是孟涪的一面之詞,她已然當面否認了此事。
而孟涪心系江山社稷,體察他的難處,隔着千裏萬裏想方設法給他送來銀兩,人家又做錯了什麽。
Advertisement
他心裏不快,她還一肚子氣呢。
雖然心裏這樣想,但眼瞅着姜行雲進去半天了,人還沒出來,靳葦又止不住地擔心。
罷了,靳葦把信收好,走到屏風後面,卻見姜行雲胳膊搭在浴桶邊,仰着脖子,竟那樣睡着了。
她将手伸進桶裏,試了下水溫,水已經涼透。
“陛下……陛下……”她在他耳邊輕聲叫着。
連叫了好幾聲,姜行雲才迷迷糊糊睜開眼。
“快出來,當心着涼。”
經靳葦一提醒,姜行雲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浴桶裏。
“你要不要避一下?”姜行雲體貼地問道,他現在渾身上下可是未着寸縷。
誰知靳葦并未接話,眼睛仿佛長在他身上一般,直愣愣地盯着他胸前看。
這一看,倒是把姜行雲搞的不好意思了,他随即人往桶裏滑下去,将整個胸膛沒在水中。
靳葦倒是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出去了。
待姜行雲從屏風後面出來,靳葦像往常一樣,坐在那兒,等着給他擦頭發。
靳葦一下一下輕柔地擦着,姜行雲閉上眼,安靜地坐着。
“你胸口的淤青,怎麽回事?”
聽到頭頂傳來的聲音,姜行雲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然後又立馬收住。
“沒什麽。”他輕飄飄地說。
“是前幾日與韓楊對戰時留下的嗎?聽安郎說,韓楊的拳頭很厲害。”靳葦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的語氣漸漸溫柔下來。
姜行雲“嗯”了一聲。
“怎麽不和我說?”難怪他近幾日,莫名其妙地便咳嗽起來,怕是那一拳力大,傷到了肺部。
“疼不疼?要不明日我找個郎中過來瞧瞧。”
聽出了她的擔心,姜行雲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無事,營中有軍醫。”
傷成那樣,不可能不疼,姜行雲越是嘴硬,靳葦就越是心軟。
之後幾天,更是事事都順着他。
這幾日恒州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除了京中趕來的之外,其他地方的也都有,這其中,有讀書的士子,也有身強力壯的武人,姜行雲那一道招賢令顯然起到了不錯的效果。
于是姜行雲除了要忙軍中的事情之外,也要對這些人進行妥善安排,裏裏外外忙得焦頭爛額。
但在這之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便是漓國聽聞姜行雲人在恒州,派人送來了國書,不日将前來拜訪。
漓國要來人,姜行雲自然是歡迎的,尤其是漓國的國君。
雖然眼下大周并不算太平,境內有好幾股勢力,但是名義上的皇帝,仍是姜行雲,在這個節骨眼上,漓國國君的到來,說明這個西南邊境上的老鄰居,承認的還是姜行雲。
而且,日後揮師北上,漓國若是能安穩些,他便少了許多後顧之憂。
然而,嚴文琦卻不這樣看,靳葦剛離開,他便看好戲似的盯着姜行雲,嘴角噙着笑,緩緩擠出三個字:“你完了。”
姜行雲不明所以。
嚴文琦也不做解釋,轉身退下,一臉得意。
幾日後,漓國國君到了恒州,同來的,還有漓國的公主。
姜行雲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這天晚上,姜行雲設宴為來客接風洗塵,一聽說漓國的公主也要來,他連忙敦促靳葦換好衣服,與他一同赴宴。
漓國現任的國君是來川赫,與先皇差不多年紀。若是同先前的大周相比,漓國只能算是小國,因而歷來在邊境也只是小打小鬧,并不敢真的向大周宣戰。
