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自打從嚴霆那裏要了韓楊過來,姜行雲對軍營之事頗為上心,早出晚歸,日日與将士們待在一起,說是同吃同住也不為過。
其實說起來,這批新兵并不是專為姜行雲招募,而是西南軍常規性的補員。
姜行雲到恒州的第二日,嚴霆就完完全全對姜行雲交了底,并要把西南三十萬大軍的指揮權交到姜行雲手上。
但是,姜行雲拒絕了。
嚴家守護西南近百年,立下無數汗馬功勞,可以說,沒有嚴家,就沒有西南一隅的平安。
姜行雲現在雖然落魄,但是姜家與嚴家的約定他時刻謹記在心。
眼下的難是一時的,長久來看,大周還要倚賴嚴家戍衛西南,況且他來恒州,是因為對嚴家的信任,而不是拆東牆補西牆,弄的天下都不得安寧。
所以他對嚴霆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想重新組建一支軍隊,由他親自操練。
當然沒有說出口的是,縱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然而西南的兵始終姓嚴,他要的,是完完全全聽命于他,能随他南征北戰,為他安身立命的王者之師。
他再也不想受人牽制,仰人鼻息了。
聽話聽音,嚴霆畢竟已是年近花甲之人,幾句之下,姜行雲心底裏是什麽想法,他也能琢磨個七七八八。
于是他主動對姜行雲說起新近招募了一批兵勇,可以先開始操練,日後再慢慢籌措,擴充規模。
姜行雲自知練兵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便欣然應允。
晚上,姜行雲拖着一身疲累回到了府邸。
靳葦看他這個樣子,滿眼的心疼,嘴上埋怨着:“練兵哪有你這樣練的,倒把自己累的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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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我的護身符,我當然得上點心。”姜行雲說話間聲音有些沙啞。
靳葦趕緊倒了杯茶遞過去:“我記得先前在京中,你最愛喝茶,如今到了恒州,茶也不喝了。”
“眼下自是不比在宮中。”姜行雲言語中有些凄然。
想到靳葦,之前在京中事事為他籌謀,如今到了恒州,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後宅婦人,日日等着他歸來,操心他的飲食起居,姜行雲心中滿是歉意。
“辛苦你了。”
靳葦笑了笑,撫摸着他的臉頰安慰道:“沒來由的,說這些。”
姜行雲繼續說:“眼下的處境,于你,實在是委屈。”
靳葦最看不得姜行雲難過,伸手就要去抱他,誰知姜行雲卻一下躲開。
“在軍營中摸爬滾打了一天,身上髒。”
靳葦不管不顧地整個将人抱住,還專門在他胸前蹭了蹭。
姜行雲心頭的陰翳一下子便消散了。
“餓不餓,我專程給你煨了粥。”靳葦暖心地問。
其實姜行雲在軍營中已經用過飯,但一聽到是靳葦專程做的,馬上可憐兮兮地說:“餓了。”
“你等着。”靳葦小步跑了出去,不一會兒端着熱粥進來。
粥的溫度剛剛好,姜行雲十分配合,三下五除二就将一碗粥喝的幹幹淨淨。
靳葦看他這個樣子,一直在旁邊提醒“慢點,慢點”。
待姜行雲沐浴過後,濕着頭發從屏風後面走過來,靳葦一邊為他擦着頭發,一邊說:“跟你說個事。”
“嗯。”姜行雲慵懶地應了一聲。
“今日宜安過來……”
“又是為紹禹的事而來?”不等靳葦說完,姜行雲便反問道。
“你怎麽知道?”靳葦有些驚訝。
“此前宜安便找過我,被我駁回去了。”姜行雲回答道。
完了,又問靳葦:“這事你怎麽看?”
“宜安對你,一直心中有愧,她總覺得這兩年你在宮中受着煎熬,她卻在宮外逍遙自在,這次見你瘦了這麽多,心裏更難受了,我瞧着,她是真的想讓紹禹到軍中幫你。”靳葦如實說道。
其實他兄妹二人的事,她本不想插手,但是宜安既然找過來,不管姜行雲是怎麽個态度,她總不好連嘴都不張。
姜行雲沉默了一陣,然後說:“周紹禹是怎麽個來頭,你知道嗎?”
姜行雲忽然這樣問,靳葦倒是不知該怎樣回答了,那日接風宴上,當着衆人的面,宜安只說,他是江湖人。
“安郎說,江湖上有個周家劍莊,是天下第一劍莊,現任莊主有一獨子,就叫周紹禹。”姜行雲緩緩說道,語氣沉靜。
難怪,靳葦有些震驚。
不過現在想來,周紹禹的氣度确實不像一般的江湖人士,他身上,既有江湖人的潇灑,又有幾分名家的氣度在。
“此事,安郎如何得知?”靳葦心中有些好奇。
“周家的劍天下聞名,安郎前幾年,曾去求過劍。”姜行雲解釋道。
靳葦心下了然,既然周紹禹大有來頭,姜行雲不肯點頭,便理所應當了。
朝廷與江湖,向來互不幹涉。
姜行雲嘆了口氣:“宜安好不容易逃出皇室,又何必再牽扯進來呢?”
