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趕在城門落鎖之前,嚴文琦領着一隊人馬沖進恒州,馬不停蹄直奔府邸。
“祖父在家嗎?”嚴文琦一邊把缰繩遞給随從,一邊向一旁的管家問道。
“該是在書房。”管家回答道。
“嗯,好生招待各位兄弟。”嚴文琦丢下一句話,便朝嚴霆的書房而去,後面還跟着兩位年輕男子,瞅着陌生的緊。
書房內,當嚴霆看清嚴文琦身後之人的面容時,驚得立馬放下手中的毛筆,起身就要行禮。
“老将軍快請起。”姜行雲快人一步,趕緊攙起了嚴霆。
因着出逃一事事出突然,為了姜行雲沿途的安全,嚴文琦并不曾事先告知嚴霆。此時免不了将前因後果陳述一番。
“亂臣賊子,豈有此理!”嚴霆聽完不由大怒,一把拍在桌子上,把桌上的茶盞都震得抖了一抖。
“嚴家護衛西南,已是天大的辛苦,我本不該……可眼下,實在是無路可走,這才南下恒州,謀一條生路。”姜行雲擺的位置極低,給了嚴家極大的面子。
嚴霆聽完,趕緊回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有難,我嚴家義不容辭。”
随後又說道:“只是委屈了陛下,今夜先在這裏住下,随後我再着人安排行宮。”
“倉皇出逃,豈敢挑三揀四,聽憑老将軍安排。”姜行雲依舊是一副低姿态。
“祖父,前面人多,怕沖撞了陛下,不如暫請陛下入住雙清居,四下清幽,離我的小院兒又近,方便照應。”
嚴霆點點頭,絲毫不敢怠慢,随即領着姜行雲前去。
靳葦靜靜地跟在後面,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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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清居與嚴府中人的住所相隔一片竹林,是一座獨立的小院,四周的環境,倒讓姜行雲想起了原先的齊王府。
布置妥帖之後,嚴霆便退下了,臨走前給嚴文琦使了個顏色,嚴文琦頓時明白了祖父的意思,跟着一同退下。
祖孫倆回到了書房,嚴霆立馬變了臉色,繃起一張臉,瞪着嚴文琦說:“你如今膽子是越發大了!你說實話,這是你的主意,還是陛下的?”
“是陛下的。”嚴文琦實話實說。
“祖父,陛下是什麽人,若不是他自己動了這個念頭,孫兒我有何能耐,能把他拐來恒州?”
嚴霆緊皺着眉頭,沒有說話。
“祖父,當日京城,幾萬兵馬列在城外,日日喊着要清君側,一個靳葦有什麽緊要,值當這麽大的動靜?這些人是在劍指陛下!”
“陛下才除去杜氏一族,大權還未收攏,京中的守兵,宮中的護衛,都不是陛下的人,孫兒當時手中只有上百人馬,城門一開,宮門一開,如何保陛下!”
嚴文琦說着,竟生出幾分委屈來。他護着姜行雲逃出皇宮,一路拼殺,身邊人從上百騎到只剩下十幾騎,才将姜行雲安全帶到恒州,帶到府中。
這一路上,若稍有不慎,他便是天下的罪人!
姜行雲在場時,嚴文琦只是概述了一番,如今細細講來,嚴霆才得知其中的曲折,也深知自己不該一上來就責備。
“跟在陛下身後的,便是靳葦嗎?”嚴霆轉移了話題。
“是。”嚴文琦面無表情地回答。
“依你之見,她是怎樣的人?”
嚴文琦心裏明白祖父問這話的意思,畢竟靳葦現在,着實可以用聲名狼藉來形容。
“永安元年的狀元,自是非同一般,更難得的是,對陛下一片赤忱。”
嚴文琦的話引起了嚴霆的興趣:“何以見得?”
“處處見得。”嚴文琦不經思索地回答。
而後又補充道:“她能做到的,祖父您,我,嚴家都未必能做到。”
其實一開始,他也對姜行雲對靳葦的迷戀和倚賴不解,可是之後樁樁件件,無不證明姜行雲對她,并不是毫無緣由的信任。
她甘願為姜行雲,做一個孤臣!
聽到嚴文琦這樣說,嚴霆放心了許多。嚴文琦打小便機靈,頗有幾分識人的本領。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陛下既然落了難,我嚴家絕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聽了嚴霆的話,嚴文琦點點頭。
“你雖與陛下親近,日後卻須謹記,待陛下更要畢恭畢敬,在西南,多少人盯着嚴家行事。你随便一分,就有人敢騎到陛下頭上。”
“我曉得。”嚴霆的話倒是給嚴文琦提了個醒,他與姜行雲的親近,在不知情的旁人看來,便可能是輕慢。
雙清居內。
一路以來,栉風沐雨,風塵仆仆,到了恒州,一顆懸着的心終于能夠放下來,按理來說,應該很容易入睡才對,可是姜行雲卻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
日後的事,道阻且長,沒什麽好憂慮的,他挂念的是,靳葦。
要知道,恒州不比京城,嚴家也不比宮裏。
于是他直接翻身下床,去找靳葦。
靳葦屋內一片漆黑,看來已經歇下,姜行雲幾次伸出去的手指又縮回來,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敲了門。
“夫子,睡了嗎?”
