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節
卻顯得有些面容模糊,看得出在堆的時候似乎并沒有怎麽上心。察覺到這般差別對待的徹蓮忍俊不禁,心中更是泛起陣陣暖意,側過頭去便道:
“這是哪裏來的巧奪天工的雪匠師傅?我還從未見過如此精巧的雪人,只是堆在這禪院中未免有些可惜,以鳴兒的手藝,堆在皇宮裏都不為過。”
又道:“不過這雪人堆得實在太漂亮,我又哪有這麽好看?倒是鳴兒自己的模樣實在和本尊相去甚遠,不及你一半神氣了。”
聽到大美人毫不吝啬的誇獎,釋迦玉頗有些得意洋洋,聽到下半句也只是不以為意地瞥了那個雪人一樣,用微涼的鼻尖蹭了蹭他的臉頰:“大美人本來就是這麽好看。至于我的嘛,本也無甚所謂,只要蓮兒的肖似就足夠了。”
“這可不行。”徹蓮捏了把他的臉頰,悠悠道,“于我而言,還是鳴兒的雪人更重要一些;既然鳴兒不知道自己有多俊俏,便就由我代勞吧。”
說罷便也彎身從地上掬起一捧潔淨的雪來,湊上前去在釋迦玉的雪人面部稍作修改,果然未過多時便變得活靈活現起來。釋迦玉看着看着,眼眸在徹蓮的動作下越來越明亮,半晌發起呆來,忽然跑回禪房中拿了自己的法杖出來。
徹蓮完工後便退後了一步欣賞這對惟妙惟肖的雪人,見釋迦玉執着杖在一旁念念有詞,不由得好奇道:
“鳴兒,這是要做什麽?”
釋迦玉念罷一段咒文,法杖在雪人的周身點了點,這才擡起頭來,很是嚴肅地看着他道:“大美人給我堆的雪人,我才舍不得讓它過了一冬就化掉,施了個鎖冰咒把它們凍起來,保證數年不化。”
徹蓮見他寶貝似的上前拍拍這個,又摸摸那個,半晌心有餘悸般猛地縮回手,分明一副謹慎珍視的模樣,便也微笑起來,上前去輕擁住他已是十分溫暖的脊背,伏在頸邊低聲問道:
“鳴兒喜歡下雪的地方?那我們以後去尋個常年雪花紛揚的北城住下好不好?”
釋迦玉正惬意地與自己的大美人十指相扣,聞言很是深沉地思索了一會兒,搖搖頭道:“每年能看上一回固然是好,可倘若一年四季都是這麽個蕭條冷清的模樣,我可受不了。”
徹蓮聽罷若有所思,又問道:“那鳴兒喜歡什麽樣的景?”
“這個嘛……”釋迦玉想了想,很快答道,“我喜歡桃花爛漫的田園風光。當年的小桃山風景便很是不錯,可惜畢竟是那爐內幻境,人間尚不知在何處存續。如此看來還是岫寧山最美,一年四季各有各的風情,便是再在那裏待上數百年,也不會覺得膩煩。”
見他如是說,徹蓮便又想起了兩人在岫寧山中整日纏綿的過往,因而笑着提議道:“那我們就回岫寧寺,還過當年師徒雙修的快活日子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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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為釋迦玉定然會一口應允,誰知眼前的愛人卻忽然深沉起來,面色好似有些猶豫。
半晌才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模糊的嘟囔:“都和蓮兒在一起了,我不想再當和尚……”
徹蓮聞言有些好笑,心道沒了那些前塵糾葛,他的小少年果然還是這一世的心性占上風。“那我們就不當和尚。把岫寧寺仍是托給梵兒打理,我們去山麓修一座桃花庵,過只有兩人的俗世生活。”
說罷凝視了釋迦玉良久,唇邊再次浮出溫淺的笑意來,又道:“都道是出嫁從夫,只要是你想做的,我又哪有不追随的道理?鳴兒做和尚,便是我的無量佛;鳴兒若成仙,那也是我的桃花仙。”
釋迦玉愣了一下,倏然紅了臉。
很久以前徹蓮情竅未開時,他只道這是個徒生一副風流面貌、實則死板遲鈍的臭和尚,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也能從他口中聽到如此撩人的情話來;雖然也心知自己平日裏的情話更加甜膩得可怕,大美人顯然只是跟他學了個皮毛,偏偏又無比真誠,饒是厚顏如他也聽得有些害羞。
于是不免又情熱起來,心滿意足地抱住眼前的大美人道:“下一世我要做桃花仙人,蓮兒便是我的紅蓮仙子。”
察覺到溫軟的熱氣拂在面上,癢癢的很是舒适,他微微側頭,輕而易舉地吻上了自己最中意的紅唇。
心知已無法再與鳴兒有更親近的舉動,徹蓮便極享受這般單純的唇齒相依,順從地打開唇瓣被釋迦玉吻得更深,輕淺而溫柔地回應着他。
一吻畢,徹蓮理了理他有些淩亂的外袍,見天色已是不早,便打算喚了他一同回屋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隐約聽到禪院外傳來了漸行漸近的腳步聲,雖然在這寂靜的雪層中算不得太突兀,一聽便是兩個內功深厚的習武之人,卻還是引起了他的警覺。
徹蓮朝禪院外清幽的雪道看去,只見一黑一紅兩個披着鬥篷雪帽的人影緩緩現出了身形來,腳步略顯疲憊躊躇地在山間走着,隔得老遠便同樣發現了正屹立在禪房外的他們。
四目相對,披着紅貂鬥篷的女子忽然哇地一聲哭出來,仿佛離弦的箭一般飛身上前,撲過來便抱住了釋迦玉。
“鳴兒!!”
