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杜家嫡女!靳葦腦中“嗡”的一聲。昨日杜徳佑說要許給她的,明明是杜徳佑的侄女,如今怎麽成了杜家嫡女。
怪不得她覺得杜千菁與她,有七分相像。
看着靳葦一臉錯愕,杜千熒再次強調:“沒錯,我是杜家嫡女,杜千熒。”
“仰慕你的人是我,昨天在屏風後的人也是我。”
杜千熒還在自顧自地說着,而靳葦用餘光瞟到,杜徳佑他們離這兒,越來越近了。
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靳葦沒有猶豫,很快拿定了主意。
在杜徳佑拐過最後一個彎的瞬間,她退後一大步,躬腰作揖,有意放大了聲音:“杜小姐,杜将軍許與我的,是您的堂妹。”
“西院那個木頭樁子,她也配?”杜千熒怒不可遏地說:“我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去和爹爹說。”
“住嘴!”杜徳佑正好目睹了這一切。
杜千熒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裏撞見杜徳佑。她明明打聽好了,杜徳佑今日不在府中,所以她才敢下帖子請靳葦來。
趁着杜千熒愣神的功夫,靳葦立馬說:“将軍,下官告退。”假裝落荒而逃。
想讓她娶杜家女,杜徳佑,你先搞定杜千熒吧。
出了杜家的門,靳葦整個人都輕快了起來。
關于劉臣齊,靳葦有點印象,也是今科的進士,不過不知為何,孟涪那次在裕香樓設宴時,卻未請他。
這其中必是有些緣故,靳葦想着,等來日見了孟涪,當面問問,可是接連幾天,都沒有見到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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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才得知,孟涪遇上事了。
其實在外人看來,倒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甚至還要說孟涪一句不知好歹。
孟家老爺給孟涪定下了一門親,孟涪死活不同意,于是被鎖在了孟家祠堂。
可是靳葦卻從中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因為孟家求娶的,不是別人,是劉家女,劉臣齊的妹妹。
劉家是什麽身份,綿延上百年的氏族,孟家不過是商人,若不是先帝寬厚,孟涪都沒有參加科舉的機會。
孟涪若是能搭上劉家,将來注定一片坦途。
可他拒絕了。不僅拒絕,還搞出這樣大的陣勢。
與孟涪結交了這麽些時日,靳葦自認對他也算有些了解,這人看着溫文爾雅,實則有主意的很,倔起來,九頭牛都拉不回。
于是思來想去,破天荒的,靳葦登了孟家的門。
孟家的家仆一聽來人是當今禮部侍郎,公子的好友,便急匆匆地一路小跑着去禀告。
片刻之後,一個中年男子迎了出來,臉上堆着笑,眼神上下打量着靳葦,全身上下都透着精明。
“啊呀,靳侍郎光臨寒舍,未曾遠迎,還請侍郎大人恕罪。”孟家老爺賠着笑說。
靳葦倒是恭恭敬敬:“世叔不必客氣,我來找孟兄。”
孟淩榆有些為難,孟涪此刻正被他關在祠堂,可是既然靳葦登了門,他又不好駁了靳葦的面子。
猶豫了片刻後,孟淩榆對着家仆說:“去請公子過來。”
随後孟淩榆側過身,對靳葦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将人請進了大堂。
自進了孟家的門,一股富貴的氣息便撲面而來,大堂更是如是。各類古玩字畫不要錢似的排隊放着,難以想象,這樣的家,居然養出孟涪那樣風度翩翩的人。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孟涪進來了,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頹氣,顯然已經重新梳洗過。
“靳兄,真的是你?”看到靳葦,他有些欣喜,方才家仆說是靳侍郎,他還不敢相信。靳葦何時主動登過別人的門。
靳葦點點頭,随後問道:“你這是?”
孟涪的臉瞬家垮了下來,他轉身關上房間的門,然後将自己父親逼迫自己上劉家提親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靳葦。
聯想到近日自己身上發生的事,靳葦不禁在心中對孟涪多了幾分同情。
“可是,這終歸不是辦法。”靳葦開口說道。站在孟涪的角度上,這根本無濟于事。
”但是,即使被逼迫,我也不能去娶一個與自己素未謀面的女子,這不僅是低看自己,更會毀了對方的一生。”
聽了孟涪的話,靳葦心中有些觸動,男婚女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如是,可在孟涪看來,卻不是這樣。
“那孟兄認為,應該娶怎樣的女子?”靳葦有些好奇地問。
孟涪一臉莊重地說“必然得是,我心悅的,與我說得上話的。”
靳葦打趣道:“以孟兄的才學,世間女子,有幾人能說得上話?”
