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以為你們早就在一起了
第39章 我以為你們早就在一起了
很簡單的一個問題,游弋卻愣住了。
谷茁茁看他一眼趕緊打圓場:“照顧好了老師,我您看着了,霍域下半年就回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看您。”
楊老師笑着說:“好,我等着你們。”
郎老師插話:“就看他不看我啊?”
“我看您”,谷壯壯說,“我拉着他們看您去”。
氣氛挺好,游弋愣了半晌卻忽然看着楊老師冒出一句:“老師,我恐怕沒照顧好霍域,天天給他添麻煩。”
配上他那張苦大仇深的臉,這是多不合時宜的話,楊老師卻依舊笑着說:“沒事兒,過去沒照顧好以後努力照顧好就是了,別太苛責自己。你還在長大,肩還不夠寬,不能什麽都往自己肩上扛。你們幾個多幸運呢,別人家一個孩子兩個孩子,你們可四個呢,吃飯都比別人家熱鬧,所以扛不住的時候要記得分給他們一些。”
楊老師的話說得沒錯,可游弋肩上的東西卻是分不給別人的。他肩上扛着過去的光陰,扛着見不得人的秘密。鐵桶裏灌了鉛,一天比一天重,張牙跋扈到要把他壓彎。
不過,游弋沒再說什麽,只笑着點了點頭。後面他們幾個跟兩位老師說了什麽他一概沒聽到,走神了。想到擔心他的于茉莉、霍荻、茁茁壯壯,想到一起被壓彎的霍域,他覺得自己真的沒出息,初中的時候就在犯軸,到了現在也還是沒什麽長進,明明是愛他,怎麽總在拖着他、困着他?
初中那一次他還有解決辦法,這一次卻只能眼睜睜往死路上奔,半點兒辦法都沒有。
旁邊的紀聞栖端着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低聲說了一句:“我以為你們早就在一起了。”
游弋很驚訝地看向他,半晌才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笑着說:“你看錯了班長,當年我倆可以一起跑3000,現在他去跳高了,我只敢在觀衆席上坐着,加油都不敢喊了。”
“怎麽會?”紀聞栖比他還驚訝。他想說你們跑完3000抱在一起的時候我看得很清楚啊,那眼神怎麽會騙人?
周圍人太多,這話他沒有說出口,只隐晦地說:“跳高也好,跳遠也罷,在同一個操場上沒有走散就好。”
游弋笑笑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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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會散場的時候,霍域的電話正好打過來。他最近一個月也不知道抽的什麽風,三天兩頭給游弋打電話,搞得谷壯壯直抗議。
手機就放在臺面上,紀聞栖一掃就看到了,笑着沖游弋舉了舉杯。
游弋不理解他在笑什麽,拿着手機出了包廂,接起來聽到霍域問:“還沒散?”
“散了散了,都往出走了。”
旁邊很多同學在道別,游弋恍惚間以為這只是高中一個普通晚自習的結束。他看着人群三三兩兩往外走,跟霍域念叨着:“唐蓓蕾變漂亮了,還問起你。紀聞栖長高了,跟我差不多了,郎老師楊老師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屆學生折磨的,多了好幾條皺紋……”
念叨來念叨去,他忽然想問霍域:“怎麽大家都在往前走,我卻被困在了17歲?”
電話那頭霍域笑着說:“你也長高了,也變帥了。”
啧。這人最近總是這樣,游弋今天終于忍不住問:“你最近到底在抽什麽風?”
“我怎麽了?”
“你怎麽了?你這個月每天都在給我打電話,而且昨天晚上不是熬了通宵嗎?還不睡?”
游弋說着看了一眼表,忘了自己剛才想問什麽:“我靠!你三十多個小時沒睡了吧?你要死啊?”
霍域的笑聲緊貼在耳邊:“馬上馬上”。
“你下回再不睡覺給我打電話我不接啊,我看你是要成仙兒。”
說話的功夫谷茁茁和谷壯壯也出來了,谷壯壯一看他在打電話就又炸了:“我域哥?”
他邊往過跑邊喊:“等一下等一下,我問問他為什麽天天給你打電話不給我打。”
游弋看他一眼,跟霍域說:“壯壯來了,挂了,你趕緊睡。”
說完就按了挂斷,跟防賊一樣麻溜地把手機揣回了兜裏。
谷壯壯氣死了:“靠,你讓我說句話能死啊?”
游弋敷衍地安慰他一句:“下回吧啊,乖弟弟。”
谷壯壯眯了眯眼道:“你倆不會有什麽事兒瞞着我們吧?”
谷茁茁看熱鬧不嫌事大,笑着應和:“不會吧不會吧?”
