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
第一
“你自己一個人來的?”她繼續問。
“嗯。”他忽然有些煩躁。
一個人大老遠跑過來吃飯,還是這麽高檔的餐廳,他不會覺得孤獨嗎?
她想到小時候的何灏經常被一個人鎖在家裏,天黑了,房子裏也沒亮起燈,那時候太小,總以為他會死掉,于是拼命的敲他的門,直到房間裏亮起燈來,她會一溜煙跑到樓外,看屬于他家的窗戶到底有沒有亮起。
何灏被她吵得不耐煩了,會慢吞吞的從地毯上坐起,把客廳的燈打開,然後踮腳趴在窗戶上看她,他知道她肯定會在。
可她不知道,他一直在等她。
她等的是能證明他存在的光,可他等的是照亮他的那束光。
運動會即将來臨,恰好趕上國際體育賽事,為弘揚運動精神,學校鼓勵同學們踴躍積極參加,可惜大三的學生早已沒了最初的熱情,只有三兩個人報名。
方珊珊的男朋友是中國某田徑冠軍的忠實粉絲,為了獲得官方平臺的簽名禮物,他找了很多人轉發朋友圈,作為中國好室友,顧以初也不例外,轉發之後,她随手配了文案:冠軍,永遠的神!(好想要獎牌)
括號裏的話,本意是想表達一下我很喜歡但我不配的意思。
結果,運動會第二天下午,何灏和夏輝把獎牌同時送到她面前,讓她必須選一個。
運動會進行的有模有樣,大一大二的學生必須留在觀衆席,大三大四就比較輕松,可以随意一些,簡而言之,就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
彩旗插滿整個操場,學校還請了藝術團前來表演,各學院的方陣特色鮮明,再配上讓人振奮激昂的音樂,場面一度熱鬧非常。
此時此刻,顧以初在圖書館寫報告,根本沒想過運動會會跟自己有關。
第一日在歡呼聲中結束,第二日下午,是男子5000米的比賽,分為兩場,一場是體育學院的比賽,另一場是其他學院的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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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都很有看頭。
五公裏報名的男生并不多,數下來有十幾個,何灏就是其中一個。
在起點準備,槍聲一響,參賽者如弓箭上的弦一般往前沖,何灏沒有不是第一,尤其這才剛開始,更是看不到差距,只知道他一直很穩。
第一個人越過四百線,工作人員把牌子翻下一頁,并告知選手還有十一圈。
平常跑八百都喘的女生們此刻緊緊盯着場上的男生們,看着他們一圈又一圈的跑下去。
中途還有男生臨時摘掉眼鏡。
三圈過後,開始漸漸拉開差距,最後那個男生少說跟前面的人差了十米遠,五圈過後,還有五六個人保持在同一水平線,何灏也在其中。
幸好今日的陽光沒有昨日那般灼人,在操場待着也不會覺得皮膚被曬到刺痛。
六圈,八圈,那個一直領先的男生身後只緊跟着一個人,最先拉開差距的那個被第一名和第二名先後超越,生生拉開一圈的距離。
十圈過後,大家都很疲憊,但腿上的沉重感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耐力的消耗。
參賽者體力消耗太多,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操場上突然響起一段振奮沖鋒的音樂,點燃了男生們的沖刺精神。
還有最後半圈,看臺上的人都緊張得盯着操場上移動的身影,轉彎時,何灏猛然發力,快了旁邊男生一個身位,之後更是一路沖刺,奮力奔向重點,與身後那個男生迅速拉開差距。
敲鑼聲響起,第一名産生!第二名産生!
工作人員把他們扶到休息區調整,何灏此時滿身滿臉的汗,一雙腿更是累得不行,他詢問計時員,“我成績多少。”
那人好像是體育學院的老師,笑着告訴他,“你第一,20′10″,體力不錯啊小夥子。”
他還在平緩氣息,沒有回話,只是點頭示意。
金牌穩了。
何灏休息時,體院的參賽學生上場準備,從休息區的棚子裏往左看,剛好能看到那群正在活動手腕腳腕的體育生。
何灏無意瞥了一眼,然後,他看到了夏輝,他居然也跑五公裏。
夏輝跑成什麽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經拿到了金牌。
開始的槍聲響起,何灏拎着薄外套往宿舍方向走去。
再回來時,他已經洗了個澡,換了幹淨的衣服,哪裏還有滿頭大汗的樣子。
他去在操場等比賽結束發獎牌。
計算着時間,他把顧以初喊過來,說是有個她的東西需要來取一下。
她還有些納悶,自己最近沒買快遞,也沒有落下的物品,剛好她也寫完作業有空,就背着電腦包往操場的方向去。
頒發獎牌的音樂經久不變,還是那麽的有節奏感,何灏站在一塊掉了不少漆的頒獎臺上,接受了校領導頒發給他的獎牌和證書。
他是第一名,站的最高,顧以初一眼就看到了他。
原來是喊自己見證他的高光時刻,沒想到他也有這樣的時候,以往,他拿了獎也不會特意跟別人說。
“顧以初。”看臺上有人喊她。
她循聲望過去,看到了夏輝,他好像剛參加完比賽,額前的劉海都是濕的。
他靈活的從看臺上跳下來,穩穩地落在她跟前,“我五公裏跑了第一,18′19″,厲害吧!”
