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卻被越鳴溪搶了先。“兩位姐姐,三年不見,你們可是不認得我了?”越鳴溪說着摘下了箬笠,笑吟吟地望着她們道。
使女一愣,繼而朝越鳴溪看來,驚喜道:“阿鳴?!”
“是我是我~”越鳴溪說着便執起一名使女的手,半是激動半是感慨般說道,“三年前高公子大婚,我與娘親在鏡山島小住了一段時日,受了二位姐姐不少照顧,自那以後一直想再回來看看,卻苦于沒什麽契機;這般爹娘差遣我來探望高伯伯,卻合了我與姐姐們再會的心意。如此還請姐姐行我與這位大師一個方便,待阿鳴正事辦妥,便來與姐姐好生敘敘舊。”
兩名使女面面相觑,皆是有些赧然;便連忙允了越鳴溪,為他二人錄了名帖,又引他們去明鏡山莊待客的滄海居放了行囊,将午後莊主會于議事堂接見各大門派的訊息講明,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去了。
“……卻看不出少主倒是個有情之人。”徹蓮看着她們的背影,意味深長地對身旁的人說道。
越鳴溪見兩名使女并未走遠,忙比劃出一個噤聲的手勢來,小聲道:“大美人你可別誤會了,我其實并不記得她們,沒看到我方才只顧喚姐姐,卻沒提過她二人名姓嗎?早就忘啦,先前只是想到我生得這麽俊俏可愛,她倆必然記得我才是,哪知一試便中了。”
徹蓮聽罷一笑,擡手給了他一記栗暴,心下倒是深信不疑。這少年的确生得俊秀,又能說會道善于讨人歡心,确實很難不教人記憶深刻。
“先前只道你不識阡陌,生性迷糊,卻沒想到連人都記不得,還是自個兒平日裏最喜歡的美人;我看少主這般若是離我而去,不消幾個年頭便會把和尚忘得一幹二淨了。”
越鳴溪幽幽道:“這哪能呢?你可是未來的越家莊少主夫人,即便我把這天下的美人都忘了,也萬萬忘不得你。更何況她們的美貌哪能和你比,我是記不得路邊的野草,怎會還記不得心儀的紅蓮?”
見徹蓮勾起唇角,似乎對他這不算高明的奉承話很是受用的樣子,越鳴溪上前便親了他一口,一溜煙兒跑走了。
聚議
他跑到廊前回過頭,見大美人正淡淡地撫着自己的臉頰,幽邃的目光游離着不知在想些什麽。
晌午時分使女為兩人送來飯食,因着心情好,越鳴溪一口氣扒了三碗飯,嘴巴抹了蜜般又與她們說說笑笑到未時,将二人哄得花枝亂顫不提,末了才擡眼看到徹蓮已換了身得體僧衣,正倚在門邊看着他。
越鳴溪于是知趣地和二位姐姐暫且告別,在她們依依不舍的眼光中追上徹蓮,見他似乎有些不願搭理自己,便笑道:“大美人,你可是醋了?”
徹蓮瞥他一眼,懶散的視線若有似無地朝他下身掃了一眼,矜持道:“貧僧只是憂心施主忙着調情,飯不曾吃飽,晚上沒力氣罷了。”
說着便大步流星地朝議事堂走去,留越鳴溪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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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他晚上沒力氣……
晚上沒力氣……
晚上……
越鳴溪邊走邊琢磨,暗戳戳地窺了一眼徹蓮那草帽下的側臉,看見那紅唇邊一絲顯而易見的笑意後,确信了這句話就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頓時精神大振,美滋滋地踏進了議事堂。
一進到明鏡山莊為各類武林盛事而修葺的議事堂,越鳴溪仰臉看到頭頂那高高的碧瓦朱檐,石階之上的大堂已是聚滿了俠士,不由得皺了皺鼻子。
果然是江湖第一富,連個議事的地方都建得跟皇帝的朝堂似的,連他們越家莊都被比了下去;只是不知今日過後,高莊主是否還守得住他們家的恢弘。
高莊主似乎還未現身,議事堂內喧嚣一片,想必已是等得十分焦躁。越鳴溪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心下也對這些武林名門的耐心感到佩服,居然一直忍着等他辦好了喪事,又打點好莊內雜事,這才迫得他要在今日給個交代。
如此一來他們趕得也是時候,就是不知那高莊主現下是如何打算的了。
越鳴溪在那群熙熙攘攘的武林人士之間穿梭着,好半晌才找到一張空置的六仙桌,于是喚道:“大美人,來這邊坐!”
