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姜行雲還未來得及轉過身,身後便傳來一聲:“二哥!”
這個聲音?
下一刻,一個女子便飛奔過來直接撲進了姜行雲的懷裏,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姜行雲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荊釵布裙的女子,竟然是離家兩年多的宜安。
宜安的臉埋在姜行雲的胸前,哭的停不下來,姜行雲一邊拍着她的背,一邊皺起了眉。
“可是在外面受了什麽委屈?”他小心地詢問。
宜安搖了搖頭,這才從姜行雲的懷裏鑽出來,對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二哥,你瘦了。”
說着,嘴又撇了起來。
姜行雲拍拍宜安的頭:“怎麽倒比以前愛哭了許多?”
宜安看着眼前的二哥,別的全然顧不上了,心裏難過的無以複加。
姜行雲招了招手,示意靳葦過來,然後牽起了她的手,對宜安說:“見過你嫂子。”
宜安一時有些震驚,她這些年雖然遠離京城,但并不是完全沒有姜行雲的消息,卻不曾聽說他什麽時候娶了妻。
而且,眼前這位女子,眉眼間竟有幾分熟悉,倒像是在哪裏見過一般。
“你們見過的,永安元年。”姜行雲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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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行雲這句提醒,再聯想到這兩年間她斷斷續續聽說的消息,宜安脫口而出:“靳葦?”
靳葦點點頭。
說起她與永安,倒還有一番舊事在。
當年她中了狀元,永安一時好奇,将她請到自己宮中,誰知只一面,便瞧出了她是女子。
那之後她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自己的身份被戳破,可永安卻是守口如瓶,直到出宮都未對旁人提及此事。
由此她對宜安,心裏一直存着幾分感激。
“真是緣分天定,沒曾想二哥與你還有這份際遇。”宜安不禁感嘆到。
當年靳葦高中狀元,一時風頭無兩,更是年紀輕輕便成了太子侍講,入宮為太子授課,誰知世事難測,造化弄人,倒成就了她與二哥的一番姻緣。
見過了靳葦,宜安才猛然間想起什麽,轉身走到門口,挽着門口那名男子的胳膊走到姜行雲面前。
“二哥,我成婚了,這是紹禹。”
姜行雲這才注意到宜安的頭發已然高高挽起,一副婦人裝扮。
姜行雲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倒是一表人才,瞧着也面善,只是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得了宜安的芳心,要知道,當年朝中多少青年才俊都沒能入了她的眼。
宜安用手指戳了戳周紹禹的胳膊,周紹禹趕緊開口:“二哥。”
“嗯。”沖着宜安的面子,姜行雲勉強應了一聲,興致卻不大高。
“二嫂。”周紹禹又對着靳葦喊了一聲。
姜行雲臉色這才稍微好看些。
當晚,嚴文琦在府中設宴,為宜安接風洗塵,兄妹二人提及舊事,不免有些傷心。
想是心緒不暢,姜行雲飲了幾杯,便有些醉意。
宴席散了之後,靳葦攙着姜行雲回了雙清居。
扶着人坐到了床上,靳葦彎下身子,給他脫了鞋,剛一站起來,卻被姜行雲整個抱住。
即使他嘴上什麽都不說,靳葦卻也知道,他此刻的難過。
這兩年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承載的、背負的,遠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靳葦靜靜地站在原地,一下一下撫着他的背。
直到感覺他稍微舒服些,才小聲說:“夜深了,先躺下好嗎,我絞個帕子來,給你擦擦臉。”
姜行雲點點頭。
待靳葦回來,姜行雲已經睡着了,坐在近前,可以聽見他清淺的呼吸聲。
靳葦輕輕地為他擦着臉,生怕把人驚醒。即使睡着了,他的眉頭還是皺着的。
靳葦輕輕吻了上去,睡夢中,許是有感應一般,姜行雲的眉間漸漸舒展開來。
因着時常皺眉的緣故,他的眉心已然有了兩道淺淺的紋路,惹人心疼。
靳葦又想起白天,宜安初見他時便說,他瘦了。
