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的苦肉戲?”
見越鳴溪竟對住持如此不敬,話音未落便有菩風弟子想要起身反駁,卻被醒塵上人用眼神攔下。醒塵上人默然不語,在衆目睽睽之下手握持珠離了坐席,拖着左邊袖口處空蕩蕩的前端,蹒跚走到了徹蓮面前。
“五十年未見了,師兄……”他看着徹蓮,半晌竟自眼角落下一滴渾濁老淚來,顫聲道,“師兄,你還在氣我麽?”
越鳴溪倒吸一口涼氣,對這老和尚裝傻充愣的本事佩服萬分。
這一聲師兄喚得情深意重,飽含着苦楚與悔意,面上的慚愧更不似半分虛假,在越鳴溪看來正是他做了虧心事的鐵證;然而這老和尚畢竟生得慈眉善目,言語間更是一副佛陀般憐憫衆生之相,看在不明真相的旁人眼裏便是他要既往不咎,對這妖僧報怨以德的大度姿态了。
與之相比,極早便被冠上妖僧之名的徹蓮美得邪佞,本就是一副修羅面貌,在這真正誦佛多年的正派和尚面前便平白少了原有的禪意,隐約流露出幾分煞氣,愈發無法教衆人信服。
偏偏徹蓮也沒有同他虛與委蛇的打算,只微微一笑道:
“氣?師弟,只這一字未免太過兒話。可惜你當年疏忽一時,才留得我這五十年來夜不成寐,憾不得将你食肉寝皮;只須知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今日我岫寧寺不忍在這清淨之地大動幹戈,不日便是你的死期。”
“好!好!”醒塵上人還未作反應,旁邊那一直冷眼看着的高思遠便拍案道,“諸位豪俠可是聽清楚了!這妖僧非但謀害迦玉法師,甚至還口出狂言要将醒塵上人食肉寝皮!你我既是同為江湖義士,今日難道還要放任此等妖孽作祟人間不成!”
說着便轉身面對演武堂中的一衆俠士,雙目已是潸然:“迦玉法師畢竟曾為先父摯交,這般被妖僧賊黨所害,若不能滿足他報仇雪恨的遺願,高某枉為人侄;如此還請諸位豪俠應高某一個不情之請,同明鏡山莊一行将妖僧徹蓮在此拿下,替天行道!”
話音剛落,以徹蓮為首的岫寧寺衆僧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直笑得場下衆人面如土色,頗有些心慌意亂。
雖然他們還未清楚方才發生的一切是怎麽回事,迦玉法師是如何與越家莊扯上關聯,又如何被認定是慘死在徹蓮手上的,然而見高莊主這般便要拉他們一同下水,不由得暗暗叫苦,深感不妥;可他們畢竟受了明鏡山莊的珍藏秘寶,不好公然說出拒絕的話來,只好一言不發,且看岫寧寺會如何應對。
“慢着!高伯伯,你明鏡山莊想要聚衆讨伐岫寧寺,可曾問過我越家莊的意思?”越鳴溪見高思遠全然沒把自己放在眼裏,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也同樣對那些不知所措的俠士正色道,“諸位前輩且仔細思量,你們究竟是要聽信這失勢的明鏡山莊莽撞突襲、今後與我越家莊為敵,還是閑事休管、各自捧着秘寶歸家去?莫要小看了這些師父,我并非鄙薄各位,只怕這在座的大多數前輩都毫無勝算。”
越鳴溪此言一出,演武堂內更安靜了。
看得出這些所謂的武林正派暗地裏的焦頭爛額,徹蓮不以為意地站起身,帶着岫寧寺衆僧從醒塵上人身邊飄然而過,朝演武堂外走去,離開前只傲睨自若地瞥了高思遠一眼:
“也罷。高莊主,貧僧只道爾等若是唐突挑戰,怕是會輸得顏面盡失;今日便姑且容得你們商議一晚,精心部署一番戰術,明日再與我岫寧寺做個了斷,尚不算遲。”
Advertisement
幻夜
……
……
是夜,越鳴溪翻過滄海居內相隔的牆頭,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徹蓮歇下的客房。離開劍拔弩張的演武堂之後,他一直心神不寧,入夜也久久無法睡下,便想來和大美人說說話。
他摸到了還燃着一盞燈火的床頭,發覺大美人并不在這裏,只是還殘留着些許餘溫的榻上放着外袍,似乎是起夜去了。
随身之物都被漫不經心地扔在一旁,看得出大美人的确悠閑散漫,全然未把白日裏的種種放在心上,越鳴溪心情複雜地在床邊坐下,自己也說不清心頭的這點憂慮是什麽。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被徹蓮褪下的貼身衣物上,鬼使神差地拿起來嗅了嗅。
淡而幽雅的香氣萦繞在鼻間,越鳴溪嗅得安心,先前那隐約的不安也漸漸消散,正想把那件外袍放回去,趁大美人還沒回來之前溜回自己的客房時,他下意識擡了擡頭,見徹蓮正趿着木屐倚在門前看他。
“來了?”
