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軍帳中。
嚴霆坐在主位,西南軍的主将們列作兩排。
“這是你們進京的機會。”嚴霆看着衆人,認真地說。
然而底下人人都低着頭,空氣中一片寧靜。
“看來是朕,讓諸位難做了。”帳門口傳來一個聲音,衆人應聲回過頭去,只見一名青衣男子走了進來,面容清俊,臉上挂着一絲笑。
嚴霆趕緊從主位上下來,向那人行禮:“見過陛下。”
衆人也緊跟着行禮,暗中卻傳遞着眼色。
姜行雲直等嚴霆的禮行完,才虛扶一把,随後對衆人說:“諸位将軍免禮。”
姜行雲環視了一周,不禁在心中感嘆,無怪乎西南軍難嘗敗績,嚴霆手下的這些将軍,個個瞧着都是精兵強将。
“朕自幼長在宮中,帶兵打仗自然不曾有過,但是一身功夫卻不敢落下……”
姜行雲說到這裏,底下有人不以為然,小聲嘀咕道:“帶兵打仗和武師傅教的那些花拳繡腿可不一樣。”
“自是不一樣。”姜行雲接着那人的話說。
“但是”,姜行雲話鋒一轉,眼神突然變得淩厲起來:“拳腳功夫不如朕的人,朕的軍中,也不會要。”
好大的口氣!帳下各人雖然嘴上不敢說什麽,但是心中無不覺得姜行雲言語猖狂。
“西南軍若是沒人,朕到別處去找。”姜行雲又添了一把柴。
Advertisement
聽到這話,底下有人“唰”地站了出來:“末将鬥膽請求與陛下比試。”
“末将也是!”其餘人也紛紛站了出來。西南軍是整個大周最精銳的部隊,怎麽能在這種事上折了顏面。
“那事先說好,贏過朕的人,去練朕的新軍!”
諸将這才覺察出不對,若是贏過姜行雲,便要去練新軍,可是先前明明都想留在西南軍中,沒有人想要過去。
不去自然也行,比試輸了即可,但是輸給自幼長于深宮婦人之手的皇帝陛下,這臉面還要不要了。
可是事到如今,既然已經站了出來,就只好卯着勁兒上。
姜行雲看了這些人一眼,笑着說:“諸位別想用車輪戰來诓朕,你們先去決出個勝負來,勝者再來找朕比試。”
聽了這話,諸将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陛下,請。”嚴霆在前帶頭,一衆人跟在身後,走向軍中的比武臺。
比武臺上,各人使出渾身解數,打的難解難分,畢竟彼此相熟,又都是軍中的翹楚,更重要的是,都想贏得與姜行雲比試的機會。
“陛下,氣氛烘托到這兒”,嚴文琦看着比武臺下層層疊疊圍着的人群,小聲在姜行雲耳邊說:“一會兒你若是輸了,場面可就難看了。”
姜行雲瞥了他一眼:“他們同你比如何?”
“那自然是比不過我。”嚴文琦得意地說。
“那你同我比呢?”
嚴文琦瞬間閉上了嘴。姜行雲最擅長的便是藏拙,只有他知道,自小二人私下裏的比試,他從來沒贏過。
雖然算起來,他二人有些年沒有正兒八經地比試過了,但是依姜行雲的性格,這些年定然是不會任由自己荒廢的。
所以,要同姜行雲比起來,他還真沒什麽把握。
幾輪比試下來,最後決出一個勝者,只見那人走到姜行雲面前,高傲地揚着頭,滿臉的煞氣。
“陛下,請吧。”
姜行雲親眼看着那人經過了一番苦戰,此刻灰頭土臉,身上也挂了彩,便說:“朕也不占你便宜,待你将養好了,着人告訴嚴小将軍,屆時,朕再來與你比試。”
那人臉上挂着一絲不屑,卻也不敢在姜行雲面前多說,于是勉強應下:“那就,三日後吧。”
“可以。”姜行雲答應的很爽快。
出軍營的時候,姜行雲和嚴文琦走在前,後面有聲音傳來,聲音雖小,字字句句卻都聽的清楚。
“你說,陛下三日後真的會來嗎?”一人小聲地問。
“難說。”另一個撇着嘴搖了搖頭。
有嚴文琦在,姜行雲三日後要與人在軍營比試的消息自然傳到了靳葦的耳朵裏。
嚴文琦在一旁死死地盯着她,觀察她的反應,可是當着嚴文琦的面,她竟一直忍着,什麽也沒說。
晚膳過後,屋子裏只剩下了姜行雲和靳葦兩個人。
“怎麽不說話?”自軍營回來,姜行雲就等着靳葦問起比武的事,可是一天了,她愣是沒張嘴。
“說什麽?”靳葦冷淡地回答。
察覺到靳葦的語氣有些不對,姜行雲趕緊湊到她跟前,小聲地試探:“你生氣了?”
