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紫藤花落盡時

第2章 秘密

秘密

顧凡煙感覺身體越來越糟糕了，每晚至淩晨仍然無法入睡，早晨起床時更是頭昏腦脹。

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床邊桌上的止痛藥一把一把往嘴裏送。

有時候藥很苦……他甚至會因此嘔吐，幾天滴水不進，夜裏一個人将頭埋在被子裏抽泣。

白天工作時強行将自己僞裝成平時的樣子，不想讓別人擔心，更不想他在意的人傷心……連吃藥都要偷偷的。

…………

終于……他撐不住了，也瞞不住了。日益消瘦的身體，布滿血絲的眼睛，但凡仔細一點都不可能看不出來端倪。他高超的醫術從未讓手術失敗過，拯救了一個又一個生命，圓滿了一個又一個家庭，可他卻無法治好自己的絕症……

讓人心疼……

“顧老師！顧老師你怎麽了？？”

顧凡煙被送入了搶救室，葉繁坐在病床邊，見李醫生走過來，拉着李醫生的手滿臉焦急：“李醫生，李醫生……顧老師怎麽了？他到底怎麽了，是不是很嚴重啊？李醫生你說話啊！”

“小繁啊，哎……顧醫生他……不想讓別人擔心。”

…………

“為什的要是顧老師，他那麽善良的人，為什麽？”

顧凡煙被葉繁的哭聲吵得睡不着，起來訓斥他道：“唉唉唉，小繁，你哭什麽，當事人都沒哭你哭什麽。一點男孩子氣都沒。”

“顧……顧老師，您醒了。我……我想要永遠做你的學生，你是遇見過的最好的老師了……我……我控制不住……的想哭。為什麽是顧老師您？”

“哎，命中注定的……命運，誰都不同。”

“顧老師，你人真好，有你做我老師我真的很幸運。”

顧凡煙長嘆一口氣道：“小繁呢，既然你都知道了，那這個秘密就成我們三個人的了，不要不要千萬不要讓允允知道，他那邊我自有辦法解釋。”

“好好，我知道了……”

“時間不早了，快些回家吧，不用擔心我，醫院值夜班的護士不少，有什麽事我給你發信息。”

“可……好吧，那顧老師有事一定要聯系我。”

顧凡煙輕點了一下頭，繼續把臉埋在被窩裏，手上還打着點滴。

藥水好涼，好冷，好疼。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電話鈴聲将他吵醒。

顧凡煙睜開眼看到來電顯示是“我的允允”，他猶豫了，不知道要不要接。

直到鈴聲落下再次響起，顧凡煙這才按下接聽鍵。

“凡煙，你是在工作嗎？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顧凡煙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聲音和平時一樣，道：“允允，我這幾天有個培訓，必須去市裏，可能一周都見不了我了，乖，等下周回來就是你的生日，一定陪你。”

“好吧……凡煙照顧好自己。”

“不用擔心我，我可好了，最近工作也少，大部分時間都在辦公室裏喝茶呢。”

“哈哈，那拜拜了。”

放下手機，顧凡煙心裏五味雜陳，翻開相冊，一幕幕回憶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眼皮越來越沉，直到完全閉合。

再次醒來，顧凡煙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異常華麗的禮堂中，一條紅毯被無數血紅血紅的玫瑰包圍着。周邊站着許多人，手捧鮮花，可是這些人都面無表情，冷冰冰的，像是一具具沒有生氣的屍體，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顧凡煙滿臉疑惑，四處張望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個婚禮現場，而他正是身穿黑色西服的新郎。

他盡力向紅毯盡頭望去，彩色的燈也跟着聚焦在紅毯末端那位白發少年身上。白色的西服杏色的領帶，胸前的一朵鮮紅的玫瑰顯得異常突兀。整個大殿中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連他自己的呼吸聲都聽的真切。

白發男孩也是和賓客一樣面無表情，身影緩緩向顧凡煙移動，腳步聲空曠的禮堂中久久彌漫。當燈光灑在男孩英俊的臉龐上時顧凡煙不受控制喊了一聲：“允允？！”

白發男孩站在顧凡煙身前，淡紫色的眼睛裏泛着淚花，聲音低沉：“凡煙，願意娶我嗎？”

沒等顧凡煙再多說一句，劇烈地頭痛将他帶回現實。

睜開眼睛，依舊是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迷迷糊糊，嘴裏一直嘀咕着“允允……允允……我願意……”昏昏沉沉的給葉繁發去一條信息“小繁，明天再去藥房取些止痛藥，不吃止痛藥我有點堅持不住了……”

半睡半醒中竟将信息錯發給了他的姐姐顧夢染，而他卻全然不知。

剛過淩晨，月亮還在加班。208病房的門突然被撞開，巨響聲讓顧凡煙從夢中驚醒，看清來的人是誰之後顧凡煙人都懵了——顧夢染！“她怎麽知道我生病了！”顧凡煙在心中咆哮。

顧夢染似乎是一路狂奔闖入病房，氣喘籲籲癱倒在床邊，見病床上臉色蒼白的顧凡煙幾乎是咆哮着道：“凡煙你怎麽了，生病了為什麽不告訴我們一聲！”邊大聲質問邊用手撫摸着他的臉頰，淚水滴落在雪白的床單上濺起小水花。

顧凡煙默不作聲，想必顧夢染已知道了所有。

僅僅過了五分鐘，又有一對中年夫妻踏入病房內，正是顧凡煙的父母。

一樣的，得知顧凡煙生病後也是連夜從相隔千裏的城市來到這裏。在顧凡煙和家人鬧翻後，便索性和家人斷絕了一切聯系，到很遠的醫院工作了，只留了姐姐顧夢染的微信，以備不時之需，結果一不小心發錯了消息，讓“秘密”再次洩露。

