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種地
種地
東風細剪垂條,裁出一個日頭正好的春日正午來。
院中的人步履急切,一個人在繞了好幾圈,忽而猛的“哎”一聲,心急如荼。
遠遠的,容貌俏麗的姑娘從那扇閉合的門頁中閃出了身子,朝那人那邊跑去了。
謝我存忙招呼了她,還未等丁芷多喘兩口氣,便有些急躁的問出了聲
“怎麽樣,給她送吃的的時候,她沒為難你們吧?”
這裏的她,指的自然是剛接到江州府裏的麗娘了。謝我存既已向她表明了身份,自然是不會在托着未愈的身子去親自照顧她了。謝我存便在江州府裏仔細挑了挑,這南途潇灑慣了,別的到好,就是那張嘴裏太多風流話,萬一哪句話說的不對了,還得教謝我存來收拾爛攤子,算了算了;玄清明倒是心細體貼,卻從未對麗娘有過什麽好印象,怕就怕哪天麗娘耍了脾氣,這家夥可真敢一劑猛藥給她灌下去,也就作罷了;師爺就更不用想了,請他攬這活計,到時候就怕他耍計謀,到最後怕不是他成了被伺候的那一個;西度要查案,自然也是不大好在為他添煩惱。
這思來想去,溫溫柔柔的丁芷倒也算是最佳人選了。一來丁芷做事仔細,一舉一動都恰到好處,總能教人如沐春風。二來丁芷不怎麽願意與外人說話,若是麗娘有意刁難,怕不是也教她這面“不透風的鐵牆”堵了回去。謝我存想到這的時候幾乎已是下定決心了。她們兩個,一個看不見,一個半啞巴。都是有自己故事的人兒,說不定還能尋了相通的地方聊到一起去呢?
所以謝我存便敲定了她最得意的一員大将,堆着笑臉請了丁芷去為她送這份早飯。
丁芷起身時她是再三叮囑了個遍,話到濃處甚至擰了個擦臉的熱帕子在自己額頭上拭去滲出來的密汗。那人倒是乖巧,沒問些什麽,只遵着她家鄉的規矩朝謝我存請了個安問候了聲早,便端着吃食去了。
只是她進去之後過了好些時候都未再有動靜。接着便有了謝我存有些焦急的在園內踱步的景象。好在她總算是出了那扇門,謝我存忙不疊撲上去拉住了她,口裏念叨着話,手還拽住了丁芷的袖子,拉着她轉了個圈兒,仔細打量過她身上即沒有污漬,臉上又沒有教那人氣出來的紅色,這才稍稍放了心。
“沒有。大人放心。”
丁芷有些遲疑,卻還是牽住了謝我存有些微涼的手,捂在手心漸漸暖着。
“那就好。”
“只不過,大人,我倒是覺得麗娘姑娘,沒有那麽壞。”
謝我存擺擺手,沒當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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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人心機頗深,當然不會剛到就給你個下馬威瞧的。怕不是你聽了我講給你的她的種種,心下有了底兒,才覺得她做的沒什麽的吧。”
丁芷垂了眸子,卻還是有些擔心的搖了搖頭。
“好像不是這樣的,大人,我剛進去她就拉了我的手,還一直在笑,我就覺得,她挺親切的。本來打放了東西我就出來,結果她又拉着我講她的故事,我才又多耽誤了些時候…”
“這樣啊。”
謝我存若有所思。難不成那家夥只針對她一個而已?這又是為什麽,她從前又未得罪過她。
“大人?”
丁芷怯生生地喚了一聲,謝我存忙回過神來
“沒事,她不招惹你就行。”
“嗯,那大人,我明日還來,行麽。”
丁芷絞着帕子,有點心虛地等着那人地回應。謝我存倒也是愣了,有點哭笑不得地點點頭。
“随你願吧。只是你還是要小心些,這女子可不一般。”
“嗯!”
好像得到了什麽寶貝一般,謝我存從未在丁芷臉上瞧見過起伏這般大地表情。盯着那人漸漸遠去地背影,謝我存也未在細想,回房換了件衣裳,朝南途那邊尋去了。
見着南途地時候,他已在江州府後門兒前地那個大松樹下等了一會兒了。旁若無人地舉了本什麽在樹下翻着,看的很是專注。
清風吹過,撩掀起一頁書紙。南途有些訝然,輕輕動了動身子,将那亂翻開地紙張拂了回去。
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南途!”
謝我存揮揮手,朝他跑過去
“你看的是什麽?”
“大人。”
南途忙站直了身子,又将垂下去的幾縷碎發揚至耳後,清清嗓子,便将那本子遞給了她
“大人突然說要去種地,我這不先研究研究麽。”
謝我存将那本子翻過來,便瞧見了《農商輯要》四字。頗為贊許的點點頭,朝旁邊一扭頭,示意他先帶路
“走吧。”
二人一前一後行至南途找好的空地,後者吭哧吭哧爬上一突土坡,從坡口拽了些草木種子出來。
“大人,你真的要種這鳳蘭草?”
“這是花,可好看了。”
謝我存仔細的瞧了手心裏躺着的花球,小小幾顆便掏空了她的小金庫。如今想起來還是一陣陣心痛。
“大人怎麽想起來種花了。”
南途嘟囔着,皺了眉頭去看他鞋履上濺上的泥點子。
“因為本官要還債。”
謝我存哧一聲。
“還情債。”
突然身邊人怔住了,謝我存擡頭看他,一副驚異的樣子,忙瞪他一眼
“本官開玩笑的,你別多想啊。”
又清清嗓子
“養花清心,種花得道。這道理你懂不懂。本官這是在清心養欲,不然怎麽修官道做好官啊!”
南途應付嗯一聲,就手把坑刨了。謝我存則使了在燃園學的法子,一個個将花種焙了進去。
手法是練過的,使起來也頗為稱手。
“你刨的太深了,這鳳球得留個露芽的洞。在淺一點吧。”
南途更疑惑了,轉身直起腰來對上那個同樣濺了一身土腥的那人
“大人,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會種地啊。”
“我,這。”
謝我存張張嘴,有些不自然的将視線投到一邊去。
南途索性丢掉手中的家夥,抱着手臂盯住了她
“我說我是無師自通,你信麽?”
“大人說呢?”
…
謝我存的小金庫又因着多給了一筆封口費變的更癟了,同她潦草的心情不同,江州的雨水将被蓬松的土壤埋住的花球澆蓋了一個生機勃勃。
溫熱的江州接連又下了幾場雨,有些鳳蘭花球便在這雨的間歇中發出了芽頭。更有強壯的,幹脆直接冒出了花苞來。
晏伐檀就是在一個青苔滿地初晴後的清晨,等來了謝我存。
“不…不行,太多了。”
“晏老板不是身體很好嗎?”
“你…”
“晏老板也要為我着想啊。”
“…”
“…”
晏伐檀拒絕再三,還是招架不住謝我存,到底還是接過了那些鳳蘭球,一副不大樂意的樣子。
“好緊,怎麽都解不開。”
謝我存是從矮牆處翻進來了,大概是沒站穩,臉上還帶了些泥點。
“好結的東西,有。”
晏伐檀的聲音從她發頂傳來。那人松開了她帶來的東西,反倒擡了腕子去挑她肩頭的披風上的衣帶。
又彎了腰去,在她耳邊沉沉講了一句
“哥哥的衣帶,比這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