“若是她還在世,想必……”孟涪說了一半,似是想到了什麽,驀地又停下了。
靳葦雖然好奇,但他不再提,她也不好追問。況且她今日來,本就不是為了探聽這些兒女私事。
之後,靳葦裝作不經意,提到了劉臣齊,孟涪沒有多說,臉色卻是不大好看,末了還提醒她,莫要與他結交,靳葦聽後,心中有了底。
其實孟涪不想與劉家結親,可能也并非全然是他說的緣故,劉家雖然勢大,想必有些事,他也是看不上的。
而孟家之所以上趕着求娶,無非是攀附,這背後,無非是家族利益。若是這份利益能到手,娶誰家女,又有什麽關系呢?
這才是靳葦來的真實目的,替姜行雲,拉攏孟家。
她明白說出自己的來意,以姜行雲當前的處境,什麽樣的功,比得上從龍之功?事成之後,孟涪對孟家,也算有了交代。
聽完靳葦的話,孟涪難掩心中激動。其實就算不提什麽從龍之功,他也很樂意為姜行雲效力,于是便答道:“陛下雖然年幼,卻有明君相,我自然是樂意的,只是家父……”
“那就是孟兄的事了。”說着,靳葦便起身告辭,她要說的話已然說完,接下來的事,她也不宜摻合,希望孟涪不要令她失望。
從孟府出來,靳葦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着。
她今天借着杜千熒讓自己暫時擺脫困境,又為姜行雲拉攏了孟涪,這其中既有意外之喜,又有多日籌謀,按理說她應該開心才是。
可是,她心裏卻莫名有種失落感。
平心而論,作為女子,她是佩服杜千熒的。勇敢、熱烈,無視閨閣之中對女子的束縛,當着對方的面,袒露自己的心意,多麽坦蕩。換作她,她不敢。
她一開始的回避也好、拒絕也好,是因為她不能明說,作為女子,不願意她陷得太深。可看見杜徳佑,她毫不猶豫利用了她。
而孟涪對她,更是一開始就不同,他一片赤忱來到她身邊,可她一眼看中的,卻是孟府的價值……
寒窗十幾載,她邁向朝堂的初衷是,致君堯舜上,可如今……
她的生父一生坦蕩如砥,這樣的女兒,怕是令他蒙羞。
許是真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夜裏,在夢中,靳鴻整個人趴在桌案上,抱着章君南的牌位失聲痛哭。
章君南是她的生父。
十八年來,她一直以為自己生母早逝,父親靳鴻一手将她拉扯大,教她讀書識字,作詩作文,告訴她女子也可以像鴻鹄一樣不必囿于深宅後院。
直到她中了狀元,靳家找上門,她才知道靳鴻十幾年前因着她的緣故被靳家趕出家門。
後來,她一度真的對靳家人的話信以為真,因為她的母親是娼妓,他們一家三口才不為靳家所容。
直到那日……她得知了賀州的事,去找靳鴻商量。
“今晚的事就此作罷,莫要再提。”靳鴻決然地說。
“父親!”靳葦語氣中透露着不滿:“我既已知情,怎能不顧賀州百姓的死活!”
“你以為滿京城都是杜家的走狗嗎?兩年了,為何賀州的事,京城沒有一點消息,那是因為別人知道,此事背後擔着多大的幹系!”
“你進入朝堂才幾天,我問你,你摸得清這其中的深淺嗎?你知不知道,一個不慎,你會有什麽後果!”
“撐死不過一條命……”她的倔脾氣起來了,梗着脖子說。
然而靳葦不知道的是,她這句話,一字一字如千斤重錘砸在靳鴻的心上。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地落在靳葦的右臉。
她整個人都懵了,記事以來,這是靳鴻第一次打她。
然而這還不算完,随後靳鴻揪着她的胳膊,半拖半拽地走到屋子東側那副青松圖前。
然後靳葦便親眼看着靳鴻小心翼翼地取下那副青松圖,在牆上摸來摸去,而後随着“咔”的一聲,一旁的書櫃突然向兩側移動,留出一個一人寬的入口。
眼前發生的一切足以令靳葦瞠目結舌,父親的屋內竟然設有這樣一個機關,十幾年來,她卻從未察覺到一點蛛絲馬跡。
靳鴻一把将靳葦推進了密室,随後自己也走了進來,那是一處半丈見方的狹小空間,隐匿在書櫃後面,确實很難發現。此時父親與她二人站在裏面,已然有些逼仄。
“跪下!”靳葦聽話地雙膝跪地,此時她已經看見,前面擺着一副案幾,案幾上有一個空白的牌位。
她想,或許,那便是她的母親。
靳鴻走上前,将那個牌位反過來,用袖口擦拭着翻過來的這一面,靳葦這才看到,原來上面竟是有字的。
“撐死不過一條命……”靳鴻重複着她方才的話,眼神裏是嘲諷、是不甘、是無盡的痛苦和絕望。
這樣的父親,讓她覺得害怕,讓她覺得陌生。
靳鴻狠狠地瞪着她,幾乎要目眦盡裂,然而他下面的話一出口,靳葦仿佛身處三九天,通身徹骨寒。
“你身上背負的,是十幾條人命!”
作者有話要說:
小孟是有點子癡情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