但是面對眼下的大周,就不好說了,雖然西南有嚴家坐鎮,但是來川赫專程來這一趟,安的什麽心思,其實并不好說。
姜行雲坐在主位上,看着來川赫一步一步走過來,他身材魁梧,下巴蓄着一縷胡須,雙眼卻透着一股商人似的精明。
“見過大周陛下。”來川赫不卑不亢地行禮。
姜行雲端坐着,面透一股威嚴:“國君遠道而來,辛苦了。”
來川赫點點頭,随後示意身後的女子走上前來。
那女子身着一襲紅色長裙,幾步路走的婀娜多姿,待她摘下面紗,在座的人無不驚嘆,好一個精致的美人。
“見過大周陛下。”短短幾個字,柔軟輕細,如涓涓泉水般美妙。
“請國君和公主入座。”姜行雲的表情并無太多變化,似是對那女子的美貌一無所知。
席間,姜行雲與來川赫倒是有些默契在,二人所聊,多為兩國風土人情,并未涉及國家大事。
姜行雲一邊應對,一邊關注着坐在身旁的靳葦,時不時的撿些她素日裏愛吃的菜,夾到她的碗裏。
漓國公主來希玥坐在下面,靜靜地聽着父親與大周陛下的寒暄。
這種場合,她父親帶她出席過很多次,其中的規矩,她還是懂的,只是偶然間一擡頭,瞥見姜行雲看向身旁女子的眼神,霎那間,她竟有些恍神。
方才行禮時,她便注意到,大周的國君實在頗為年輕,又生的一副好樣貌。
現在細細看來,他面容清瘦卻棱角分明,一舉一動都透着一股清新自然,不似她以前見過的男人。
不知怎的,倒讓她想起一種植物,竹子。對,就是像竹子。
只是身旁那個女人,着實有些普通。
姜行雲一雙眼睛全在靳葦身上,全然沒有意識到旁人的目光,然而靳葦卻隐隐感到有些不舒服。
憑着感覺往下看,正好與漓國公主四目相對。
随後便見,來希玥高傲地昂着頭,對着靳葦,遙遙舉起酒杯,眼神裏充滿挑釁。
靳葦不知她莫名其妙的敵意從何而來,但顧及當下的場合和姜行雲的顏面,她還是微笑着,大度地端起了酒杯。
姜行雲看見靳葦的動作,随着她的目光看去。
一瞬間,來希玥眼中的挑釁完全散去,代之以柔情妩媚。
姜行雲禮貌地點了點頭,本能地對這個衣着豔麗的公主沒什麽好感。
宴席散了之後,姜行雲回去第一句話就是讓靳葦離那個漓國公主遠點。
靳葦笑着說:“你們兄妹好生奇怪,不過是見了人一面,怎麽如此防備?”
“宜安說什麽了?”姜行雲脫着外袍,随口問道。
靳葦随手将姜行雲手中的外袍接了過來,挂在了衣架上:“同你說的一樣,讓我離漓國公主遠點。”
“說那人讓她想起當年在宮中興風作浪的劉貴妃。”
對,就是劉貴妃,宜安的話倒是提醒了他,難怪來希玥給他的感覺那麽熟悉。
“宜安還說……”靳葦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眼睛盯着姜行雲。
“說什麽了?”姜行雲完全沒有預感到有什麽不對,仍舊像往常一樣搭着話。
“說讓我好好看着你。”
姜行雲這才擡起頭,一臉疑惑地看着靳葦:“看着我做什麽?”
靳葦盯着姜行雲的眼睛,板起臉說:“看着你,不要被那漓國公主給迷了去。”
姜行雲聽完笑出聲來,身子朝靳葦那邊挪了挪,可憐兮兮地說:“冤枉,這從何說起。今天我可是一眼都沒有多看。”
靳葦并不理會他這幅樣子,故意把眼神偏到一邊:“漓國公主明豔動人,你便是多看幾眼,也是人之常情。”
姜行雲輕輕捏着她的臉頰,強行将她的視線固定在自己身上,解釋道:“我只顧着你吃了什麽,有沒有餓着,哪裏有空看別人?”
靳葦的嘴角微微上揚,姜行雲見她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甚是可愛,忍不住湊過來,剛要親上去,便被靳葦一把推開。
“不要,一身酒氣。”
姜行雲到底還是動作快,“吧嗒”一口親在她的嘴角,然後樂滋滋地去沐浴了。
靳葦很少出門,當然也就沒有什麽機會接觸到那個大家都讓她小心的漓國公主。
可是姜行雲,就沒有那麽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