又是一個來分享喜悅的,她自然是主動捧場,“你跑這麽快,又是第一名,很厲害。”
大男孩聞言笑了起來,又說:“你先別走,等我領完獎回來找你。”話剛說完,主席臺上就響起了他的名字,是要他去領獎。
顧以初笑道,“快去吧!冠軍。”
夏輝離開,顧以初轉身去看何灏,剛轉過去,猛然發現人就在身後,也不知什麽時候來的,一聲不啃,差點沒把她給吓壞。
何灏看她轉過身來,臉上立刻露出笑來,“我今天參加了五公裏比賽,拿了第一,學校給我發了個金牌,你看。”顧以初看向他脖子上挂着的金燦燦牌子,好奇的問了句,“是金的嗎?”
他用食指刮她挺翹鼻尖,“想什麽呢?”
“這是鍍的金水,看着像而已。”
她只是那麽一說,學校怎麽可能真的用金子做金牌。
“吶。”他把東西從脖頸上取下來。
顧以初愣愣的看着眼前金燦燦的牌子,發出了靈魂拷問:“幹嘛?”
他說:“你不是想要嗎?送給你啊!”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想要了?”她矢口否認。
何灏也不多言,直接拿出手機點進她的朋友圈,就是幫方珊珊男朋友轉發的那條,上面寫着四個字:想要金牌。
顧以初:......
也就是那麽一說,也沒有很想要。
三秒後,顧以初手裏拿着一枚硬塞給她的金牌,該說不說,上面的圖案還挺好看的。
手裏剛拿上這枚金牌,夏輝就來了,他一眼看懂他們在做什麽,不甘示弱的把自己的那枚直接戴到顧以初的脖子上,“既然你喜歡,那就送你了,不用跟我客氣。”
她沒客氣啊,她只是單純的不想要,文案是即興發揮,要不是何灏提醒,她都忘記自己發過的內容了。
幸好還有其他比賽在繼續,大部分學生的注意力都在操場上,但是也有人注意到了他們,顧以初甚至看到看臺上那人再喊身邊的朋友一起看。
她是真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到這個地步,這金牌她一個都不想要。
“你們可能誤會了,那條朋友圈是幫別人轉發的,我也不想要金牌,這麽有紀念意義的物品,你們還是自己留着吧。”說完,想幫他們戴回去,可惜兩人比她高出太多,只能嘗試後作罷。
于是顧以初尴尬的放下自己舉在空中的手,一人懷裏塞一個,然後背着電腦包潇灑離去。
她一走,剩下的兩人也沒必要再裝什麽好臉色。
夏輝看着他手裏那枚金牌,“你那個好像是我的。”
何灏理都不想理,直接扔他手上,然後抽走原本屬于自己的那枚。
明明都是一樣的啊。
不管從外觀還是材質都是一模一樣的,兩個男生固執又幼稚的非要最初發到手裏的那一塊。
經此一事,某顧姓同學直接關閉朋友圈一個月,不看也不發,這都什麽事啊!一個兩個的搶着給她送金牌。
她能察覺到夏輝對她有好感,這幾周也刻意減少了和他打羽毛球的時間,問了就是在忙和寫作業,還是找個時間跟他說清楚吧,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心裏的人是何灏。
想到何灏,她就更煩了。
好端端的送什麽金牌,她喜歡的明明是真金。
還有這幾次跟夏輝較勁,她能感覺到,但潛意識裏并不把這認為成示好,反倒更像某種應激創傷後遺症。
他在初中時有一段時間跟現在很像,要一直跟着顧以初,不讓其他人靠近她,顧以初那時單純的以為他想保護她,直到有一次,他連小以澈都要趕走,顧以初才發現他的不對勁。
不過,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顧以初都要忘得差不多了。
她現在懷疑何灏有心理疾病,而且是很嚴重的那種。
他小時候遭受過父親的家庭暴力,剛長大點,父母就離婚,好在這個過程中有外公外婆的陪伴,才沒讓他真的無人可依。
他的突然轉變很可能是因為受到了某種刺激。
自那日之後,顧以初特意避着兩人,因為已經有同學知道,有兩個男生同時送金牌給她的事,還跑來問她,她怎麽可能承認,只說肯定是看錯了。
再一次拒絕夏輝約她打羽毛球後,顧以初放下手機,戳着碗裏的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