或許因為時常待在一起,靳葦并沒有察覺,但經宜安這麽一說,今夜細細看來,他确實瘦了不少,臉上的棱角更加分明。
此時的他,已全然不同于自己初見時的少年模樣,多了幾分剛毅,也多了幾分滄桑。
靳葦之前從不信鬼神,如今卻誠心祈求上蒼能多眷顧他一點。
在嚴霆的安排下,姜行雲等人住進了一處新的府邸。
一封罪己诏,一張招賢令,在各地引起了軒然大波,同時也将姜行雲的行跡昭告天下。
當日重華宮的一場大火,不少人以為姜行雲已然葬身火海,誰曾想他竟然逃到西南。
尤其是那封罪己诏,字字經心,句句懇切,人們不由從心底同情起這位命途多舛的皇帝來。
而招賢令又處處透着真誠與迫切,更是收攏了天下人的心,一時之間世人對姜行雲的好感達到了頂點。
京城中,不少士子還在觀望,而有的人已然踏上了南下的路途。
孟涪有些左右為難。
從內心深處來講,他肯定是想去恒州的。如今的京城烏煙瘴氣,全然不值得留戀,何況他一早便立了誓,要真心實意輔佐姜行雲。
更何況,靳葦八成也在恒州。
但是,姜行雲本就勢單力薄,若是他再離了京,姜行雲對京城的消息,就更閉塞了。而且他走了,孟家怎麽辦。
思前想後,他還是決定留下來。
轟轟烈烈的清君側,随着重華宮的一把大火偃旗息鼓。如今的京城,姜行雲出逃後,帝位空懸。
劉家把持着朝政,雖沒有名義上舉起反旗,但明知姜行雲在恒州卻沒有任何舉動,其用意,已是不言自明。
另起山頭是早晚的事。
而劉豫的女兒劉元然雖然曾經因為與姜行雲的一段轶聞在京城中名聲大噪,但在當前的形勢下,上門求娶的人卻絡繹不絕。
可一衆人當中,她偏偏相中了孟涪。
孟淩榆心裏樂得開了花,在他眼裏,孟涪與劉元然簡直是天定的姻緣,先前他就有意讓孟涪求娶劉家女,誰料孟涪死活不樂意,後來劉家女搭上了姜行雲,他自是無話可說。
可是眼下,姜行雲人在西南,雖然一番動作下來,大有揮師北上的意思,可細細一想談何容易。
倒是劉家,卻是實實在在掌握着京城,說是權勢滔天也不為過。
若與劉家成為姻親,別說孟涪的前程無憂,便是他手裏的生意……想到這裏,對于這樁親事,孟淩榆一百個樂意。
當孟淩榆一本得意地算着他的生意經的時候,孟涪簡直頭都大了,他現在對劉家,躲都躲不及,他這絲毫沒有遠見的父親還愣是往上湊。
“父親,最多三年,陛下必然揮師北上,重返京師,這兩年咱們家的生意,我勸你也做的保守些。”
孟淩榆不以為意。
孟涪耐着性子說:“你不想把整個孟家都折在裏頭,就先在一旁觀望。劉家能調動的,不過一幫烏合之衆,論打仗,整個大周,誰比得過嚴家?”
孟涪這個話倒是說到了孟淩榆心坎裏,這些年孟家的生意遍布天下,對他而言,四處奔走也是常事,确實西南最為穩固,嚴家在西南就像定海神針一般,令鄰國聞風喪膽。
“那你的意思是?”孟淩榆有些動搖。
“該關門關門,該低調低調。”孟涪篤定地說:“你以為劉元然真的看上了我?劉家盯上的,是孟家這塊肥肉。”
劉家女向來,只是攀權附勢的工具。
劉府。
“我讓你去裕香樓,你去了沒有?”劉豫一進門,便語氣生硬地質問道。
劉元然坐在一旁專心打着絡子,默不作聲。
擔心劉豫雷霆大怒,劉臣齊趕緊打圓場:“妹妹,父親問你話呢。”
“沒有。”劉元然頭也沒擡,簡單回了兩個字。
“我專程找人尋來那些字畫,為你打聽了孟涪的近況,裕香樓你去都不去?”劉豫心中不禁升騰起一團怒火。
“簡直不中用!”
劉元然猛地丢掉手裏打了一半的絡子,騰地站了起來。
“我是不中用,不會讨男人的歡心,不配當你劉家的女兒,明日我就絞了頭發,到城外做姑子去!”
見劉元然竟敢如此頂撞自己,劉豫憤怒至極,“啪”地一耳光甩在劉元然臉上。
劉臣齊沒來得及阻止,等到這一切發生後,趕緊一把扯過劉元然,擋在自己的身後。
“父親莫要動氣,妹妹只是身體不舒服,并非有意如此,我好好與她說說便是。”
“哼”,劉豫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劉元然的眼淚一直在眼眶裏打轉,劉豫一走,便一顆一顆掉了下來。
劉臣齊一邊為她擦着淚,一邊安慰道:“你知道父親的脾氣,何必呢?”
“哥哥”,劉元然抽泣着說:“我在京城,就是個笑話。”
之前裕香樓的一場明眼人都看得出究竟的偶遇,父親就急不可耐地把她往宮裏送,如今他觊觎孟家的家財,又讓她上趕着去見孟涪。
陛下也好,孟涪也好,只有她自己知道,他們看她的眼神裏,可曾有半分尊重?
劉家,她是高攀不起了。
原先心裏一閃而過的念頭,此刻在心裏更加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