“可能于宜安而言,自由重要,你這個兄長,更重要吧。”
姜行雲自始至終沒有松口,翌日宜安過來,靳葦只好實話實說。
當然,關于周紹禹的身份,宜安不提,她便也緘口不言。
“二哥果然難說話。”宜安脫口而出。
靳葦自然是站在姜行雲這邊的,聽着宜安這樣說,她作為局外人,也不好說什麽。
“你不知道”,宜安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二哥看着雲淡風輕,實則最犟。”
“小時候,大哥因着年長的緣故,文章時常得到父皇的表揚,二哥面上什麽都不說,背地裏偷偷用功。”
“後來大了些,才知道父皇對大哥的期望和對他的期望是不一樣的,也因此對父皇寒了心。”
“我們兄妹三個,大哥因為是太子,自小便受父皇的重視,而我是父皇唯一的女兒,打小便受盡寵愛,只有二哥,是最委屈的。”
宜安每多說一句,靳葦對姜行雲的心疼便多一分。
她時常覺得,姜行雲有時候心思過于細膩,總是能體察到她細微的情緒變動,如今想來,何嘗不是與早年間的經歷有關?
就像現在,他明明是一心為了宜安好,嘴上卻什麽都不肯說。
“其實”,靳葦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你二哥希望你能像當時逃離皇宮時所期望的那樣,獲得真正的自由,所以才不想讓紹禹參與軍營中的事。”
“這話本不該我說,畢竟我是個外人……”
“你不是外人。”宜安打斷了靳葦的話:“你如今是他最親近的人。”
“我們還沒有成婚。”靳葦小聲說道。
“這有什麽,單說你身上那個鳳佩,姜家人沒有不認識的。”
宜安的話,完全勾起了靳葦的好奇心,她掏出玉佩來,左看右看,也并未察覺出,究竟有何不同之處。
“不是用料”,宜安見她一臉疑窦,解釋道:“用料不過是尋常,它真正特別的,是它的來處。”
“太1祖當年封禪時偶然得到一塊玉石,回宮後親手将其雕成了一雙玉佩,龍佩自己留着,鳳佩給了當時的章賢皇後。”
“章賢皇後感慨于太1祖的用心,一直将鳳佩珍藏,從未戴過,後來太1祖索性也将龍佩一同交由章賢皇後保管。”
“太1祖駕崩後,章賢皇後便将這一雙玉佩供在太廟裏,自此之後,這雙玉佩便一直待在太廟,歷代姜家人從未動過。”
“如今二哥卻将它從太廟取出來,親手戴在你的脖子上,這其中的用意,怕是不用我多說。章賢皇後是什麽人物,是跟太1祖皇帝一同打下大周江山的奇女子!”
靳葦心中十分震撼,當時姜行雲将鳳佩交由她時,一番話說的雲淡風輕,她哪裏知道,這玉佩竟有這樣大的來歷。
這廂靳葦與宜安正說着話,突然底下人來報,有人求見,見的不是別人,正是靳葦。
宜安識趣地離開了。
來人進來,什麽都沒說,直接交給靳葦一封信,便退下了。
靳葦心裏很是疑惑,她在恒州,初來乍到,并不曾有什麽熟識的人,怎麽會有人專程前來送信。
然而等她坐到一旁,将信一點點拆開來看時,一眼便認出了那人的筆跡,她激動地直接看落款,果然是他。
晚間姜行雲回來,前腳剛踏進門,後腳靳葦就迎了上去,興沖沖地對姜行雲說:“你猜,今日我收到了誰的來信!”
姜行雲看她高興的樣子,情緒也被感染,笑着問:“誰的?”
“孟涪!”
姜行雲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默不作聲地從靳葦身邊繞開,走到桌子旁,自己倒了一杯茶,直接灌了下去。
見姜行雲這個樣子,靳葦知道他又想起之前在重華宮,孟涪當着他的面,說與自己有婚約的事。
真是小氣,靳葦心中暗想。
她沒有多說,直接把信塞在了姜行雲的懷裏:“你別不開心,他可是你的財神爺。”
姜行雲看着她,半信半疑地将信接過,随手拆開來,從頭到尾細細看了一遍。
“孟家竟有這樣大的産業?”姜行雲驚訝地說。
靳葦搖搖頭:“你問我,我也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