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節
處的擺設有些不大對勁。
室內的光線似乎較昨日明朗上許多,一看便是被人精心拾掇過,書案旁的燭臺與香爐被搬了出去,自己先前那張只容得一人酣睡的卧榻被拼成了雙人榻;而牆上佛像字畫也被收起稍許,換了些富貴山水圖,好端端的禪房竟硬是被粉飾成了婚房模樣。
他有些啼笑皆非,已知是哪個對佛大不敬的前豔僧的傑作,見前晚換下來的衣物已不知被收去哪裏,枕榻邊的衣簍也不知蹤影,便起身朝浣洗房走去,果不其然瞧見了正在院中晾曬枕被的徹蓮。
當他看到那個耳邊金環熠熠、已是削了發換上一身僧衣,此時正戴着佛珠舍利悠然混在衆多洗衣弟子中的熟悉豔僧時,釋迦玉只覺得自己喉口一甜,險些沒吐出一口鮮血來。
雖然他也知道已是俗家人身份的徹蓮并不适宜在寺中多日逗留,卻未曾料到這人為了能光明正大地與自己同起同卧,竟一言不發地再次在這裏剃了度,而他畢竟也曾在菩風寺中做過多年清修僧侶,并未教身邊的任何弟子察覺出異常來,至多是因他的容貌吃了一驚,卻也沒有引起太大的騷動。
想起昨日清晨還纏綿在指間柔軟似墨的青絲,釋迦玉心疼地望了一眼徹蓮光潔的頭頂,面上神色無比哀怨。
蓄了那樣久的長發就這麽削得精光,竟也不跟自己事先商量一下,他倒是絲毫不覺得可惜;現下可好了,他們又成了上一世那滑稽的模樣,臭和尚對臭和尚,死禿驢對死禿驢。
見徹蓮朝他看來,風情的眉目間似有笑意,釋迦玉別過頭去,氣鼓鼓地走了。
這之後徹蓮果然以初受戒的沙彌身份自居起來,堂而皇之地在他鄰側的禪房住下,借這近水樓臺的便宜得以每日糾纏于他,平日裏替他洗衣打掃不在話下,也并不去做那沙彌修行的課業,釋迦玉打坐念經時就伴在他身邊一道冥想,釋迦玉外出時就端坐着待他回來,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
釋迦玉無比後悔将自己禪房的銅鑰予了徹蓮,每每想要趁他睡着的時候從他懷裏摸出來,可徹蓮卻十分機警,即便是夢中也揣得無比緊密,從未教他得手過。
出乎意料的是,雖然與他每日朝夕相對,徹蓮卻再沒有那般露骨地勾引過他,舉手投足間端的是無比規矩,夜晚眠在他身側時也只是輕抵在肩頭安分睡覺,這讓釋迦玉暗暗松了口氣的同時,卻又有些說不出的失落。
這般安逸懶散的日子過了一月有餘,釋迦玉便愈發迷糊起來,不懂這老妖精到底打的什麽算盤,心緒也隐隐變得浮躁,每日看着他那張對自己千依百順的俊臉,卻懶得搭理。
入暮嶺的如火夏日終于過去,原本喧嚣的蟬鳴聲也漸漸隐匿在了花草深處,釋迦玉從方丈院見了無我大師回來,心事重重地回到已是多了些煙火氣的禪院,推開門便又是熟悉的香案、熟悉的燈火,以及那坐在榻上熟悉的豔僧。
他看了徹蓮一眼,發覺他正赤/裸着上身在自己的穴道各處抹着舒緩經絡的香藥,整間禪房都彌漫着清甜的香氣,不免多打量了幾眼。
這些日子徹蓮告別了窮苦布衣的市井生活,先前的舊傷已好得七七八八,且也沒有疏于修煉,輕薄結實的肌肉覆在舒展的骨骼,優雅而矯健的臂膀在燈火下泛着精致的蜜色,看在許久不曾纾解的釋迦玉眼裏自然很是誘人。
他拿了本經書擋在面前,原本窺得遮遮掩掩;可轉念一想,這裏畢竟是他的地盤,多看一個不速之客幾眼根本沒什麽大不了,于是便坦然起來,隔着搖曳的燭光看得愈發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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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那人熾熱的視線在自己赤/裸的上身流連,徹蓮頓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
“……好看麽?”
