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節
:“我離了岫寧山去外雲游後,近些日子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蔔了卦道是你二人或有劫難,又想起你還身中劇毒之事,這才千辛萬苦地尋來了。只好歹還算趕得及時,未能教師兄你也似師父那般驚天動地一回。”
……
徹蓮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觸感是切切實實的疼痛,卻也幾乎令他感動得落下淚來。
劫後餘生的喜悅是那樣真實,他下了榻,走到窗邊看向禪院中已是煥然一新的風景。越鳴溪正躺在樹上翻看一本不知從哪裏翻找來的志怪小說,見西堂長老精神很好地伫立在窗前朝他看來,便也欣然地朝這裏揮了揮手。
徹蓮心中溫暖,便又再度看向一旁神色悠然的師弟,只覺得滿腔感激之情無以言表。若空梵沒有及時趕到救自己一命,恐怕這會兒的他已是與鳴兒陰陽相隔;想到不必再白白蹉跎十餘年,只需陪在鳴兒身邊待無我長老淨化了散功丹便好,他張了張口,卻是苦于想不出什麽更好的感謝話來。
察覺出師兄的意圖,空梵忙退後一步擺手道:“卻是不必言謝了,我可受不住師兄的大禮;更何況這解藥本是師父煉的,我也只是做個順水人情,稱不上太大的恩義。”
說罷心底暗暗咋舌,想不到他師兄開了情竅之後,整個人都變得溫柔許多,再也不複當年那冷淡倨傲的妖僧模樣,倒教他好生不适應。
徹蓮微微一笑,心知他說得在理,便也沒有繼續糾結此事,仍是轉頭朝那樹上憩着的越鳴溪看去。
越鳴溪正出神地凝望着他們的方向,不過顯然不是在看姿色無鹽的西堂長老,而是看昨日那還未來得及親近的美人恩公。
他自是不知曉西堂長老在昨晚經歷了怎樣的驚心動魄,而這一切又與自己有何關聯,只道難得遇上了這般漂亮的美人,還是當年救他一命的恩公師父,無論如何也不願錯過這大好的姻緣;怎奈美人恩公始終待在西堂長老的房裏不出來,便也還是暫且待在這樹上思索對策。
察覺到越鳴溪的心思之後,徹蓮那原本燃起些許希望的心便驀然涼了下來。
“你們的事,我已從無我大師那裏打聽得了一二。”空梵并未理會越鳴溪投來的炙熱目光,眼見師兄的神色變得黯淡下來,便安慰道,“他現下這般年少無知的狀态終也只是一時的,師兄且安心待着便好。”
徹蓮看看師弟這與年輕時的自己有幾分相似的面龐,又看看尚在遠處情窦初開的越鳴溪,苦笑道:“我卻怕他即便廢去這一層功法,也再難記起曾經心悅于我的過往了。”
要他以這般陳腐之軀去面對向其他人獻殷勤的鳴兒,無異于這世間最殘忍的酷刑。
“……總歸會想起來的。”空梵垂下眼眸,并不茍同師兄的這一想法,“師父曾經癡戀你那麽多年,你卻連這點信任都不肯予他嗎?”
徹蓮便沉默下來,不再試圖與師弟争辯,仍是遠遠地看向那個悠閑自在的小少年,目光又終是落在了禪院深處他們兩人一起堆的雪人上。
……
空梵在這三寶禪寺內一連待了十日,同無我大師一起為師兄調養好身體,确認他餘下的壽元足以堅持到淨化出散功丹的那日,這才戴上自己的青青鬥笠,執起琥珀念珠來與他們告別了。
倒也并非他如此急着離開,只是一來這裏也無甚繼續待下去的必要,二來面對曾經愛慕過的師父如此直白熱烈的追求,他既心下惶恐,又不忍看到師兄那痛苦的神色,便還是決定先行告辭,日後書信聯系便是。
眼見只與自己相處了短短十日的美人就要棄他而去,越鳴溪心中不舍,卻又說不出什麽挽留的話來,便央求道:“美人師父,你要到哪裏雲游,也攜鳴溪一道上路如何?”
空梵看了他一眼,卻是微笑着搖了搖頭。
“少主這般殷勤待我,卻也只是不知曉自己失憶前有個摯愛的人罷了。”他語氣悠然地說道,“那人尚且因故未能趕來見你,少主也須得為他守身如玉,莫要移情別戀才是。”
越鳴溪吃了一驚:“我、我已有了摯愛之人?”
