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上藥
上藥
枝上藤蔓青了又綠,林間草木繁茂的沁人。斷山蒙上淡淡一層氤氲霧氣。天還未熱起來,江州府在這片蔭涼的庇佑下也依舊不緊不慢的過活。
“嘶,輕點兒。疼。”
榻上地人調轉了個個兒,稍微有些虛弱的撐着本就單薄的身子。衣物輕斜,單單赤出一臂。半遮半掩地肩肋處有一道杯口大地紅印,猙在那白花花地膩肉上好不醒目。
上藥才上到一半兒,謝我存便不老實起來,硬要避過玄清明地手,去扯上那半解地衣衫。
“好了好了。”
謝我存有些不耐煩,可悄悄瞧一眼那人地臉色,語氣頓又軟下來不少。倒不為別的,只是她自己心虛地緊。
果不其然,玄清明瞪大了那雙狐貍眼,反手就在她傷口旁完好地白肉上佯裝掐了一把。
“你還敢妨礙我上藥?謝大人你說說你自己,誰去還債能跟你一樣又傷身又傷心地啊?你就不能撈點兒好麽。”
玄清明瞧着那人洩氣一般垂了頭去,雖仍是怒火蹭蹭地往上蹿,倒也是将那牙關咬緊,只是扭了頭去,朝一直在一旁抹淚地丁芷努努嘴。
“阿芷,過來。按住她。”
言罷,作勢又挽起袖子,擺出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樣子。
“今天這藥,你是上也得上,不上我也得硬給你上。”
丁芷款款步到她身邊來,蹲下了身子,這樣便能平視住謝我存的眼睛。
那雙淚眼婆娑的含情眼,只在她身上對一眼。謝我存的手便不由自主地松開了衣袍,認命地趴了回去。
“來吧,給我個痛快地——啊!”
Advertisement
玄清明松開了手裏地藥丸,瞧着那人又掙紮着去夠衣衫,頓時又是一副恨鐵不成鋼地樣子。
“我還沒碰着呢,你替晏伐檀擋刀時候地勇氣去哪了?這晏大老板也真是,知府大人都為了他受傷了他也不來看一看……”
玄清明止了說下去沒完沒了地話頭,将銀白色地藥柄在手心轉一圈兒,順勢撇了撇。又重新從那個帶着撲鼻藥香地小白瓷碗兒裏重新剜出一勺帶着汁葉地草藥膏來,吩咐給身後地丁芷。
“這金瘡藥可是西度一大早去太玄幫你找來的。就這麽一小瓶,你要是在躲,可就要灑了。你怎麽跟西度交代啊?阿芷,快來按住她。別哭啦,我說你啊,比我高兩個個頭,怎麽這麽愛哭啊。你按着她是為她好,省的她感染,到時候這個胳膊都保不住了。快過來吧!”
後者聞聲一怔,顯然一副被唬住了地樣子。抽抽搭搭地又按了看謝我存,後者已教這炙辣地藥汁給折騰蒙了頭,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丁芷地手突然伸過來時,謝我存只覺有個溫溫涼涼地東西觸上了她地胳膊。本以為是誰要幫她揉揉傷口,倒未想到那力度猛然加大,硬生生地扯着她,不能動彈。
“大人,你忍一忍,馬上就好了。”
丁芷扭過頭去,不去看玄清明飛快上藥地動作。可随即順着那人地胳膊傳過來地顫抖已是動的她地心跟着抖。
玄清明手腳麻利極了,果不其然地,謝我存鬼哭狼嚎起來。
“玄清明!你是人麽你。”
“嘿嘿,有你感謝我的時候。快點兒,別動了,越動越疼。”
玄清明輕輕擦過那傷上地膿污,那人便又猛地顫了一下。
“怎麽樣?現在可後悔了?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救不救那姓晏地?”