“沒來由的,我生什麽氣?”依舊冷冷的。
姜行雲低下頭,在靳葦的頸窩蹭了蹭,還沒等他有下一步動作,靳葦立馬挪開,然後站起來丢下一句:“今天太累了,我要回房睡了。”
姜行雲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靳葦的手腕。
靳葦的手使勁甩了甩,奈何姜行雲抓的緊,竟怎麽也甩不開。
“你放開,莫要賴着我。”靳葦皺着眉說。
姜行雲當然不肯:“那我跟你一起走。”
“我要回房睡覺。”靳葦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這裏不能睡嗎?”姜行雲說着,輕輕将靳葦往回拉,然後雙手抱住她的腰,臉貼在她的腰間。
“你擔心我,對嗎?”
靳葦有些心煩意亂,理智告訴她,姜行雲自有分寸,她不該插手,可她還是免不了會擔心,對方畢竟沙場喋血……
“看來我的鳳佩套牢了你”,姜行雲摸到她胸前的玉佩,輕輕摩挲:“你以前可不會這樣。”
靳葦不置可否,但心裏卻很清楚,自己以前冷靜的很,是不會在姜行雲面前沒來由地發脾氣的。
“既然擔心我,為什麽不說出來。”姜行雲把人拉到自己懷中,讓靳葦坐在自己的腿上,輕輕在她嘴上啄了一下。
靳葦看着面前放大的一張俊臉,情不自禁撫上去,手自額頭、眉、眼、鼻梁一路而下,最後停留到唇上。
他的唇形極為好看,上唇有些薄,嘴角微微向下彎着,由此多了幾分冷峻。
靳葦的手指上下描繪着他的嘴唇,姜行雲冷不丁地張嘴,将她的手指含住,輕輕齧咬。
“做什麽,小貓一樣。”靳葦嗔怪道,臉上飛紅一片。
姜行雲看此刻眼波流轉,不自覺有些沉淪:“我總覺得桂花的味道過于濃烈,可偏偏你身上的,就剛剛好。”
“油腔滑調。”靳葦瞥了他一眼。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姜行雲嘴裏念叨着:“卿卿,你真是讓我死心塌地。”
三日的期限,很快便到。
姜行雲來到軍營時,日前得勝那人,已經在比武臺上等着他。
那日結束後,姜行雲便向嚴文琦打聽過這個人,得知他叫韓楊,累世在西南軍中,率性耿直,本領過人。
來時姜行雲便打定主意,今日說什麽也要将他拿下。
“陛下,請吧。”韓楊伸出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好說。”姜行雲在比武臺的另一頭站定,深藍色的發帶在風中飄揚,這是臨出門前靳葦特地為他選的。
韓楊一上來便主動出擊,一拳揮過去,用了十成力,下手毫不客氣,姜行雲雙臂交叉,硬生生接下,後退兩步,才将這力卸掉。
韓楊頓時對姜行雲刮目相看,本以為他就算會點功夫,也不過是個花架子,那日在軍中全是口出狂言罷了。
今日看來,倒是有幾分實力。
韓楊于是認真起來。
比武臺下的嚴霆,看的十分緊張,韓楊顯然不知輕重,每一次出擊,都用了蠻力,他是真的擔心韓楊把姜行雲傷到。
但是漸漸便發現,姜行雲雖然力道上不如韓楊,但勝在聰明靈巧,他并不貿然出擊,而是在觀察韓楊的招式後,借力打力,這樣看,二人居然不相伯仲,難分高下。
韓楊開始有些急躁,在他的預判裏,這是很容易就能拿下的比試,如今竟然有些焦灼。
而且姜行雲絕對是個難纏的對象,再不速戰速決,他暴露的缺陷便會越來越多。
于是韓楊瞅着一個空檔,将姜行雲逼到比武臺的邊緣,然後聚力一擊,誰知姜行雲巧妙地避讓,韓楊自己反倒失去了平衡。
他這一拳用上了全身的力氣,此刻已然收拾不住,眼看着人就要往臺下栽。
姜行雲注意到之後,下意識地拉了韓楊一把,将韓楊拉回了臺上。
但是韓楊身高馬大,姜行雲只顧着拉人,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腳踩在比武臺的邊緣,一使力,腳下一滑,身體霎時側出了邊緣,跌下了臺去。
待韓楊反應過來,姜行雲人已經在臺下站着了。
“你贏了。”姜行雲雲淡風輕地說。
韓楊頓時臊紅了臉。
“若是嚴将軍沒有異議”,姜行雲轉過身對嚴霆說:“明日便讓韓将軍去操練新軍吧。”
“是。”嚴霆自是沒有意見,事實上,姜行雲今天的表現,着實讓他開了眼。
姜行雲拍拍身上的灰塵,準備離開。
“陛下!”韓楊在臺上單膝跪地:“韓楊願誓死追随陛下,效犬馬之勞。”
“朕不要你死”,姜行雲看着韓楊,堅定地說:“朕要你同朕,活着打回京城。”
姜行雲的話,令韓楊心裏如浪潮般翻湧,姜行雲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今日的比試,讓他看到了這位帝王的氣度和決心。
他卯着勁兒要同姜行雲一決高下,可姜行雲心裏在乎的,并不是輸贏,或者說,無論輸贏,他都坦坦蕩蕩。
對姜行雲,他心服口服。
自此,在西南軍中,說起姜行雲,無人再提及他自京城一路逃到恒州的狼狽。
可是,如果他們知道那日面對嚴霆,姜行雲做出了一個怎樣的選擇,只怕會對這位少年天子更加高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