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紫藤花落盡時

第1章 确診

确診

風雨過後的清晨，天空灰蒙蒙的，願安醫院正進行着的一場接近10個小時的大型手術接近尾聲，就在準備為病人縫合傷口時，主刀醫生顧凡煙突然栽倒在地。

一旁的其他護士和醫生們卻見怪不怪，畢竟一夜未合眼勞累過度暈倒也是手術室中很常見的。

顧凡煙的學生葉繁幫他主持了剩下的工作，而他也被帶到辦公室休息。

…………

2個小時後，顧凡煙昏昏沉沉的從床上坐起，陣陣頭痛迎面襲來，只得坐在床邊用手按壓着太陽穴。

短坐了一刻，拿起辦公桌上的眼鏡戴起來。白色的大衣加上黑色的眼鏡讓人感覺高冷而又有氣質，水墨般的瞳孔緊縮成一團。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請進。”

“顧老師，你感覺好點沒？”

“小繁啊，沒多大事，就是累的，手術還順利嗎？”

“那可不，有顧老師親自主刀的手術想不成功都難。顧老師，真的不需要帶您做一下檢查嗎，您這周已經暈倒3次了。”

顧凡煙喝了一口水道：“做什麽檢查，手術時間長暈倒很正常，不用過多在意。我沒什麽事了，你去觀察一下病人的術後情況，每半小時記錄一次。”

“嗯好的老師，那您多休息休息啊！”

“好。”

…………

站起身來的顧凡煙頓時又感覺一陣眩暈，自己的身體有沒有問題，他當然比誰都清楚。

前些陣子顧凡煙就經常感到頭痛欲裂，剛開始的時候并沒有太在意，以為是工作勞累導致的，但這一周下來暈倒三次，就不能說是巧合了吧。

想到這裏，顧凡煙分析了一下自己的病情，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但到底是什麽病還是要看檢查結果。

等待檢查結果的一個多小時顧凡煙一直坐立難安，反複在心中安慰自己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只是低血糖或是勞累過度……

想象總是美好的，但現實卻是很殘酷。

看到病例報告的一剎，顧凡煙險些跌倒，踉跄了一下，仍然不肯相信，反複辨認了好幾遍個人信息，正是他自己的。

看到上面的“最久3個月”顧凡煙的身體顫抖起來，拿着病歷單的手也不聽使喚的晃起來，他只能強壓着自己不被別人發現異常。

回到辦公室，再也繃不住了，轉身鎖上房門，攙扶着牆向凳子走去。軟綿綿的腿使他還沒有碰到椅子就癱倒在牆角，淚水跟着模糊了視線。

用顫抖的手掏出了手機，打開沐允的信息“凡煙，我想你了，今天忙不忙，可不可以回來陪我。”顧凡煙失聲痛哭起來，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向他解釋。　　很久才打出一句“允允啊，委屈你了，今天又有一場重要的手術，明天一定陪你。”

這個明天不知道已經說了多少次了，他自己也記不清了，沐允始終選擇無條件相信他。

翻出日歷，鮮豔的紅色圓圈标出了一個重要的日子——沐允的生日。

就在兩個月後，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到那天。取出一個紅色的盒子，似乎是什麽很貴重的物品，顧凡煙格外的小心，随着盒子緩緩打開，一對銀色的戒指正抱在一起，在盒中安睡。

顧凡煙小心翼翼取出求婚戒指，将它們貼在胸口，淚水更是如噴湧的泉水般奔湧而出。

“允允，對不起……不能娶你了，對不起……我答應過你大學畢業後娶你的，我要食言了……我不是怕死啊，我是怕你孤獨……”

在最後的時光，他決定要好好珍惜。

這一夜顧凡煙坐在辦公桌前直到淩晨。他第一次感到孤單，在這之前，不管在哪裏，沐允都喜歡跟着他，這次特殊情況只剩他一個人發呆。

他開始想念他的家人，富貴家庭出身的他當然不用這麽賣力的工作，但是在顧凡煙看來，盡自己最大努力拯救一個病人是作為一名醫生應有的職業操守。顧凡煙的父母反對他娶沐允的決定，他們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兒子把一生浪費在一個白化病人身上。

顧凡煙最後依然選擇了沐允，因此也和家人的關系決裂，只有他的姐姐顧夢染默默支持他。

有時候和沐允吵架，顧凡煙也會問自己，為什麽要選擇沐允？

沐允曾經也問過他:“為了我不值得，你為什麽要選擇我？”顧凡煙則是微微一笑道:“傻瓜，我父母有我好多家人朋友陪着呢，可是你只有我了。”

這可以說是顧凡煙對沐允最大的奉獻了吧……

顧凡煙翻出手機，很早，可以看日出了。說走就走，獨自沿着花馨湖散步，沐浴在陽光中，暖暖的。

望着湖面泛起的漣漪，五年前熟悉的回憶湧入腦海——八年前的一天，那是在“夕陽西下”的時候，一個修長的身影向湖中央走去，逐漸被湖水淹沒，男孩白色的發絲在夕陽的餘輝仿佛散發着白光，淡紫色的眼睛裏滿是絕望，藍色的校服格外顯眼。

當時放學的顧凡煙剛好到湖邊散步，見到這一幕絲毫沒有猶豫，脫下外套一頭紮進水中将白發男孩救起，抱到岸邊，拿起校服外套圍在他身上。

氣喘籲籲道:“你知不知道在做什麽？”

白發男孩嗚咽着道:“我知道，可你知道為什麽嗎？？你知道因為白化病被父親嫌棄，下雪的夜晚和媽媽一起被趕出來，身無分文，坐在公園長廊裏坐一宿的滋味嗎？你知道每天既要上班賺錢交房租又要學習有多累嗎？你知道被同學們孤立、嘲笑是什麽感受嗎？我真的累了，同學。”

顧凡煙愣在原地，夕陽已鑲入山邊，兩條身影被黑夜吞沒。微風拂過，撩起顧凡煙的黑發，露出那雙透亮的眼睛，晶瑩剔透……

過了許久，顧凡煙蹲下來一邊擦他臉上的水一邊說:“不管生活多苦，你也不能放棄，既然來到這個世上就是為奮鬥而生的，每個人的出身不一樣，可能有一些人一出生就在巅峰，但那并不是靠自己努力得來的，只有你自己拼搏換來的成功才屬于你自己。聽你訴說你的經歷，我覺得我有責任幫助你，來吧同學，有什麽盡管訴說，別做傻事。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我好像在學校見過你。”

“謝謝你……我是……我是高二（1）班的……沐允”

想起當年沐允跳江的樣子，心裏酸酸的。在那一刻，他已在心中起誓要對沐允負責，要永遠陪在他身邊鼓勵他支持他。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沐允一如既往地坐在窗邊發呆，每天都會來給顧凡煙送早餐。

“允允。”

聽到熟悉又溫柔的聲音，沐允轉過頭，看到顧凡煙時情不自禁露出微笑:“凡煙，我好想你，你好久都沒真正陪過我了，看你平時工作忙也沒法找你。”

“委屈你了，今天好好補償你好嗎？晚上請你吃飯啊。以後就不要4點起床為我做早餐了，我讓葉繁幫忙帶就行，你呢，就好好休息，知道了嗎？”

沐允癡癡地笑着，搖了搖頭，“那不行，不吃我做的飯你工作就沒精神了，我不困，我晚上從不熬夜的。”

顧凡煙只是笑笑，沒有再說什麽，輕輕撫摸着沐允的頭，仿佛忘記了身體的病痛，眼睛裏只有沐允沖純真無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