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模拟游戲（1） The Imitation Game
模拟游戲（1） The Imitation Game
據說，人在突然被從飛船內吸入太空的一剎那，如果馬上深吸一口氣并且屏住呼吸，那就會在真空中保持清醒和行動力達一分鐘之久。
盡管主觀上會極度痛苦，就好像拔了一個全身尺寸的超級大火罐。
并沒有穿任何防護服的皮姆，在雙扇門莫名其妙開啓，強大的負壓将他和加拉吸入浩瀚星空的一瞬間，的确按照傳聞所說深吸了一口氣。
當然，作為“自然生”的他，并不具備成為宇航員所要求的體魄，所以這個吸氣操作也只是他的道聽途說。
不過，還真奏效了。
漂浮在無垠的空間中，已經看不到了那潛水艇狀的飛船，皮姆竟然依舊保持了意識和行動能力！
但他很快發覺，這跟他深吸了一口氣并無關系——因為，當不得不把這口氣吐出來之後，自己竟然還能呼吸！
“說明這并非真正的太空，”皮姆心想，“那我現在究竟在什麽地方呢？”
他開始上下求索地尋找搭檔，然後就在距自己大約幾百米的地方，見到了一個飛快自旋的白色物體：穿着防護服的加拉！
盡管他能夠呼吸，但身體只能無重力地瞎撲棱。
為了能在空間中移動，皮姆值得動用自己那身高科技的警服夾克。
他伸手操作着挂在左耳上的單片鏡，激活了“噴辣椒水”功能。
然後，随着皮姆警官的手勢操作，一股白霧從夾克袖口中噴射出來。
那水霧就是俗稱的“辣椒水”，并不一定是從辣椒提煉出來的，主要是一種以非致命方式制服嫌犯的強刺激性液體。
現在，在真空中漂浮卻奇跡般能夠呼吸的皮姆，将警服夾克的這一功能，用成了火箭推進器了。
借着辣椒水噴射的反作用力，他在全無阻力的真空中朝加拉的方向飛去。
大概是因為她穿了臃腫的防護服，以至于在被負壓吸出飛船時，在身體具有較大受力面積的情形下自旋了起來，然後就停不下來了。
兩人所處的這個“真空”，能讓你呼吸、讓你存活，但就是沒有阻力、也沒有重力。
還有一點是反物理的，這個“真空”還能傳播聲音。
皮姆不斷接近旋轉中的加拉時，就聽見她在用已經沙啞的嗓子不停地呼救着。
他便用手勢加大了辣椒水的噴量，三下兩下把袖口裏儲藏量全都用光，然後憑借慣性筆直地飛翔搭檔。
“啊！”加拉在旋轉中叫了一聲，那是皮姆張開臂膀，從正面抱住了她——到了這個時候，也不用講究男女授受不親了。
頓時，兩人一同自旋的速度變慢了。
剛才，噴射辣椒水的方式向反方向行進，這是利用了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的原理。
現在，直線運動的皮姆抱住了自旋中的加拉，通過增加質量的方式減慢旋轉速度，應用了同樣的原理。
前者可以引申為“動量守恒定律”，後者則可被稱為“角動量守恒定律”。
但緊緊抱在一起的兩人，共同的轉速依然過快，而兩人已經無法通過增加質量的方式，利用角動量守恒來減慢速度了。
“加拉！”皮姆抱着她大吼，“脫下你的頭盔，反方向扔出去！”
可對方已經轉暈了，完全無法做出反應。
幹脆，皮姆自己動手，摁下頭盔與防護服連接處的機關，麻溜将頭盔卸下，然後用盡全力逆着旋轉方向抛出去，憑借由此産生的反作用力，終于讓兩人的自旋放慢了下來。
再看這時候的加拉，已經不能用花容失色來形容了。
只見她滿臉漲得通紅，目光渙散；大口喘息，卻說不出一句話；鬥大的汗珠不停地從額頭滲下來，一頭烏黑亮麗的短發全都黏糊糊貼在頭頂上了。
皮姆緊緊盯着對方的雙眼，好一會兒才讓搭檔的情緒穩定下來。
“我們在哪裏？”加拉總算能說話了。
皮姆便松開了自己的雙臂，繼續拉着防護服的袖口，跟搭檔肩并肩漂浮在太空中。
“如果非要我說在哪裏，”皮姆環顧着四周的繁星，“我只能說已經進到了那扇門的後面。”
兩人的前面，出現了一顆特別明亮的星星。
更特別的是，它越來越明亮，亮的甚至有點晃眼睛。
漸漸地，加拉和皮姆總算看清了這顆星的真面目：那其實是一顆行星，正一面緩緩自轉，一面反射着它所屬恒星的光芒。
“糟糕，”加拉驚訝道，“咱們好像正不斷被這顆行星吸引過去了！”
皮姆仔細一看，果真如此：那圓圓的行星，正變得越來越大，已經能夠看到行星表面的晝夜分界線了。