……
釋迦玉吃了一驚:“娘?!”
越夫人緊緊地抱着他,一邊哭一邊點頭,半晌擡起頭來看到兒子如今這已生老态的俊美容顏,不禁哭得更兇了。
越天河在身後頗有些尴尬地看着自家夫人,眼見釋迦玉也紅了眼眶與娘親抱頭痛哭,這母子重逢的場面顯然十分感人,心底卻無比的混亂糾結。
這天下恐怕再找不出第二個同他一樣既當兒子又當爹的奇遇人士,偏偏兩者的時日又相差不多,教他一時間也想不出該以何種态度來面對釋迦玉。
而越夫人畢竟心思單純,只認定了釋迦玉這一世是自己的親骨肉,并未像夫君一樣想太多,此時滿心都是與親兒相見的喜悅與疼惜,哭過之後便也欣慰起來,拉着他便要去問詢這十年間的種種。
于是越天河在一旁幹幹地看了他們半晌,末了也只得道:“潮兒,外頭天氣寒涼,鳴兒,呃,爹……迦玉的身子可受不得凍,還是進去說吧。”
越夫人這才如夢初醒,趕緊将兒子身上的外袍裹緊了些,扯着夫君的袖子随他進了暖爐燒得正旺的禪房。徹蓮看着他們的背影,原本欲跟上去的腳步頓了頓,心知不便打擾,只反手為他們掩上門,自己則站在庭院中繼續看那兩尊雪人。
……
見雙親如此匆忙地從江州趕來看他,釋迦玉已猜到他們是從無我大師口中得知了一切的來龍去脈,心下暗暗嘆了口氣,不待越夫人發問,便主動歉疚地開了口:
“爹,娘,孩兒不孝,此生怕是無法給二位養老送終了。”
越夫人方才從哽咽中平複,聞言又是泣不成聲:“傻孩子!爹娘本來也不要你侍奉養老,只将你當成心尖子來疼寵,唯願你此世能過得自在快活,可嘆卻又怎會這般命苦……”
釋迦玉聽罷很是慨然,見娘親哭得心酸,便又趕忙安慰了她一番,道:“娘,這一世鳴兒的陽壽雖只僅僅三十年,卻享盡了伶仃上一世奢望多年的親緣之福,本也別無所求,只是去西天向佛祖還一還願,實在不必為我心悲。”
說罷便打量了一下越夫人雖已有些歲月痕跡、卻仍是十分嬌俏的面容,笑道:“不過話說回來,便是十年過去,娘的美貌也絲毫不減當年,我少年時城裏便時常有姑嫂道我二人像是姐弟;如今看來,卻像是兄妹啦!”
越夫人破涕為笑:“你這孩子果真一點也沒變,又拿娘親來說笑……”
遭到冷落的越天河面色複雜地站在旁邊聽着他們談話,見這本應是公媳的兩人分明一副母子情深的模樣,心中便無比別扭;想說點什麽來緩解一下自己的窘迫,卻偏偏又完全找不到插話的餘地。
好在釋迦玉與越夫人聊了片刻後,還是注意到了傻站着不知所措的他,于是出聲喚道:“爹。”
“……”
見集齊了兩世記憶的釋迦玉開口,竟是又喚了他這個為人兒郎的一聲爹,越天河雙膝一軟,險些沒能受住。
釋迦玉又哪裏不知道他的心思?不免嘆氣道:“您也與我相知多年,知曉我本不是那在乎世間倫理綱常之人,又何必如此拘謹?只還似往常一般待鳴兒就成了。”
越天河聽罷稍稍松了口氣,想起迦玉法師生前的為人,倒也覺得這話在理;只是他畢竟不敢對轉世的爹不敬,面上依然沒有松懈半分,正琢磨着打算開口時,又聽釋迦玉道:
“算來爹也是年紀輕輕便繼任莊主,又不似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