釋迦玉咽了下口水,下意識便想脫口而出好看二字,卻又覺得這般情景似曾相識,不由将那到嘴邊的話生生止住,別過頭去憋着氣道:“有什麽好看的,我比你好看多了。”
話一出口,他便險些咬掉自己的舌頭,只覺得這話頗有幾分欲蓋彌彰之嫌。再去看徹蓮,只見他已是停了抹藥的手,望着自己低聲笑道:“鳴兒是比我好看。”
便起了身,并不将那褪到腰間的僧袍穿好,走到書案後坐着的釋迦玉身前,柔軟的手指輕輕一勾,便将他胸前的衣襟挑了開來。
然後趁他已有幾分心神恍惚之際,十分從容自然地坐到了他懷裏,在那已有幾分紅潮的耳邊輕呼了口熱氣,掌心也貼在胸膛前緩緩摩挲起來:
“……我思來想去,今日也是時候練功了。”
釋迦玉一愣,察覺到什麽似的攬住徹蓮的腰身,伏在他胸前塗抹得香氣四溢的地方嗅了嗅,這才恍然大悟。
這哪裏是什麽舒緩經絡的藥,分明是尋常百姓新婚之夜拿來助興的香膏!
釋迦玉暗暗叫苦,不曾想到徹蓮按捺多日輕易不誘惑自己,到頭來竟又是使了這麽個昏招,未免也對自己的魅力太沒自信了一點。雖然這香膏藥性溫和,也并不傷身,和他那日為了迫自己抱他而下的媚毒根本無法相提并論,可他畢竟也同樣憋了這麽久的時日,又如何把持得住不傷了他。
似是察覺出了釋迦玉的心中所想,徹蓮吻吻他的鬓角,輕聲道:“不要憋着。鳴兒,我是你的……”
欲望的熱潮交織在兩人相合的唇瓣間,釋迦玉嘆了口氣,心知此劫已是逃不過,便抱着他上了榻,終于覆上這具肖想已久的蜜色身軀。“我只是……只是想和你親熱而已。”唇齒交融間,他模模糊糊地道,“可不是原諒你了,休要想當然。”
徹蓮微微一笑,并沒有在意鳴兒的口是心非,挺起胸膛主動迎合了上去。
多日未曾享過魚水之歡,兩人這一夜可謂是無比盡興,相擁而眠到第二日晌午才堪堪起身,用了些齋飯簡單沐浴一番,便又滾到榻上纏綿起來。
大汗淋漓間釋迦玉看到的始終是徹蓮凝視着自己溫柔眉眼,漸漸也忘乎了所以,恍然間又與他回到了幻境中濃情蜜意的時候。
……
果然不論過了多少年,輪回多少世,天地間能真正安撫到自己的,唯有這個人的懷抱。
一覺醒來已是暮色漸濃的傍晚,釋迦玉睜開惺忪的眼睛,頗為疲倦地打了個呵欠,下意識便想将枕邊人攬入懷中,幾下卻都只摸了空;這才發覺徹蓮不知何時起了身,此時正披着僧袍伫立在禪院中,遙望着入暮嶺下的天色。
釋迦玉起身倒了杯茶來潤潤喉嚨,見徹蓮看得出神,似乎沒有回屋的意思,便也沒有出聲去喚他,坐在窗邊撿了本志怪故事集來讀。
許久,當夜色緩緩垂下入暮嶺時,他看到徹蓮眸中忽然閃起了亮光,轉過頭來朝窗前的自己招招手,似是想要他過去看一件什麽物事。
他不明所以,放下手中的書本走到徹蓮身邊,順着他所指的方向朝山下搖曳着陣陣笙歌的小鎮看去。驟然映起星火的眼眸中,一盞盞斑駁明亮的天燈正乘着晚風緩緩騰空,與那夜幕中的爛漫繁星交織在一起,如夢似幻。
“鳴兒,”徹蓮在他面前站定,笑着問道,“我們去鎮上放兩盞天燈如何?”
告白
……
多年前在幻境中想起了一切的越小公子一直在想,明明天底下的美人多得是,為何他偏偏像是中了名喚徹蓮的妖蠱,輪回兩世都非這人不可?
那年他尚且幼小,不知這世上有情有愛,只道無止境的折磨與毒虐便是不可消弭的人間業障,生來如此,至死方休;可卻在某一日邂逅了這個風流肆意的香粉和尚,被他抱着下山放天燈,得以憑借這一分對柔情的向往從混沌中掙紮出來,這才有了日後的釋迦玉。
便是孽緣,他也早已認命。
眼前的豔僧含笑望着自己,依稀是當年那魅惑倜傥的模樣,自然而然地牽住他的手,将他牽入自己溫暖的懷抱。釋迦玉鼻子一酸,先前佯裝出的一身銅皮鐵骨早被暖化在了這人柔軟的眼神中,也再沒了脾氣,摟住他的腰身悶悶道:
“……你可當真知道錯了?”
聞言,驚天的喜悅剎那間籠罩了徹蓮全身。
他微微顫抖起來,急切地想要說些什麽來向自己失而複得的愛人起誓;雖然平日裏他也稱得上是伶牙俐齒之人,可畢竟在情愛一事上開竅得太晚,此時便難免顯得口舌笨拙,不知該怎樣向鳴兒剖白這熾熱的心意。
末了也只能不疊地點頭,想像年輕時那般将依戀自己的孩子抱起來,卻因他如今的身量而收了手,轉而與他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