“不對，”加拉糾正自己，“咱倆其實是沿着行星質量造成的空間彎曲，向凹陷中心不斷移動的！”
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惦記着皮姆在火車上跟她講過的廣義相對論。
沒過多久，這顆行星已經在兩人面前變得足夠大，都能遠遠地看清地貌特征，有海洋，有陸地，有朵朵浮雲；都在行星緩慢的自轉中，經歷着明暗的交替。
“這一定是一顆剛剛冷卻下來的新行星，”皮姆對加拉說。
“何以見得？”
“只有一個大陸板塊，”皮姆指着它說道，“還沒有在地質活動中發生分裂。”
加拉和皮姆墜向的，正是這個尚未分裂的超級大陸。
當墜落的速度越來越快，手牽手的兩人發現自己渾身都被熊熊烈火圍繞了起來。
“這是與大氣層摩擦而生的火焰！”加拉緊張地自語道。
“不要怕，”皮姆對加拉說，“這火若是能傷害到咱倆，那麽咱倆到現在早就死了一百次了。”
很快，火焰熄滅了。
“這說明，”皮姆發揮了自己的物理特長，“咱倆已經減速到了終端速度：自由落體時重力與空氣阻力之間的平衡。”
“也就是說，”加拉喘着粗氣，“這個星球是有大氣的。”
最終，兩人安然降落在了一條荒涼的海岸邊上，四腳着地。
“好驚險，”加拉深吸一口氣，“差點掉海裏去。”
“我想，”皮姆思忖着說，“這可能并非偶然。”
當兩人嘗試站起來時，卻發覺站不起來了，自己突然變得很重，需要費比平時大很多的力氣，才相互攙扶着，從布滿岩石的地面上站立起來。
兩人嘗試着走動，但因為重量的增加，行動很不靈活。
更糟糕的是，這個行星的大氣非常稠密。盡管并不缺氧，但讓兩人在豔陽高照的天氣下，無時不刻感到陰雨天才有的憋悶。
加拉和皮姆略微适應了這個星球的重力和大氣，在白浪沖刷的沙灘上上來回走動着。
兩人降落的時候，這顆行星的太陽正在頭頂上高懸。僅僅過了大約一個小時，太陽就已經徘徊在地平線了。
如此換算一下，這裏一晝夜的時長可能只有四個鐘頭。
“這個行星自轉得太快了！”皮姆驚訝說，“它自轉一周的耗時，只相當于我們的四個小時。這樣的高轉速，恐怕早已經造成了岩石圈、水圈和大氣圈的極不穩定。”
“我還是那個觀點，”皮姆把話說完，“我們眼見的、腳踩的、觸摸聞到的，都并非是物理真實！”
“如果這一切不是物理真實，”加拉喘着粗氣問，“那又是什麽？”
“應該是某種模拟吧，”皮姆說。
“但為什麽要模拟給你我看呢？”加拉又問，“或者換一種問法，究竟是誰費心費力搞了這樣的模拟？”
“要我說，”皮姆猜測道，“也許要等到表演結束，表演者才會謝幕！”
夜晚降臨了。星空中并沒有看到圓滿或者殘缺的月亮。
在這個荒涼的行星上，夜晚本該寒冷至極，但事實上卻是無比熱烈。
只見一顆顆明亮的流星劃破夜空，墜落在加拉和皮姆身邊的行星表面。
有的跌落陸地，立馬騰起一團刺眼的火焰；有的則墜入海洋，掀起高高的水柱。
一開始，兩人都以為從天而落的的确是隕石，直到一顆“隕石”墜入大海之後，殘骸一度漂浮在海面上；
而從那漂浮着的殘骸中，竟有人形生物鑽出來，背着大包小包躍入刺骨的海水，奮力游向岸邊。
加拉和皮姆這才看清，那一顆顆從天而落的“流星”，其實是一艘艘墜毀的宇宙飛船！
當然，如果失控的飛船不幸硬着陸，那麽無論是船體還是船員都将在騰空而起的火球中化為灰燼；
若是能在海上軟着陸，那麽船員們便背着最重要的裝備和物資，逃離下沉中的飛船，游到了加拉和皮姆所在的沙灘上。
一晃功夫，已經有三、四撥的幸存者從迫降海上的飛船上游到了沙灘上。
看上去，這些天外來客也需要适應這個行星的引力，行動起來也都笨手笨腳的；
不少還并不适應這裏的環境，需要把全身包裹在宇航服之下。
它們攜帶設備登陸在這片沙灘上，然後紛紛圍攏起來，升起篝火，烘幹或者取暖。
“天啊，”加拉看向距離自己最近的一群遇險者，“應該怎麽形容這幫家夥的長相啊？”
皮姆也觀察着這群圍繞着篝火休整的天外來客：它們脫下頭盔，便露出了碩大的圓腦袋；而緊身太空服裹住的，則是粗短的軀幹；摘下手套、長靴，便露出了軀幹上的無數條觸手。
用這些長須，它們從背包中取出一個個錫紙餐盒，丢進篝火之中，待餐盒受熱膨脹、噼啪作響之後，便将錫紙餐盒從火堆裏夾出來，撕開包裝，享用盒子裏剛剛烤熟的甲殼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