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愈合
愈合
似乎在地上坐得太久,血液不流通,起身時腿麻太狠,差點摔倒,顧以初丢掉手裏的東西,急忙去扶他。
她感覺何灏很虛弱,臉上的傷已經消腫結痂,呈現愈合之勢,可他卻頹廢到了極致。
他強撐着彎起嘴角,露出慘淡的假笑,比哭還要難看,讓顧以初莫名心疼。
“你應該還沒有吃飯,我帶了些零食水果。”她把袋子裏的東西提過來,一樣一樣擺在桌上,“怕你不喜歡,還拿、帶了吐司,這個你應該會吃。”
“謝謝。”語氣客套又疏離,像是要拉開距離。
她裝作沒察覺,拿起那個比巴掌還大的芒果,“你看着芒果,五顏六色的,是不是很漂亮,而且它聞起來很香,你應該會喜歡的。”
“謝謝。”濃郁的芒果香味飄滿一片小小的空間,甜味真的會讓人心情變好。
她想陪他一會兒。
“我們看電影吧,最近有很多新的影片。”挑選時,她放棄早已選好的那部青春電影,因為不是每個人的青春都會美好。
她手指一滑,鬼片播放。
顧以初想換掉,餘光瞥見何灏看的認真,停下了動作。
雖然明知道劇情都是假的,可她還是會害怕。
一到陰森背景音樂響起,鬼要出現的時候,顧以初就會假裝吃東西,去洗手間,她真的受不了了,再看下去,晚上會做噩夢的。
一定要換一部,顧以初深吸一口氣緩慢吐出,大步走出洗手間。
她一坐下,就有鬼撞到屏幕上,吓得她猛一後縮,撞上了何灏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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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實在在的身體撞擊聲,“對......對不起,我被吓到了。”她雙手合十,表示歉意。
何灏輕攬住她,低聲安慰,“這個人腹直肌都被切斷了,根本不可能從棺材裏坐起來,所以這是假的,而且不合常理。”
顧以初:“......”
她怕的要死,這人跟她講劇情設置違背常理。
“既然害怕,那就別看了。”他伸手去關,被顧以初攔下,“你不是想看嗎?”
“誰想看這麽差勁的電影?”
直到顧以初去洗手間之前,何灏一直在走神,只有顧以初偶爾的動作會打斷他的意識,他好幾次想說換一部電影,偏偏她不是去倒水,就是去洗手,回來之後還看的頗為認真。
他以為是她想看。
時間很無聊,又找了搞笑綜藝來看,幾個新藝人被邀請到島上做客,玩游戲時笑料頻出,顧以初捂着肚子,笑的停不下來,就連何灏,也受她影響,輕笑出聲。
這笑聲被顧以初精準捕捉,她心裏放松下來,對他道:“你終于笑了。”
“謝謝你。”他說,謝謝你願意陪着我。
顧以初把最後的薯片吃掉,“這是你第三次說謝,不用這樣見外,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清澈如山澗溪水的眼睛靜靜的看着他,仿佛清泉滌蕩全身,帶走所有的不安和煩悶,只留下安靜卻強大的力量。
“一直都是,從來都沒變過。”近乎虔誠的說出這句話,像是确定了某樣東西。
已經很晚了,顧以初早已離開,何灏坐在卧室的地毯上,靠在床邊,芒果放在書桌上,舒心的香味慢慢填滿整個空間,房間裏沒開燈,但一點都不暗,那盞夜燈不止亮在卧室裏,還會亮在人的心裏。
明天就是新年,按照往常,何灏會去姑姑家過,這是為數不多對他好的親人,但今年,姑姑再婚了,新姑父是個年輕男人,總是精明的算計一切,他不喜歡。
挂掉電話,他把從超市買回來的食物整理出來,一部分今晚吃,一部分放在冰箱裏,排骨泡在冷水裏,他穿好圍裙,挽起衣袖忙着剝蔥,只他一個人,做飯倒也簡單。
門鈴不合時宜的響起,他放下手裏的活,順手抽張廚房用紙,過去開門。
顧以初穿着毛茸茸的外套,笑盈盈的看他擦手,“你在忙嗎?”
看到他身上的圍裙,好像還有辛辣味,是在做菜麽?
“沒有,随便做些事情。”
“那個,我臺燈壞掉了,我爸修不好,我晚上看書要用,就找你試試看。”找他修臺燈卻不把燈帶過來,大過年的晚上不看春晚卻看書,何灏假裝沒看出她的心思。
“那你拿過來吧。”他轉身去找工具,被顧以初一把拉住,碰到溫熱軀體,她無意摁了一下,發覺後立刻松開。
被觸碰的肌膚仿佛被烈火吻過,激烈的溫度燙進心底,熨帖的無比溫暖。
“怎麽了?”他問。
顧以初揉揉鼻尖,說出實情,“臺燈太重了,不好拿,你過來修吧!”她眼睛四處亂瞟,根本沒有看她。
這謊言和演技,太拙劣了。
不過,何灏願意配合,他說:“好,稍等我一下。”
脫下圍裙,換上外套,何灏跟顧以初去了她家。
甫一進門,何灏就知道自己被騙了,顧父顧母在廚房忙的熱火朝天,顧以澈正偷偷用手去拿剛炸好的帶魚吃。
偷吃被發現,顧以澈迅速放下手,清理痕跡,“你們什麽都沒看到,我什麽也沒做!”