他不曾想到美人恩公竟會說出這般始料未及的話來,卻也不似是為了拒絕他而編排出的謊言;不免低頭糾結了一會兒後,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那他……是美人嗎?”
空梵心中好笑,只道師父現下果真還是色令智昏的年紀,又見他偏偏一臉嚴肅,好似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回答,便道:“何止是美人。即便是這般的我與他比,也難免相形見绌。”
越鳴溪眼前一亮,瞬間斂起了先前那沮喪的神色,星眸中已隐隐有些雀躍的微光:“真的嗎?”
見空梵颔首,他便也高興起來,不再想自己被眼前的美人恩公拒絕的事,轉而對那個失憶後還未曾謀面的愛人想入非非起來,半晌又憂心忡忡道:“那他為何還不來見我?莫非是出了什麽事不成?”
空梵一頓,看向越鳴溪身後那個蒼松般的身影,低聲道: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越鳴溪正想得入神,并未聽清他的話:“嗯?”
“……無事。他終會來與少主相見的,或許一日,或許一年,只安心待着便罷。”空梵說着便立掌朝他微施一禮,笑道,“後會有期。”
……
遙望着空梵在殷紅的霞光下漸行漸遠的背影,越鳴溪心中驀地生出些許酸澀之意。
心裏也知道,自己此生怕是都無緣再與美人恩公相見了,也自然演繹不出什麽他所期冀的風花雪月。
生平頭一回的真情流露就這麽無疾而終,他是有些難過和悵然;不過出乎意料的是,他其實也并未感到太大的不甘,更是近乎确信地肯定了自己有個未曾謀面的愛人。
雖然美人恩公話語說得含糊,他尚未來得及問出什麽有用的訊息,不過他相信自己的愛人正在趕來與他相會的路上。
盡管他還不知曉那人的容貌,可只要再見到他時便定然能一眼認出,那就是他命中注定要眷戀一生的人。
這般想着,越小公子也終于高興起來,轉過頭去對一旁站了頗久的人道:“西堂長老,咱們一起去後山逛逛如何?我前日見左嶺的山頭成熟了不少野青棗,想去摘一些分與師父們吃。”
話音落下之時,他明眼看到西堂長老忽然露出一絲極為明媚的笑意來。
那一剎那他竟有些昏了頭,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個風華絕代的大美人。
不由得有些疑惑地揉揉眼睛,擡腳跟上了西堂長老的步伐。
陌路
……
雖然暫時不能與鳴兒以愛人相稱,亦做不得種種更親近的舉動,可他們仍在這偏僻的西禪院中日夜相伴,舉止間俨然一對相好的忘年交,徹蓮已很是知足。
他如今沒了奪命劇毒纏身,習武之人歷年來積攢的深厚修為也足以令他同尋常高僧一般益壽延年,尚且還有的是韶光可以打發,便也不再着急教越鳴溪即刻想起他來,每日與他亦師亦友地相處着,倒也極滿足于看他這少年時單純明淨的模樣。
無我大師還在閉關鑽研于淨化散功丹一事,徹蓮心知不便去打擾,每日倒也樂得多些時候與鳴兒相處。
這幾日經過自己的簡單調養,又修煉了一套三寶禪寺中用以鞏固內息的心法,徹蓮自覺這老朽的軀殼雖不好看,卻已是與生龍活虎的年輕人相差無幾;慣例在午後走到懶洋洋曬太陽的越鳴溪身邊時,他看着眼前那雖不算十分成熟、卻也修長結實的少年身體,心中忽然漾起了一絲漣漪。
他不知鳴兒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是否對自己感到了些許熟悉,雖不至于愛上一介老僧,卻也應當不會再排斥他的某些親昵舉動,更加不會去質疑他所見告的任何話。
若能說服鳴兒自己就是他正在等待的愛人,将這一切的前因後果和盤托出,教他再行傳授自己奪相密法,或是徑直将那冗餘的一層渡給他,豈不是皆大歡喜?
這般想着,他便在少年身旁的青石邊坐下,見越鳴溪很是自然地将旁側的位子挪給他,心中愈發隐隐歡喜起來,躊躇了良久便道:
“少主這些日子,可曾有想起什麽被遺落的往事?”
越鳴溪原本還在悠閑惬意着,聞言便繃直了脊背,苦着臉道:“沒有……我只道自己前一晚還在幽篁山跟老頭子們怄氣,哪知一覺醒來便已身在這晉北的入暮嶺上,無我大師講與我的失憶和重返少年這等奇詭之事,根本記不起分毫。”
徹蓮聞言,心中微感失望,頓了頓又道:
“說來也巧,少主那失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