徹蓮端的是剛沐浴回來,身上還帶着些薄薄的水汽,溫熱清芬的氣息撲在越鳴溪的臉頰上,很是自然地在他眼前緩緩除了衣物。
越鳴溪呆了好一會兒,這才遲鈍地想起他們白日的約定來,鼻血蜿蜒流下的同時,慌忙捂住眼睛解釋道:“大美人,我不是這個意思,白天的事……”
【以下略】
對峙
平靜而沉穩的心跳聲響在兩人相貼的胸膛間,越鳴溪鼻尖一酸,将他抱得更緊了。他聽得出徹蓮那淡然的嗓音絕非敷衍,并沒有因為自己比他年輕許多而小瞧這份心意,只是暫時還無法回應罷了。
他知道徹蓮也是喜歡自己的,只是這喜歡與他想要的那種喜歡差多遠,尚且不得而知;雖然也想繼續趁着這缱绻的氣氛談情說愛一番,可眼下既已纾解了欲望,先前那被壓下的危機感便又隐約冒了頭。
“……大美人,你說高伯伯為何歪曲了那信中事實,硬要誣蔑于你?虧我先前還道他是個正人君子,竟也會使這些下三濫的陰招。”
聽得出少年話裏的忿忿不平,徹蓮笑了笑,指尖在他掌心輕輕勾劃着,道:“少主又為何斷定是他誣蔑我?越家莊以前似乎和明鏡山莊交情不錯,不去信他一個老熟人,偏來信一個相識不久的妖僧?只因為我生得好看麽?”
“唔,生得好看倒也算作一個緣由……”越鳴溪想了想,認真道,“只是我直覺這其中必有蹊跷罷了。現在想來,高伯伯的舉止未免太過古怪,我懷疑那封信根本是他僞造的;畢竟若爺爺信中真的白紙黑字道得分明,他又何必過了那麽久才回來?早前便聽聞高伯伯是個頗有才學的書法大家,模仿爺爺的字跡寫出一封以假亂真的信來,也未嘗不可能。”
說罷沉默了一會兒,又愈發覺得困惑起來:“不過他又為何要誣蔑大美人?退一萬步來講,即便爺爺真的是被你害死的,他又緣何憤怒至此?”
他自是不清楚老一輩的恩怨糾葛,算起來高伯伯也應當是大美人的晚輩,這來歷不明的切齒痛恨似乎更加莫名其妙了。
“……誰知道呢。”
過了好半晌,徹蓮才隐約輕嘆出聲,慢慢道:“其實迦玉法師想殺了我,也并非不可能。”
越鳴溪愣了一下,腦海中隐約冒出了那日在山中精舍看到的四句小詩,忽然生出了某種難以言狀的複雜情緒,又見徹蓮阖着雙目,像是沒什麽繼續說下去的心思,猶豫了一下便道:
“大美人,那日你上我家時,說爺爺未曾遵守你二人之間的約定,故而虧欠于你;他欠了你的,究竟是……”
見徹蓮揚起眉,他連忙擺手道:“不必理我,只是随口問問而已。”
說着便沉默下來。見眼前的少年仍在出神地望着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種糾結,徹蓮頓了一下,道:
“卻也沒什麽不可說的。我當年夜投岫寧山,為岫寧寺的得勢立下汗馬功勞,迦玉法師曾應允過要助我向徹海老兒複仇,卻最終趁我閉關修煉之時悄然下山,自此不見蹤影。瓶頸突破後我經脈受損,在岫寧寺中沉睡四十年;醒來後便匆忙下山去尋他,哪知他卻早已坐化。”
察覺到越鳴溪有些恍惚,他頓了頓又道:
“我與他感情并不親厚,與其說是師徒,倒不如說是各取所需。”
他不知這話聽在喜愛自己的少年耳中會不會有幾分欲蓋彌彰的意思,只見越鳴溪回過神來,神色雖有些複雜,卻并未追問他與釋迦玉的關系,半晌又朝他懷裏蹭了蹭,下巴安然枕在他的頸窩,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正當他以為越鳴溪已經感到困倦,就這麽窩在他懷裏睡了過去時,少年低低的聲音又自耳旁響了起來:
“大美人,你說那群為了秘寶不要命的江湖閑漢會應允高伯伯一道來讨伐你麽?若是明日這些武林名門同時來欺負我們,會不會有些不好對付?”
聽得出這少年在擔心自己,徹蓮心中微暖,擡手捏了捏他的臉頰。“普天之下武學境界高于我釋徹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