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節
是若有所思地倚着掃帚瞧他,半晌幽幽地嘆口氣,話裏似有傷感:“唉……扮作掃地僧在這小剎中試探了十年,看來蓮小子當真是不記得老衲了。”
徹蓮一愣,實在不解這掃地僧緣何會道出自己如此親昵的稱呼來,仔細看看他眉眼,也确乎覺得有些遙遠的熟悉感。見他似是陷入了苦想,掃地僧又道:
“老衲頭一回在菩風寺見到施主的時候,施主才只有這麽丁點大。”
說罷比劃了一個襁褓的大小,捋捋雪白的胡須不再提示更多。徹蓮這才反應過來,半驚半喜道:“您是無我大師?”
……
孤兒出身的徹蓮自幼沒有什麽親緣,除卻已故的師父無憂大師,便是與這位無我大師最為親近,打小就很喜歡這個睿智風趣的老和尚;只是無我大師行蹤詭谲不定,成年後他便再也未曾與他相見過,更沒有料到自己竟真會在這三寶禪寺撞見他本尊。
見徹蓮已然猜出自己的身份,無我大師笑吟吟地點頭,湊上前來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道:
“我說蓮小子,你的相好已經在這裏騙吃騙喝了十年,你也是時候想個法子把他哄下山了。這厮端的是無比巨胃,每頓都得吃上三個弟子的口糧,齋堂那邊可是積怨頗深吶……”
徹蓮聽得忍俊不禁,剛想出聲應下,卻聽得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咳嗽。擡眼朝禪院中望去時,釋迦玉正遙遙站在蒼松翠柏下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便也顧不上再與無我大師閑談,趕緊走到他跟前來喚了一聲:
“鳴兒。”
釋迦玉冷眼看他:“可是又到練功的時候了?”
按捺了七日才再度與愛人相見的徹蓮滿心歡喜,下意識點點頭,卻又趕緊搖頭,只覺得自己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笨拙,不知該如何與鳴兒道起自己的相思。釋迦玉的雙眸微微一沉,已是有些了然,背過身去只是道:
“我方才從法堂演說回來,這會兒有些疲了,沒有那等心思;你先暫且在這裏等着吧,待到我起了興致,自然會出來喚你。”
便頭也不回地進了自己的僧房,末了還不忘落下鎖,分明是一副要與他冷戰的模樣。
見釋迦玉并未燃起燈,花木幽深的禪房在夕陽下更顯寂靜,徹蓮從懷裏摸出那把銅鑰看了看,對自己遭到的冷遇很是無奈。雖然不知鳴兒又在和自己鬧什麽別扭,不過自己既然已經在入暮嶺下等了十年,便也不在乎再多等上一時半會兒。
他環顧四周,見無我大師已不知何時消失在了庭前,原地只留下一把孤零零的掃帚,而地上仍有些冗餘的落葉尚未清理,便一邊等着釋迦玉出來喚自己,一邊抄起它将這不算寬敞的庭院打理了一番,自覺很是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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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愛之人正在距自己一牆之隔的地方酣眠,思及此,便是教他再在這冷清的禪院中苦守十年,他也甘之如饴。
……
而與此同時,釋迦玉從黑燈瞎火的禪房中透過小窗窺着徹蓮,牙關咬得咯咯響。
那日他将自個兒禪房的銅鑰留給了徹蓮,心底想的便是若這口口聲聲哀求自己的老情人即刻追上來,那他也就勉為其難地原諒他,做一回既往不咎的大度之人。
誰知徹蓮卻整整過了七日才不緊不慢地上山來尋他,委實把他氣得慌;這七日間他每晚輾轉反側,不得不疑心徹蓮實是在诳他。
方才為了停下自己的胡思亂想,正在房中專注誦一卷經書時,他擡眼望了望仲夏的傍晚紅霞,忽然察覺到什麽一般推開門走了出去,哪知看到的卻是兩個不知活了多少歲的老妖精正在庭前有說有笑的畫面,心底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瞪了一眼仍在院中悠閑掃地、面上似有靜谧笑意的紅衣美人,悶悶地趴在榻上捶了幾下枕頭,心道這次無論如何也原諒不得他了!
