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殘卷補錄

第7章 完美公式

第8章 完美公式

再去阿曼多的小屋，何塞拎了大量的酒和食物。

“你的完美公式算出來了嗎？”何塞問。

阿曼多極其自然地拿走何塞帶來的酒與食物，狼吞虎咽地往嘴裏塞：“噢，完美公式？這個名字不錯，我還沒有想到給這個公式命名呢！”

阿曼多身後的巨幅黑板畫着大大小小的齒輪，粗細不一的銅管，還有幾條鏈帶的示意圖。

見何塞探究黑板上的這些東西，阿曼多随手指了指，介紹說：“一個新想法，我想造一個能計算的機械。人的運算能力太差，容易出差錯。有時我進行一項複雜的運算，要花上好幾天。我打算讓一個齒輪記着一個數，說不定算起來會快一點。”

他還說，偶爾制作一些東西可以放松他的大腦。

小屋內沒有座椅，何塞跟阿曼多一起坐在地上。

他問阿曼多：“你這裏有沒有魔法陣法，別人不能竊聽的那種？”

“當然有！你以為我做的事情很安全嗎？雖然很多人把我當成瘋子，可懂行的人一聽就會明白我說的都是真的。”

何塞放了心：“過段時間，我可能要走一趟商旅。你不是說很多東西在洲際城買不到嗎？你開一張清單，路上我可以幫你收集一些緊缺難找的材料。”

阿曼多點點頭：“代價是什麽？”

“檢查我的身體，算公式，怎麽都可以。按你的習慣來，然後告訴我，為什麽我不能學習魔法？”

“讓我解剖你，總能找到原因。或者，提供三代近親的生理資料。”

“都辦不到。”

阿曼多搖頭：“那就不行。”

何塞嘆了一口氣，他盤着的腿很快就發麻了，勉強換了個坐姿：“寫一張單子吧，不是交易。當成是學費？回饋禮物？怎麽說都行，為你告訴我的那些‘在任何地方都聽不到的東西’。我喜歡你給我講的那些。而且不只是我一個人喜歡。”

“哦？你還告訴誰了？”

“歌莉……一個十七歲的姑娘。今年，今年該十八了。”

“她誇獎了嗎？”

“對，是她先說的喜歡。”

“很有遠見的女孩兒。”

阿曼多拿起旁邊的一個東西，他一直在擺弄的鐵塊，鐵塊纏滿銅線條，有明顯焊接痕跡，銅線尾部鏈接了更大的鐵箱。

他示意何塞拿着：“試試這個。”

何塞接過來掂了掂：“很重，這是什麽東西？”

“不是讓你掂重量的。”阿曼多神秘一笑：“這是一個極其微妙精細的玩意兒，存在于想象和草稿紙上的演算，目前只能假設它的存在，畢竟在公式上說得過去。”

“想象？那我試它有什麽用？”

“別忘了我的研究領域：第一，讓沒有魔法的人用出魔法；第二，每一次施展出的魔法就是魔法能量的最大值。”

“還記得我說的計劃步驟嗎？這就是我的計劃步驟之一，把分開的研究合二為一：讓沒有魔法的人用出魔法，通過機械增加魔法的能量值。當然，這個計劃充滿不确定性，可以讓實驗先行嘛，順便收集一些數據。你先試試看。”

“怎麽試？”

“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事物，當然是依靠想象。”

“難道我拿着這鐵塊，想象我在使用魔法就——”

何塞拿着鐵塊的手忽然感覺到一陣微弱的後挫力，鐵塊指向的前方，一朵黑金色的火焰騰空燃起。

星火掉落在地面上，燒穿木板，留下洞洞燒痕，火焰似乎還有蔓延的趨勢。

阿曼多立刻把他杯子裏的黑咖啡澆在火焰上，想撲滅它，不行，黑金色火焰遇水燒得更旺了。

何塞還沉浸在驚喜的餘味裏，等他反應過來，跟着阿曼多一起手忙腳亂地用袖袍撲打。

火被撲滅了。

空氣彌漫着陣陣嗆鼻的硫磺刺激性氣味。

兩人出于不同的理由靜默了一會。

何塞激動地看了看手中的鐵塊：“這、這好像是我第一次用出魔法，之前我一直都用不出來，還以為我永遠都不會用魔法了……你的構想居然是真的！你的完美公式成功了？！”

阿曼多的表情看起來十分不妙。

他摸了摸燒痕，嗅了嗅氣味，不會錯：“這是黑金森林的火焰，你怎麽會用出這種魔法？”

見何塞一臉茫然，阿曼多深深擰着眉頭，為何塞解釋：“魔法大陸中心那片森林，燒的就是這個顏色的火，因此才叫黑金森林。千百年來，黑金森林燃燒的領域不會擴大，燒完了就會自行熄滅，隔段時間又會恢複。何況有種種不好的傳聞，衰減魔法師魔法的惡性魔能。這就是為什麽鮮有魔法師想去調查黑金森林大火的緣故。我們只能任其在這片範圍內燃燒，想管也管不了。”@