顧凡煙也只能将實情告訴了家人，寧靜的夜晚，空闊的病房，一家人相擁而泣只得接受現實。

顧凡煙再再再一次請求父母能夠理解他，能夠實現他娶沐允的願望。這一次顧凡煙父母終于是答應了。

顧先生強裝鎮定，安慰顧凡煙的媽媽浣紗，又轉身問顧夢染：“染染你是不是一直知道他們兩個的關系也一直和凡煙保持聯系？”聞言顧夢染先是一頓随後輕點了一下頭。

浣紗幾乎哭到暈厥，質問顧夢染：“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們凡煙在呢？為什麽瞞着我們？！”

顧夢染覺得好委屈，哭訴道：“為什麽我不告訴你們你們難道不知道嗎？我不但知道凡煙在哪裏工作我也知道沐允和他的關系，為什麽凡煙要離家出走到那麽遠的地方工作就是為了躲着你們。從小到大你們每天都在出差工作，可以說我們都是家裏的保姆帶大的。凡煙從小就活潑可是他沒有一個朋友，你們工作的時候即使沒有朋友也有合作方吧。好不容易凡煙有個自己喜歡的人你們不支持就算了還強迫凡煙和他分手，不讓凡煙工作将他囚禁在家中，他不逃離才怪呢。你們從來沒有替我們想過，我們就像被你圈養起來的小鳥，只能在華麗的籠子裏仰望天空。凡煙是怕你們擔心，也只是為了給沐允一個家，他有什麽錯？！我也只是為了讓凡煙實現願望我又有什麽錯！”

浣紗頓時目瞪口呆，張張嘴想解釋卻又沒有什麽好狡辯的，只能默不作聲。

顧凡煙則是淡定的看着一切，氣氛尴尬到了極點，沒有一個人再開口。顧先生只好說句話來緩解緩解家人的關系：“凡煙，夢染，對你們照顧得不到是我和你媽媽失職了，以後我會和你們媽媽解釋的，不會再“囚禁”你們，她也只是對你們不放心。凡煙，喜歡人家就對他好點，我不會再摻和你和允允的，我也支持你們。”

浣紗深感愧疚，好久才說一句話：“其實……允允那孩子挺好的。”

顧凡煙笑了一下，真的笑了，這是他生病以來第一次笑，發自內心的。顧夢染也跟着笑，帶着眼淚的笑，道：“別哭了吧，凡煙應該樂觀一點啊，笑一笑十年少，凡煙好好在這躺着呢，哭什麽，又不是……怎麽了。”

208病房今天真熱鬧，裏裏外外充斥着“歡聲笑語”。顧夢染津津有味的分享着顧凡煙小時候的趣事，顧凡煙仿佛已經痊愈，望着窗外的朝陽緩緩升起，像是新生。但他滿腦子只有“娶允允”這三個字。

……

顧凡煙性格要強，非要把家人都“趕走”，病房內又只剩他一個人了。

今天顧凡煙覺得恢複了不少，便穿了工作服到醫院裏轉轉，剛到辦公室門口聽到好像有人在翻他的辦公桌。顧凡煙輕輕将門推開一條縫，看到裏面的人吓得他轉身就跑，一路狂奔到門診室找葉繁。

見今天的顧凡煙這麽精神，又激動又擔心，道：“顧老師你好點了嗎？怎麽這麽着急？？”

顧凡煙手腳亂作一團，說話也磕磕巴巴，“小繁……快去快去……辦公室…你沐老師在……那裏！”

聞言葉繁也怔在原地，随後慌忙向辦公室奔去。剛到門口迎面撞上了從辦公室裏走出來的沐允，被他吓了一跳。

沐允也是懵懵的，瞪大了眼睛問他發生什麽了。

葉繁一時不知道用什麽借口騙他，眼神躲閃道：“哦哦，我是來取化驗結果的，情況比較緊急，這才跑的有些慌張。沐老師來醫院是……？”

沐允微微一笑道：“哦那好，那葉醫生趕緊忙吧，我沒什麽事，之前給凡煙送飯把東西落下了。”

“嗯，那沐老師慢走，我去忙了。”

話音剛落，便拿起桌上不知名的化驗單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消失在沐允的視野中，完全沒有注意到沐允的手中緊攥着一張白紙。

……

剛踏進家門的沐允急忙掏出手機給顧凡煙打電話，醫院裏的顧凡煙被突如其來的電話吓得一激靈，手機沒得給扔出去。

“凡煙，你在那邊過的怎麽樣？還适應嗎？”

顧凡煙笑着道：“我這邊可不錯了，我可想你了，告訴你個好消息，我父母同意我們兩個的關系，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帶你回家了！”

“真的嗎？好期待。那你什麽時候能回來啊？”

“快了快了，在你生日那天在我們經常去的酒店等我，我一定會給你個大驚喜。”

“哈哈，好，我等你，我要先準備準備。”

……

夜裏，顧凡煙躺在床上，手裏依舊捧着那本相冊，今天心血來潮寫了一篇日記。

××年6月20日  多雲

我真的好煩，我到底要不要娶允允，如果不娶我就失信了，我答應過他的，可如果娶了我又無法和他白頭偕老，我到底該怎麽辦？誰來提個建議？今天感覺比之前好多了，可能是家人同意我娶允允高興的吧。

我真的好怕我的允允在我去世後哭，我不想看到他哭。我好像回到大學的時候，好好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可否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再猶豫，在那時就娶了他，好好愛他，疼他。

最後兩個月好好陪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