說罷一扭頭,看到他們的鄰桌坐着一群儒裝打扮的劍客,為首的是個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老頭子。老頭子正撇着八字胡喝一壺菊花茶,看到越鳴溪的臉便瞪圓了雙眼,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冤家路窄,冤家路窄。
“越鳴溪,你這厮在此處做甚!”
竹間派掌門施明甫看到這個剛剛被逐出師門的學道弟子,被茶水嗆過的老臉憋得通紅,也不知是驚的還是氣的。越鳴溪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拉開杌凳招呼身後的徹蓮坐了下來,這才不緊不慢地為自己倒上一杯茶,道:
“怎麽,幽篁山不教我待,明鏡山莊又幾時成了你們竹間派的地盤?”
看到越鳴溪那副優哉游哉的模樣,又想起平日裏他不服管教的種種,直氣得老人家想跳起來抽他;然而施明甫深知這小子口齒伶俐,以前被訓斥時也從未讓他沾上半點光,于是堪堪忍耐下來,沉聲道:
“今日這武林群雄集議的大事,爾等未入流的小輩來做什麽?更何況老莊主方才下葬不久,此處又豈是你這潑皮戲頑之地?”
越鳴溪啧了一聲:“這就奇了,老莊主下葬我為何不能來?好歹我娘親和高夫人也曾是手帕交,我越家莊又一向是極重情分的;莫說明鏡山莊,便是日後您老去了,我也得到幽篁山送送別呀。”
聞言,施明甫氣得七竅生煙,再也顧不得什麽長者風度,當即便要提劍去教訓這個口出惡言的狂徒,被身後的一衆竹間派劍客慌忙攔了下來。
“掌門師伯!冷靜!!”
見那些曾經的師兄好言勸慰了一番施明甫,又對自己怒目而視,隐約有幾句叱罵聲傳來,越鳴溪不屑地朝他做了個鬼臉,扭頭對徹蓮道:“大美人,我不想坐這桌,咱們去尋別處坐吧。”
徹蓮挑眉道:“怎麽?他們欺負過你?”
“不是,他們太醜,看着難受。”
竹間派衆:“……”
這時,原本還有些嘈雜的議事堂忽然安靜了下來,耳邊隐約傳來些許衰頹的腳步聲,漸漸地近了,便從內門的翡翠屏風旁踏出一雙略有些浮腫的腳來。
看到不遠處上了些年紀的儒雅男子時,越鳴溪忽然記起這繼任的高家幺子本是個讀書人,自身并不是什麽習武之才,老莊主高崇也從未想過要他繼承這明鏡山莊,只是怎奈高家長子和二子都在後來的武林紛争中不幸殒命,才迫得他扔了筆杆來接這爛攤子。
由此看來,倒是實在可悲。
已過花甲之年的莊主高思遠在衆人眼前站定,明顯憂思過度的額間已是浮上了些許紋路,見自己正被無數雙暗湧起伏的眼睛盯着,便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道:
“各位大俠遠道而來,在滄海居內等候多日,高某卻忙于打點莊中瑣事,故而有所怠慢,實在慚愧。擇今日一聚,實是有要事相商;諸位在百忙之中送來拜帖,想必都是為了敝莊內無主之寶的歸屬一事。實不相瞞,這幾日高某雖然憂思不能寐,卻也拿定了主意。”
衆人顯然未料到高莊主竟會如此直截了當,心下微微尴尬的同時,卻也都雀躍不已。既然高思遠肯開口,便再容不得他耍什麽花腔,只待他露出那青黃不接的為難之色來,便可勸他變賣秘寶來救急,他們亦可勉強代之保管。
誰知高思遠頓了一下,卻道:“高某願承家父遺志,将莊內珍藏無償獻與各大門派,遣散明鏡山莊,自此相忘于江湖。”
這下衆人是切切實實地震驚了。
他們以為即便高思遠會妥協,也斷不可能說出散盡家財退隐江湖的話來;即便明鏡山莊沒有能人繼承,如今似乎大勢已去,可畢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只要高思遠謹慎經營招募賢才,也不至于連下一代都無法延續。
可看高莊主這已是憔悴至極的模樣,又哪像是在和他們頑笑?
嘩然間,施明甫率先起身勸道:“高莊主,萬萬不可!世人皆知明鏡山莊中秘寶乃是歷代莊主瀝血集成,這般草率散盡江湖,我等卻是受之有愧。”
“……高某心意已決,還請各門派使者随我莊中使女到密莊小坐片刻,以确認寶物圖鑒和受贈清單。”高思遠平靜道,“高某這幾日已就各門派之需将百般家寶做了歸屬,定然不會教諸位空手而歸。”
衆人神色各異,心中雖然喜大于驚,面上卻仍是不動聲色。一陣竊竊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