“魔法師會使用自然界存在的力量，通過我們自身身體的傳遞，轉化為我們的魔法。所以魔法師可以用出光、火、雷電、水、風……按理說，黑金火焰也是火的一種，魔法師當然能使用黑金火焰。可從來沒有魔法師做到過。”

“有人說，是因為魔法師沒有參透黑金森林的奧秘，所以用不出來。我不贊同‘參透’的說法。在遠古時期，魔法師也不知道風火雷電的奧秘，照樣會用。”

“也有人說，黑金火焰不屬于自然界，所以魔法師不能用，這也是為什麽黑金森林有許多可怕的傳說。”

“你是怎麽做到的呢？”阿曼多盯着何塞：“來，再試一次！我要你釋放剛剛的黑金火焰，這次我要重點觀察你的眼睛！”

但是接下來，何塞多次嘗試均以失敗告終，他抹了抹額頭的汗，十分失望：“可能只是個巧合。”

“不，不可能是巧合，燒痕和氣味都在這裏。”

阿曼多拿回他的鐵塊，擦除掉黑板上一些數值，忘我的演算起來，又開始擺弄他的鐵塊。

何塞十分着急，他沒有想過自己還有用出魔法的一天。他很希望擁有這個工具，甚至還有點想搶那個鐵塊兒，重新拿在手裏再試試。

阿曼多忙着手裏的事顧不上他，何塞抓心撓肺的忍耐着。

過了好一會，阿曼多好不容易想起來要安慰一下何塞。

他拍拍何塞的肩膀：“完美公式還沒有成功。用不出魔法不是你的問題，我偶爾才能借助這玩意兒用出一兩次魔法，然後就不能用了。這玩意兒是不大靈敏。”

何塞終于問出他關心的問題：“如果你的完美公式真的成功了，你做出魔法工具可以讓我們這種不會魔法的人用出魔法？”

阿曼多在惦記他想要的東西：“你得給我提供你三代近親的生理資料。”

何塞頭疼的說：“沒辦法，我是個孤兒。什麽意思？你把我搞糊塗了。難道我必須要提供這些資料，你才能做适合我的魔法工具？”

阿曼多連連搖頭：“不，要你的資料跟魔法工具沒關系。”

生理資料、魔法工具（鐵塊）、完美公式，三個話題夾纏在一起，何塞已經繞暈了：“你讓我捋捋，這個鐵塊就是根據完美公式做出來的？”

“是……”

眼看阿曼多又想跟他講解一番，何塞連忙打斷他要跑偏的思路：“但你說完美公式沒成功，所以鐵塊是先一步做出來的試驗品？對吧？”

“對。”

“完美公式做出來的魔法工具不是人人都能用嗎？為什麽還需要我的資料？”

聽出這個傻瓜還在發蒙，阿曼多抱怨了一句：“我思考的時候會同時運轉好幾條思路，你最好快點習慣，我可不喜歡跟笨蛋說話！笨蛋總是慢吞吞的，想事情太慢了！”

何塞雙手抓抓腦袋，抓出一頭亂發，也有點發狂的模樣了。

阿曼多繼續說：“我要你的資料跟完美公式無關，只是想研究下你身上的謎因。唉，你不明白你能用出黑金火焰這件事有多糟糕。”

“黑金火焰有兩個特點。第一，用滅火的辦法很難熄滅，比如風、水、隔絕空氣，都不能輕易使黑金火焰熄滅；第二，黑金火焰燃燒後會留下黑炭粉末狀的灰燼，散發一股刺激性的硫磺氣味。”

“如果你會用這個魔法，就像個移動的黑金森林，準确的說，是黑金火焰——你大概不知道有多可怕！”

“你除了能用黑金火焰，剛剛還把黑金火焰撲滅了，用你的衣袍，好像滅掉普通火焰一樣輕松——這怎麽可能？因此我不得不猜想，你是不是能滅掉黑

金森林的火焰？”

“如果你可以滅掉黑金森林的火焰——你——我們這一代人群中的一個異數，你作為概率‘之一’出現了！過去難道沒有出現過嗎？”

阿曼多指着他剛剛在黑板上寫的“前提”：“現在我們只知道結果，黑金森林的火焰從來沒有被人為熄滅過。從結果推導——”

接着他的手指移到下面的“一”字：“曾經出現過和你一樣會使用黑金火焰、也能滅掉黑金森林火焰的魔法師，但是這個人沒有這麽做。”

然後他的手指移到下面的“二”字：“曾經出現過和你一樣的人，只是沒有這個鐵塊的幫助，沒有用出來魔法。”