“別管他,跟個小孩子一樣。”顧以初瞥他一眼,拉着何灏去房間。
書桌幹淨整潔,只散亂放着幾本中外名著,其中一本《飄》沒有合上,書頁上面有藍色字跡的公正批注,旁邊還有黑色的,一眼看出是兩個人寫的。
“哦,這是顧以澈弄得,他在我這裏看書,也不知道收拾一下。”說着把書簽夾進去做标記,整理好後放回原位。
她書桌一角取出一個潔白的小兔子,仿真的外表,透亮的白。
“你确定晚上用這個燈看書?”這燈光并不柔和,只做照明倒還好,若是放在旁邊看書,久了眼睛會不舒服。
顧以初磕巴,她确實沒用這燈,大部分時間都是電子閱讀,“是......是之前,是顧以澈。”對,就是他。
三兩下組織好語言,“是顧以澈用這個燈看書,我沒有,但是現在它壞掉了。”
好看的樣式,馬虎的內部設計,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指用巧勁把外殼打開,露出裏面的黑白線路,何灏按下開關,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找到連接處,摁壓幾下,光亮一閃而過,心裏有了數,他道:“應該是不小心碰到了連接口,導致接觸不良,重新連一下就好了。”
顧父豪邁的喊聲從客廳裏傳來:“出來吃飯了,孩子們。”
還能聽到顧母的嘟囔:“你小點聲,都要傳到樓上了。”
“今天開心嘛!”
卧室內,兔子燈閃爍幾下,沒能徹底亮起來,顧以初把燈從何灏的手裏挪走,“我們出去吃飯吧,我爸媽還有顧以澈都想你留下來。”怕他不同意,還說,“顧以澈的競賽老師給他安排了好多難題,他寫的很困難,你要不留下來給他講講。”
外面正抱着手機打游戲的顧以澈打了個噴嚏,以為穿的少受涼了。
何灏靜靜的看她一會兒,想告訴她,不用這麽小心翼翼,他沒有那麽脆弱。
顧以初細眉一擰,下定決心道:“哎呀!好啦,我說實話,是我爸讓我把你喊過來的,他怕你一個人無聊,今天過年,想你來這邊能開心一點。”
她偷偷看他一眼,“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對方不說話,心卻如浸在蜜中。
“我沒生氣,謝謝你來叫我。”
原本團圓夜,應該是合家歡聚的時刻,除去朋友同學的新年祝福,只有寥寥幾條長輩的詢問。
一條來自遠在國外的母親,另一條,是虛情假意的繼母。
他早就想好今年一個人過,可最終還是貪戀溫暖,來到了另一個家庭。
飯桌上,顧長幸弄了瓶白酒,拉着顧母陪他小酌,白酒和橙汁碰杯,這是兩代人的相聚。
吃過飯後,何灏自然而然起身,幫顧母收拾碗筷,剛從洗手間出來的顧父瞧見,莫名感慨,這孩子真好,可惜攤上了那樣的爹。
再看自家女兒,平時十指不沾陽春水,今日竟站在水池邊收拾餐具,反常,太反常。
“以初,你今天怎麽勤——啊!”
沒說完的話被顧母暗中掐掉,顧父揉着手臂上的痛處,幽怨的看她。
“你小點聲,倆孩子幹活幹的好好的,你非要提兩句壞人心情?”顧爸爸被拉到陽臺上,聽着老婆大人的訓斥。
“沖洗一下,放到洗碗機裏就行了。”她把食物殘渣扔進垃圾桶裏,讓何灏不要那麽仔細。
“清潔劑在哪?”他問。
“你右手邊,那裏。”顧以初指了一個方向。
兩人協調合作,關上機門,讓它自行運轉。
兩人站在料理臺前洗手,背影相靠,燈光照耀下,一派和美,顧媽媽瞧着,頗為感慨,“一晃眼,孩子們都這麽大了。”
“是啊!”顧以澈不知道從哪冒出來,還端着泡着茶葉的玻璃杯啜飲,“他們這樣好像以前的你們。”
顧父顧母的在兩個孩子小的時候,常常一起在廚房裏做飯,以至于顧以澈印象深刻。
清潔過後的餐具會直接在裏面烘幹消毒,用的時候打開就可以,不用單獨挪出來。
何灏趁着這會兒功夫,把兔子燈修好,很盡責的去找顧以澈,要給他講題。
顧以澈毫無形象的躺在床上看一本愛情小說,是從姐姐的房間悄悄拿過來的,要了好幾次都沒要過來。
“灏哥,來坐。”他麻溜的從床上坐起,拉出椅子要他坐下。
“你有學習上的問題嗎?可以跟我聊聊。”
顧以澈只當何灏關心他,立刻從書包裏翻找精講習題,可能是動作太大,放下小說時,裏面掉落出一張照片。
何灏離得近,順手拾起,看到畫面,他眼裏露出笑意。
那是一張小時候的照片,是幼兒園文藝表演時拍的,當時的他很小。
他站在顧以初旁邊,臉蛋被老師畫上濃重腮紅,眉心一點紅亮片,妝容雖然誇張,但好在可愛。
顧以初眼睛圓圓,也是同樣打扮,穿着一模一樣的校服,只不過,何灏帶着一頂棒球帽,右手搭在顧以初的肩膀上,像是摟住了她。
那時的他一臉嚴肅,直直的盯着前方,像是在保護誰。
明明一點印象都沒有,可他還是回憶起童年。
那時候,天真沒煩惱,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