靳葦并沒有睡着,聽見姜行雲的聲音,想着深夜找她怕是有急事,于是立馬起身摸着黑走過去,給他開了門。
屋內一片漆黑,屋外明月高挂,靳葦一打開門,便見姜行雲穿着中衣,站在一片月光中。
“我有事問你,你認真答。”姜行雲上來就是一句。
靳葦與姜行雲相識這麽久,鮮少見到他這個樣子,想必是什麽極嚴肅的事。
“陛下請講。”靳葦凝心聚神,不敢有絲毫輕率。
姜行雲屏息凝神,然後鄭重地問:“你願意嫁給我嗎?”
此前姜行雲玩笑間并非沒有提過此事,但那畢竟只是玩笑,他二人都明白,姜行雲自登上帝位,沒有一日不是如履薄冰,再加上靳葦的身份,實在不是談婚論嫁的好時機。
可是今日,姜行雲為何突然……
靳葦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疑問。
事出突然,她一時不知道該怎樣面對,而姜行雲就站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她。
“夜深了,天寒露重,陛下不如先回去……”靳葦想了半天,才擠出這樣一句托辭。
姜行雲碰了釘子,心裏有些慌張。但還是抑制住自己的情緒,輕聲地問:“你在猶豫什麽?”
“我……”靳葦一時語塞,老實講,迄今為止,她并沒有鄭重其事地考慮過這件事,一直以來,章君南的事,姜行雲的事,将她的思緒填的滿滿當當,她根本沒有功夫思及花前月下,更不敢去想以後。
見靳葦欲言又止,姜行雲索性一把将靳葦拽進了屋裏,引着她到床邊坐下,然後自己起身關了房門,坐在了桌旁。
“既然外面天寒露重,那你坐在這裏,慢慢想。”
屋內也沒有點燈,一片漆黑,兩個人就這樣坐着,靜谧的空氣中,彼此間,呼吸可聞。
“我不是不願”,終于,靳葦開了口:“只是現在,不是時候。”
“你初到恒州,嚴家雖然忠心一片,但畢竟……說的難聽些,寄人籬下,剛經歷了出逃的狼狽,京城現下還陷落在賊人手中。”
“你的身份一旦明了,西南上下都在盯着,陛下怎麽也該做出一副勵精圖治,誓要一雪前恥,揮師北上,奪回京城,重整山河的樣子,怎可什麽都未做,先想自己的婚姻之事?”
姜行雲心裏明白,靳葦一口氣說這麽多,無非就是一句,不是時候,那什麽時候才是時候呢?
“你說的這些我都想過”,姜行雲沉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恒州不比京城,你同我走這樣近,旁人免不了會說閑話。”
“我不在乎。”靳葦不屑地說。
“可我在乎。”靳葦的話甫一落地,姜行雲馬上回道。
“你總說來日方長,可終歸世事無常,都說盡人事聽天命,人事之外,畢竟還有天命,我不想你同我在一起,一日一日的,都是委屈。”
姜行雲的話,說的靳葦心頭一熱。
“你我心悅彼此,已是天大的緣分,于我,更是天大的造化,你只需想願不願,其餘的,何必想太多?”
“你若說一句願意,我明日便請嚴老将軍做個見證,先定下此事,待返京後,風風光光封後,好過在這兒灰頭土臉陪着我受氣。”
靳葦正心懷感動,冷不防地被姜行雲“灰頭土臉”四個字逗笑。
“笑什麽,問你願不願意。”姜行雲故意嗔怪道。
靳葦摸索着,來到姜行雲身後,抱着他的脖子,伏在他背上。
“我願意,我哪會不願意呢?這世間光華奪目的男子千千萬,哪一個又比得上,我的玉郎。”
靳葦的話,姜行雲很是受用,他站起來,轉身打橫抱起靳葦,走到床邊,把人放到了床上。
“往裏去去。”說着自己也脫鞋躺了上去。
姜行雲鑽進被窩,又把人往裏擠了擠,胳膊一伸,将人抱了個滿懷,原本有些低沉的聲音此刻更是充滿了磁性:“夫人,娘子,我好冷。”
靳葦的心都要化了,卻還是嘴硬地說:“不要,好冰。”
“我給你暖暖。”說着,姜行雲抱的更緊了。
在姜行雲懷抱的禁锢中,靳葦艱難地翻了個身,與他面對面,兩個人貼的更緊了。
“這樣更好一點。”黑暗中,靳葦伸出手,覆在姜行雲的臉上,輕輕地喚:“玉郎?”
“嗯?”姜行雲回應道。
“玉郎?”
“嗯?”
“玉郎?”
“嗯?”姜行雲不厭其煩地回應。
“我好愛你。”
姜行雲你心裏歡喜的緊,靳葦這樣熱烈的表達,還是頭一次。
他的臉往前湊了湊,幾乎貼在了靳葦的臉上,輕輕柔柔地喚:“夫人……娘子……卿卿。”
翌日,姜行雲見了嚴霆,便開口說:“有個事,要勞煩老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