香膏
這般想着,便也不再去窺他那在禪院中甘心如荠的勾人模樣,當真翻過身來阖起眼,在榻上睡了一覺。
明明已經過了七個寝不成寐的夜晚,釋迦玉本以為自己斷然不會輕易睡着,誰知這一覺卻睡得很是安适。醒來的時候入暮嶺已逾清晨,他照例打坐冥思了片刻,這才忽然想起自己還扔了個麻煩在院中,于是趕忙起身去查看。
徹蓮果然還在院中等候,此時正靠在禪房前的蒼松邊打着盹,即便睡得并不舒适,面上神色卻很自在安谧。仲夏的夜晚山裏不算寒涼,因此他也沒有挨凍,只是免不得些許蚊蟲叮咬,細細瞧去頸側和領口都有不少紅包。
釋迦玉打量着那些微腫的紅包,心道這些臭蚊子倒是豔福不淺,昨晚的氣也不由得消了大半;見徹蓮似乎還沒有醒來的跡象,遠處已隐約傳來僧人早起的動靜,便彎身将他打橫抱起,趁着四下無人進了禪房。
一旦接觸到了柔軟的床榻,先前那些不算真切的瘙癢便隐隐作起怪來。見徹蓮在夢中微微蹙眉,無意識般伸出手去抓撓自己柔韌的肌膚,釋迦玉趕緊制住他的動作,起身到櫃中摸出一罐消腫的藥膏來為他塗抹。
敷在肌膚上的清涼之意緩緩驅散了難耐的瘙癢,仍在酣眠的徹蓮便舒适了許多,紅唇微張着挺起胸膛,任由釋迦玉除下他輕薄的衣物,沾着藥膏的指尖游走在那些凸起的紅腫之處。
看到這副修長魅惑的身子一夜之間被那些不知死活的臭蚊子叮咬成這樣,釋迦玉的心情有着說不出的複雜。他知道徹蓮明明可以運功來驅避蚊蟲,眼前的情景顯然有苦肉計之嫌,卻還是隐隐疼惜起來,心中還有些微妙的得意。
十年,他終于可以确定大美人也同樣愛着自己,不會再像對待一個不算親厚的師父、抑或是一個分淺緣薄的小少爺一樣再把他輕易抛下,最後的那一點顧忌與不悅也煙消雲散,此時只想将他揉進懷裏,永生永世不再別離才好。
這孽緣他兩世都未能斬斷,又如何斬得斷。
然而話雖如此,與生俱來的那一點驕矜還是教他難以去開這個口;若只是這一世沒心沒肺的越鳴溪倒罷,囫囵了兩世記憶的他既已在幻境中放了狠話,便也還在心酸自己那一分薄面,不知該如何與大美人重歸于好。
想想自己還尚需要些時日與無我大師合議下一步的打算,釋迦玉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在此之前先晾着他,只由着他對自己忏悔祈求便是。
打定主意後,釋迦玉便仍是為徹蓮抹着藥,心情卻已經豁然開朗了許多。微涼的手沿着溫潤細膩的小腿肚一路向上,他蘸取了新的藥膏,目光無意間落到那腹下的私密之處時,忽然挑了挑眉,發覺他竟有了反應。
他便停下手,若有所思地觀察着徹蓮睡夢中的神情,見他微側着漂亮的脖頸枕在青絲間,呼吸也綿長而均勻,分明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便狐疑地放下手中的藥罐,又湊近去看了看。
他越挨越近,直至與徹蓮鼻尖相抵,也沒能找出什麽端倪來。
徹蓮靜靜地睡着,柔暖的鼻息灑在他的面頰;他看着眼前這張令自己又愛又恨了兩世的臉,本想忿忿地在上頭咬兩個牙印,卻鬼使神差地親了親他的眼睛,又看向那秀挺的鼻下紅潤的唇。
正在猶豫着到底是順勢吻上去,還是就此罷手趁早起身時,他忽然身形一個趔趄,被不知何時睜開雙眸的徹蓮拉入懷中,嘴唇也被堵了起來。
……
……
之後如何,不提也罷。
曠了整間早課和過堂的釋迦玉憋着一口悶氣坐在禪院中乘涼,看着徹蓮又執了帚在庭前含笑掃起地來,半晌冷哼一聲,甩手去了經堂。
一整日他都在懊惱,明明現在占上風的人是自己,可兩人相處的時候卻好像仍是在被大美人牽着鼻子走,禁欲了十年的身子也根本經不起挑逗,一旦到了床上就意亂情迷得像個剛開葷的毛頭小子;更郁悶的是,他疑心徹蓮應是察覺出了自己現下的心思,連看他的眼神都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糟心,實在是糟心。
下定決心不能再被徹蓮小瞧的他修完一天的課業後,便遁入了藏經樓中看些閑書來打發時間;一直待到第二日天明,樓前的守衛弟子也已換了兩撥,這才悄悄回到了禪院。
本就幽深靜寂的禪院經過昨日的一番清掃後,此時更顯空曠冷清,而庭前也不再有苦等着他的紅衣魅影。釋迦玉左顧右盼,不見這四處有徹蓮的蹤跡,便以為他是下山歸了家,眼神再度變得抑郁起來,愈發覺得這老妖精很是可惡。
他進了自己的禪房,褪了身上那有些繁重的僧袍,正想坐下來歇息片刻,卻隐約覺得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