游弋沒空搭理他們,夜風一吹,腦子更清醒了,他也覺得霍域最近有點兒不尋常。不光是電話打得頻繁,連話也總是說得彎彎繞繞,可游弋左思右想,實在想不起來他出現這種變化前發生了什麽事兒。
一個月前對他來說再平凡不過了,每天待在小作坊都沒怎麽出過門,那麽霍域呢?
當天晚上,他回到家就開始翻霍域以及他同學的社交賬號,翻到半夜都沒翻出什麽異常,無非就是畢設、實習、吃喝玩樂那些事兒。
那霍域到底是怎麽了呢?游弋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而且很快,他就覺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
每天早上醒來一定會收到霍域大半夜發來的“早”,中午會問他:“今天吃什麽?”到晚上電話一定會打過來,以至于游弋連啤酒都不會碰了,好像在害怕霍域隔着電話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兒。
而且,一向毒舌的霍域最近竟然一反常态,正常得都有些過了。會跟他讨論作品,會聊起一些無聊的小事兒,就連關心的話也都說得直來直去,不會拐着彎兒陰陽怪氣了。
游弋都快吓死了。有一天晚上他實在沒忍住,猶豫着問了一句:“你最近沒什麽想不開的事兒吧?”
霍域愣了一瞬,馬上開始罵人:“你腦子就是一顆水球吧?晃一晃大壩都得決堤!你不會以為我要尋短見吧?你怎麽不連夜給我扯兩米白绫送來,我還能留個全屍。”
游弋呼出一口氣,放心了,這确實是那個霍域,原汁原味的。懸着的心落回去了,可緊接着又像觸了電。
在霍域認真叫他名字的時候,開視頻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的時候,說起所有的未來都無條件帶上他的時候……他的心髒病入膏肓了。
四月底,梨花開了滿院兒。小巧可愛的白花香氣撲鼻、賞心悅目,可在游弋眼裏它們卻成了催命符。
等花開敗的時候,霍域就該回來了,他的認罪書也是時候寫了。
有幾天,他天天坐在院兒裏的石桌旁,捏着一支筆,皺着一張臉,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小芋頭,你好……”好像有點兒不夠嚴肅。
“霍域,見信如面,梨花為念……”這也太別扭了。
光個開頭他就寫了七八頁,寫一張廢一張,廢一張團起來扔一張,全扔在了細碎的梨花堆裏。
他有種沖動,想把認罪書幹脆寫成情書,可心髒狂跳,手在亂抖,都分不清是在興奮還是在害怕。
一整本信紙用完,游弋的情書不出意外地宣告失敗。
于茉莉在屋裏罵他:“狗啃的字淨浪費紙,還給我到處亂扔,一會兒不給我掃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游弋沒聽見似的,呆呆愣愣坐在那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一會兒,他先是回屋拿了個袋子,把那些紙團都撿起來裝進去,拿回了自己房間。再出來時捧着個奶奶用來裝冬瓜糖的玻璃罐,把地上的梨花一捧一捧地裝進裏面,蓋上蓋子,跑到了霍域房間。
罐子擺在桌上,游弋覺得他交了差。想說的話梨花都聽見了,你聽不見那是你笨啊小芋頭。
他想着要這麽捉弄霍域,過了一會兒又嘆了口氣。
這個房間久違了。還是老樣子,一點兒都沒變。哪兒哪兒都是霍域,往事過電影般重演。
游弋閉了閉眼,倉皇站起來快步走到門口。臨開門出去前,他又返回來挪了挪罐子的位置,跟有強迫症一樣把罐子正正好好地擺在了霍域書桌正中間。
擺完正要走,突然覺得哪兒不對勁,腦子靈光一現,終于拉住了那一團麻繩的小小線頭。
他忽然沖出房間,邊往樓下跑邊喊:“林媽媽,林媽媽,秋荷媽媽,我親媽,你在哪兒呢?”
林秋荷從書房探出腦袋:“怎麽了怎麽了,書房,我寫字呢。”
游弋急匆匆跑過來:“別寫了,別寫了,出大事兒了我的媽呀,快告訴我霍域那臺舊電腦哪兒去了?”
“舊電腦?他拿走了啊。”
拿走了……游弋站在平地上無端端感受到了離心力,簡直要了命了。他抓着林秋荷的手臂問:“他有新的拿那個舊的幹什麽?”
“他上回回來臨走的時候想起來舊電腦裏面有一些資料,也來不及去買硬盤了,所以就幹脆把電腦帶走了。怎麽了,你要用?”
游弋心想:對,我要用,我得抱着它撞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