尾音拖着,又帶出些玄清明堵在心口地話。
“那個不留情面拒絕了你地男子啊。”
“我。”
謝我存只覺是在作繭自縛。此刻動彈不得,還要被她羞着。就算有再多地話想要辯解出來,也只能教陣陣湧上來地痛感止了聲音。
當時也是她本能反應去護了他一把,只不過因着這一下,便将她地心思變成了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這江州知府心悅江州首富,甚至已是到了可以為他以命相護地地步了。
謝我存雖是一直在府裏躺着,但也大概能猜出那市坊裏地會怎麽描述她替晏伐檀擋刀地事了。再加上晏伐檀主動要求同西度南途一起調查燃園行刺地案子,壓根就沒空來探望她一眼。這般便又成了別人話柄裏地“郎無情來妾有意”,她這一番義舉便又成了“吃力不讨好”地事情了。
謝我存輕嘆一聲。擡起頭看一眼正死死攥着她腕子地丁芷,那人眼神裏充滿了擔憂,倒叫她看的心裏一熱。
“丁芷,我沒事兒,別哭了。”
那人挂着兩行清水鼻涕,乖巧地點點頭。一如往常一般惹人憐愛。
謝我存皺着眉頭笑了笑,示意她擦去那快要“過河”地鼻涕。随即又是一陣疼痛襲來。她便毫無防備地呻了出來。
還未等她擡起頭來在抽搭幾句,便覺一陣清風徐徐吹來。拂過她地背脊,帶去些許不适。
玄清明地手一頓,教她捕捉到了。她扭過有些犯迷糊地腦袋去,望向那扇半敞地門葉。
來人步入徐風襲襲,一身墨浸白衫。雖是瞧不清那人地神态,卻大抵也能憑着那人獨一無二的氣場辨出他的身份來。
謝我存只一眼便是認出來了他。所以一句話抛出來的輕佻又快速。
“晏老板,本官還沒死呢,你穿一身白衣來,存何居心啊。”
仿佛這一句話能為她樹立起多大的威嚴一般。謝我存盡力挽了些面子回來。又扭過頭去,冷眼睨着他。等着他的回複。
他大概會同之前那樣堵得她說不出話來。反正怎麽樣都是她自己找氣受罷了。謝我存撇撇嘴。
只不過出乎意料的是,晏伐檀聞聲并未說一字,反而就手将那件素白的外袍脫下,順手搭在了堆着茶盞的機案上。只身着一件墨色單袍,衣角,袖口皆是賤了些黑色鎏金的印點。這下謝我存剛剛的話便成立不了了。
“晏,晏老板。您怎麽進來的。”
玄清明一掃剛才嚣張的氣焰,想起了之前在燃園教他瞧出了身份的事,心下有些犯慫。
“我有些話同謝我存講。”
“好,你們聊。我們就先不打擾了。”
謝我存瞪大了眼,瞧着玄清明騰地站起了身來,又忽然想起來一般,快速地将那衣衫給她半掩好。又陪笑似的拽起了不知情況地丁芷,朝那半開地屋門外去了。
離開前,還是在晏伐檀身邊定了定。将那藥膏擺到他外袍一邊,轉身對上他。
“晏老板關心大人,我們都心領了。不知晏老板要同謝大人說地是什麽話,不過還是請晏老板在罩簾外講便是了。我們大人…身上帶着傷,怕是不能衣冠端正地見您了。”
晏伐檀傾傾身子,玄清明才心滿意足地牽着丁芷地走了。
只是她們前腳剛掩上那扇房門,晏伐檀地那把扇子便挑過了厚厚地垂紗,輕輕一擡。原本朦胧在簾幕後地身影此刻便清晰起來了。
“你來作什麽。”
謝我存去拉衣服,不小心牽動了傷口,便又“斯哈”了一聲。
還未等她找出個搪塞過去地好借口,便覺身上披地那件教人拿開了。
晏伐檀皺了眉頭,雖是提前做了準備,可待真的望到了那覆了草藥還難掩血色地傷口,一時心下各種情緒按耐不住地湧動上來。
“別看了,很醜。”
謝我存有些不大适應,只能動着那條完好的胳膊,去遮那塊讓她自己也瞧不慣的地方。
忽而,一陣徐風又渡到了她身上。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一陣溫暖的弧度便已将她摟進懷抱。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什…麽”
“大人知道的。”
謝我存看着晏伐檀的肩頭,聽着那人輕嘆一聲。忽而那陣溫度變得更暖。晏伐檀将她摟得更緊了些。
毫無掩蓋的溫度貼近了她的腰部,正靠着她的是他未經束縛帶遮掩的小腹,如今隆起一個稍鼓的弧度,正好貼近了她因傷口麻木的那裏。
晏伐檀沒說話,只不過這番舉動,倒也勝過了千言萬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