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只莫要為難這些施主。”
衆人見醒塵上人雖然滄桑瘦弱,這話卻說得很是渾厚有力,立在徹蓮身前穩穩地并無半分懼意,不由得對他更是感激景仰。積年的恨意襲上頭來,徹蓮一手扼住徹海的喉頭,拎到自己面前冷笑道:
“老畜生,你當我真信你的鬼話麽?”
說着便當真朝他胸前擊去,出手之快令衆人咂舌,眼看就要震斷醒塵上人的心脈;然而醒塵上人神色一凜,并未坐以待斃,同樣迅猛地出手擋住徹蓮的攻勢,兩人當即躍上滄海居籠罩着陰霾的屋檐,極其狠烈地纏鬥起來。
這一場纏鬥不同于越鳴溪先前觀看的任何一場,兩人都曾是制霸武林的宗師級人物,一來一往身形快得如同星馳電走,根本看不清招式,只能隐約覺察出大美人應對得并不輕松;畢竟曾在岫寧山中沉睡四十年,經脈餘僵未除,面對的又是當今佛門泰鬥,斷然不可能贏得輕易。
然而他畢竟有突破第六層的奪相密法加持,體态年輕敏捷,自是比垂垂老矣的醒塵上人耳聰目明,幾個回合下來終究還是占得了上風,見眼前的老和尚已然面露疲态,心中陡然升起狠意,扣住他的脈門便意圖下手。
“大美人!”越鳴溪遠遠地喚了一聲。
徹蓮這才如夢初醒,欲予徹海最後一擊的手掌堪堪收回,改為制住他的咽喉,指間骨節咯咯作響的同時,低頭對那始終站在池間假石邊的一襲身影道:
“高思遠,方才這些人的下場你應是已瞧得分明,我姑且最後賞你一個生還的機會;交出妄喜奪相書下卷及迦玉法師的真正書信,否則休怪我今日拿明鏡山莊來血祭。”
石爐
偌大的骥靈洲烏雲滾滾,黑窒的陰風中摻雜着濃郁的血腥之氣,為數不多的岫寧弟子踏在死狀各異的屍體間,個個單手立掌垂眸而立,妖冶的美貌俱是透着清靈的禪意,仿佛與這場屠戮毫不相幹。
滄海居早被各大門派與明鏡山莊的若幹精将包圍了起來,此時那矮矮的牆頭後卻寂靜無聲,襯得這處濺滿血影的庭院愈發悚然可怖。
見徹蓮一雙猩紅妖目朝自己直直紮來,高思遠從假石後緩步踱出,灰白的發絲在冷風中微微顫動着,一夜之間爬滿褶皺的臉龐深陷在濃雲的陰影裏,堆滿了晦暗不明的情緒。
事已至此,僥幸撿回一條性命的俠士早已面色慘白,而在這庭院四處隐跡潛蹤的其他人也都驚駭至極,縱觀整座明鏡山莊,已再無人敢為高思遠賣命。
見高思遠仍是默然不語,徹蓮将那老和尚扔下屋檐,提劍指着趔趄扶穩師父的衆菩風弟子,先前的煞氣已漸漸消散在微腥的風中,道:
“如何?高莊主,這些人性命如何,可就看您的了。”
Advertisement
陰雲中已隐有細小的雨滴簌簌砸下,高思遠分明感到身後有無數雙恐懼怨忿的眼睛正盯在自己的脊背上。這些資歷尚輕的年輕俠士畢竟生在相對平和的年代,誰曾料想到這傳聞中的妖剎竟恐怖如斯?