“接着就要做排除法，到底是這個鐵塊能讓人用出黑金火焰，還是僅僅是你會用？”

阿曼多食指點着最下面的省略號搖頭，擦掉了整個黑板：“我剛剛就在想這個事情，進展到這裏我才發現，這個思路不必進展了。類似的舉例和猜想還可以列出很多，可以交給助手去想。”

何塞原來一直都不太相信阿曼多的話，太美好，聽起來像假的。

可剛剛阿曼多遞給他的魔法工具，真的讓他點燃朵朵火星，他徹底信服了：“阿曼多魔法師，你需要什麽東西才能做出穩定的魔法工具？”

阿曼多還在嘟嘟哝哝難解的思路：“可是，為什麽偏偏是我不熟悉的領域？我寫百科全書，算公式，通通都避開了黑金火焰，因為我不了解黑金森林。為什麽要遇到你？而且還讓我看到你用出黑金火焰的魔法？因為你的眼睛嗎？我只要拿到你三代人的資料就可以得到進一步信息！為什麽？你又偏偏是個孤兒？為什麽關鍵步驟總是被遮蔽了？我想不通。”

阿曼多回過神，發現何塞還在詢問魔法工具，沒意識到黑金森林的可怕之處：“你剛才說什麽？——你還想用這個魔法工具？你不害怕黑金火焰嗎？這可不是一個好魔法，這不是一個好魔法……”

何塞用出的魔法叫什麽黑金火焰，跟黑金森林差不多的名字，雖然聽起來不太舒服，總好過完全不會。

沒想到卻被阿曼多連連否定，他不太愉快：“我知道魔法分為白魔法和黑魔法，怎麽還又分出個好壞？”

阿曼多走到小屋的一處角落，堆着一人高的羊皮卷，那是他寫的魔法百科全書。

他看也不看，準确抽出他要找的那卷，抖開捧在手裏：“世人只知道魔法師使用魔法，不知道的是，其實同時存在一個‘反魔法’，只是我們一直不知道反魔法具體是什麽。”

“我曾說要寫魔法的源頭，在我收集和整理資料的過程中，沿着魔法史的軌跡脈絡，我發現了一個定律，這個定律可以解釋反魔法。”

“不僅如此，從這個定律還能推演出另一件事：當魔法與反魔法相遇，會生成一個終極概念，叫‘湮滅’。沒有什麽能超過湮滅造成的力量，也沒有什麽能阻止湮滅。因此我們可以說，湮滅即是最大的魔法。”

“我有過猜測，黑金火焰是不是這個反魔法？”

“這樣，邏輯上倒是解釋的通了：魔法師使用魔法，與黑金火焰這個‘反魔法’相遇，造成了湮滅，湮滅産生的破壞力讓魔法師魔法衰減了。”

“我的猜測跟魔法聯盟的說法不大一樣。目前的說法還是以魔法聯盟的研究為主，他們認為是黑金森林在釋放一個叫‘惡性魔能’的東西，說是惡性魔能讓魔法師魔法衰減，還經常把一些自然災難推給‘惡性魔能’。”

“同樣的事情，相近的推理，哪個更符合實際情況？‘湮滅’、‘惡性魔能’，到底哪個才是魔法師魔法衰減的真正原因？”阿曼多合上羊皮卷：“邏輯上說的通，不代表為真，我剛才說的沒有做過實驗，只能算作是猜想。”①

可接下來，他透過夾鼻眼鏡，嚴肅的看着何塞：“有關黑金森林的災禍傳言足夠多了。想想看，如果你用出了黑金森林的那種火焰，魔法師看到了會怎麽想？——在人們看來，你不僅會使用代表災禍的魔法，還能讓他們的魔法衰減，直至消失——你會引來無數恐懼與仇恨。”

何塞在回去的路上，不時朝自己的身後看。

他在懷疑會不會有人跟蹤他？

何塞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道阿曼多說的話，尤其是黑金火焰的事情。

有時何塞會停下來，久久看着某個角落，總感覺那裏有一絲模糊的影子。

過一會，影子的主人——貓，從角落輕盈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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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黑金火焰”一些讨論，使用了歷史上真實存在過的“燃素說”。

早期的很多“科學”讨論，如今看起來是充滿曲折。比如關于火是如何燃燒的，一直困擾着當時的科學家，有人試着找出在當17-18世紀流行不下30種“火是如何燃燒”的說法。17世紀最有名的一種主張認為，火之所以燃燒，是存在一種叫“燃素”的東西，燃素是可燃物體的基本要素，燃燒後便會消失。這一例子在經驗上很成功，當時的條件無法否認燃素不存在，譬如“1740年燃素理論在法國被普遍接受……”現在我們知道，火能燃燒，是因為燃燒的物體與氧氣發生反應，“燃素”不存在。

參考來源：《自然科學史》上海人民出版社，pp.154-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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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是為了引出魔法來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