生死關頭,立威與財寶都已被抛諸腦後,只恨高思遠偏來誘他們入局,若他這般還不識趣,硬要他們拼了性命來與這妖僧相鬥,怕是大多數貪生怕死的凡夫俗子便會就此倒戈。
“……好。”
不知過了多久,高思遠朝徹蓮深一俯首,話裏聽不出什麽情緒:“還請純溪上人随高某前往密莊一敘。”
見徹蓮揚起眉,慢慢放下手中的劍,深壓在鏡山島的濃雲也似有淡去的跡象,衆人籲了口氣,眼見徹蓮躍下屋檐,擡腳像是要朝高思遠走去,卻又在中途停住了腳步。
他頓了一下,自袖中拿出一只小小的玉瓶,揚手開了頂頭的布塞遞到高思遠面前,緩緩道:
“如此甚好。只是高莊主畢竟對貧僧出言不遜在先,實在無法放心,還請高莊主與諸位豪俠将此毒/藥服下,待貧僧順利讨回奪相書及師父筆信後,自會拿出解藥。”
察覺到先前還松懈下來的衆人再度緊張起來,徹蓮笑了笑,又補充道:“此乃我岫寧寺秘制蜈蚣丸,一粒服下後,兩個時辰內若無解藥,便會痛如萬蟻噬心,化作一具黃泉烏骨了。”
衆人聽罷自是苦不堪言,知是這妖僧機警,不肯給這狡猾如狐的高莊主半點暗算自己的機會,心中縱然已将其千刀萬剮,卻也別無他法,眼睜睜看着高思遠微顫着手接了,囫囵服下一粒,又将玉瓶遞與身後的人,這才道:
“高某已依言服下,願為純溪上人帶路;只是在此之前,明鏡山莊還有一不情之請。”
他環視一周,上前俯首道:“高某深知自己此番不仁不義,已是連累了諸多英雄豪傑,若留這些僥幸保全性命的大俠與貴剎在此等候,怕将心中有恙,還請上人暫且将各位岫寧寺師父遣離明鏡山莊,以免教他們駭怕。”
聞言,岫寧弟子神色各異,淡淡掃了那些仍躲在菩風弟子身後的年輕俠士一眼,發覺他們果真已是一副吓破膽的模樣。空梵微微擰眉,隐約覺得其中有詐,剛想出言拒絕,卻見徹蓮轉身擺擺手,不以為然道:
“去吧,便是沒有你們,我也斷然不會遭遇什麽不測;兩個時辰後若我還未下山,你們再上來替這些亡命之徒超度,尚不算太遲。”
見他說得篤定,加之深信師兄的身手不會輕易教他們暗算了去,空梵也只好悻悻攜了餘下的岫寧弟子,又看了越鳴溪一眼,極其利落地率領衆僧撤出滄海居,這般便暫且到山下等候去了。
越鳴溪目送着他們離開,又自然而然地跟上了徹蓮的腳步。
注意到越家莊的少主還寸步不離地緊跟着徹蓮,高思遠停了下來,略有些無措地道:“前輩,這……”
徹蓮嘆了口氣,回頭捏捏越鳴溪的臉頰,低聲道:“你且在這裏随他們一道等候,我去去就回。”
見越鳴溪不動,他又道:“乖。”
越鳴溪看了看四周那些長相傷眼的陌生人,心情複雜地瞅着他,實在舍不得和大美人分開。徹蓮又哪裏不知道他的心思,很是無奈地湊到他耳邊呼了口熱氣,用那充滿蠱惑的嗓音道:“鳴兒……聽話。”
這一聲親昵異常,似乎還帶着昨晚那濃情過後的甜膩與沙啞,越鳴溪聽得身心酥麻,知道大美人确乎不想自己跟着,便只得悶悶不樂地停住腳步,看着徹蓮随高思遠往密莊去了。
……
徹蓮跟在高思遠身後,一路都在觀察他的步調,清眉微微蹙起,發覺此人明明昨日還身康體健,今日卻像晚秋枯萎的黃葉一般內力空匮、手腳虛浮,眉眼間更是一副瀕死之貌。
他斷定此人已不長久,絕無可能拖着這副病弱之軀與自己交手,可高思遠這輕易的變卦卻又不得不教他提防;昨日這老書生那徹骨的恨意都還歷歷在目,他眼眸微沉,下意識攥緊自己腕上的舍利子,終是随他踏入了明鏡山莊最為隐蔽的密莊。
明鏡山莊畢竟是在前朝以票號發家,藏放秘寶的那些個密莊自然修葺得很是牢固隐蔽,并不似正莊般高大宏偉,而是散落在鏡山島各處,深幽得仿佛從未有人踏足過。
徹蓮看着高思遠尋得一處隐藏在山澗角落的密莊,撥開層層綠葉青苔,敲了敲那青灰的山石,這般便現出一個隐匿的入口來。他踏上鋪展至自己面前的長廊,又見高思遠在一間間密室前穿梭着,終是落腳在盡頭的一間,拿出銀鑰匙來開了鎖。
燈火燃起之時,徹蓮便看清了這間裝飾得很是典雅的密室。排排書架緊挨着青石牆壁擺放,最中央有一鼎白石制的巨大丹爐,在這密閉的地處隐隐冒着紫煙,看起來倒的确似個珍物。
高思遠走到一排标注着絕字的書架旁,手指滑過那些或厚或薄的書脊,用略帶歉意的口吻道:“這奪相書已不見天日了五十年,晚輩實在記不大清楚,可能需要翻找些時候。”
徹蓮盯了他許久,未能從那怆然的褶皺中看出心懷不軌的蹤跡來,冷笑一聲便道:“不急,我自有的是耐心候在這裏,高莊主只需在兩個時辰內找到便罷。”
說罷便不再理會,只湊近了去看那丹爐,似是極有興致的模樣。
高思遠見狀便道:“此乃栖凰宮上任女宮主托付于此的浣塵醒心爐,本算不得什麽珍奇物事,只因這爐中自有一番水月乾坤,幻化而成的湯池具有美容養顏之效,不少女俠極愛上門去讨要此物來泡澡,這才被頭痛的宮主送來了敝莊。上人若是喜歡,便當是晚輩的賠禮,只管拿去便是。”
徹蓮聞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