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戲法(二)
戲法(二)
那手汗涔涔地,又有點兒熱。晏伐檀沒忍住,輕輕捏了捏。軟趴趴地掐在手裏,倒是像那人一般可愛。
一聲嘆息又隐在周遭地喧鬧裏,晏伐檀本是無意之舉,卻覺身旁人察覺到了一般,渾身顫了顫,将那手又藏了回去。掩在寬大地袖袍下,一下沒一下的絞着。
晏伐檀愣了一下,到底也沒在去看她。兩人的沉默,在這鑼鼓喧天中顯得愈發深刻。
正如黑暗吞沒了嘈雜的看座上的看官們一般,臺上俨然另一番別樣的風景。
戲正在最好的時候,鐘馗見了彌勒佛,衆鬼皆拜倒在地,篪歌稍稍一轉彎兒,便到了最後的一個高潮。
與往來許多戲劇一樣,這一幕裏,英雄角兒已經打敗邪惡的鬼魄,剩下的便是無盡的慶賀與熱鬧。
拌演英雄的角兒只需在一片殷天蔽日裏橫空出場,然後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祝賀就好了。
鑼鼓已經敲響,扮演各方神明的角兒紛紛踩着鼓點聲上了臺。唯獨英雄一角兒還未出場。幾位神明又變換了位置,擺出個五蝠陣出來。又見一人蒙着面,繞到了陣的中央,手擎一塊八尺高紅布,一擡手,便将原本空蕩的中央遮掩住了。
這是要,大變活人。
“玥兒呢?他還未出場麽?”
麗娘含笑“望”向臺上,輕輕側了身,一副詢問晏伐檀的樣子。
晏伐檀也稍稍測過身去,告之她
“到最後了,怕不是要壓軸出場呢。”
“最後了,怕不是想要做英雄呢。”
麗娘輕輕笑了,晏伐檀也牽動了嘴角,拍了拍她捏着帕子的手。
Advertisement
“不一定。”
這一聲輕飄飄的傳過去,剛好在晏伐檀的耳邊戛然而止。因此麗娘并未有什麽大反應,而晏伐檀卻直接轉過身去,毫無防備的面向她。
只是這一容易引起誤會地舉動也教他很好的化解了。他只稍稍擡了手,拿起端放在機案上地扇子,然後再将起展開,便可算是他有意在這燥熱得環境裏扇風,而非是他在好奇。
謝我存肩窄,算在椅背裏也瘦瘦小小得。唯有那雙眸子清亮着,微微點亮了那一片小小得黑暗。
晏伐檀雖是心有不解,卻也沒到擺下身段去詢問她得緣故。不過還未等他疑惑多久,晏玥便上了臺了。
“臣乃三界鬼王,鐘馗是也。”
臺下各位看官大多都先認定了這鬼王鐘馗一定在最後一場換了自家小少君來演,因此呼喊聲又大了許多。很有将要沖上雲霄得氣勢。
手拍的紅了又紅,嗓子也有些幹啞了。那萬衆矚目得小小壽星總算是露臉了。只不過——
原先由誰扮了鐘馗得角兒,如今依舊是那人穿着鬼王得戲服。而晏玥,便趴在了“鐘馗”的肩頭,鼻梁上,下巴上,掩了一層淡淡的□□,一身漆黑的衣服并沒有主角的那般精致,反倒有些與他身份不相符的粗糙寬松。
這晏府的小少君,以他自己的千金之軀,扮了這戲曲裏的一個小小的鬼使。
還是一個勉強算得上配角的龍套,更不用提這是一個反派的角色。
四周頓時沉靜下來,衆人的手有的已經閉攏,有的張開了一半兒。唯一相同的便是,嗓子裏大多卡了句未呼出來的驚訝聲。
“哥哥,可是玥兒出來了。”
晏伐檀還未扭頭向她說明,麗娘便早已按捺不住,拍起手來。認真且用心的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臺上呼了一聲
“好!”
臺上的人們俨然一副糾結的模樣,尤其是那位扮“鐘馗”的,雖是一副灑脫爽朗的扮相,但憑那微微抖動的胡尖兒便能看出來,他托舉着晏府的小少君,實在是如坐針氈。
聞聲,晏伐檀輕輕一挑眉,與臺上那人對視住了。
晏玥一直在注意着這邊的動靜,此刻當然注意到了晏伐檀的視線。他輕輕拍了拍鐘馗的肩膀,示意他将他放下來。
那人忙不疊照做了。晏少君便上前一步,在一群亮相的角兒前拂了拂略皺的戲袍,再深深的揖了一揖。
“父親,孩兒知錯。”
臺下一片嘩然,臺上也早就沒了再打樣的興致,便紛紛聚到一塊兒,聽着戲班主的命令下了臺去。
只是有幾個不懂事的腦袋再下臺前還紛紛向臺下扭去,觀望的,便自然是正在品茶的晏伐檀了。
那個小身影若有其事的一直揖着,待晏伐檀緩緩放下茶盞,緊俏的下巴朝臺上揚了揚,允了他繼續說下去。
“孩兒才疏學淺,卻借了晏府的光,參演了這出戲本。更因為父親,才能在最後壓軸出場。這一切,沒有一項是孩兒憑自己的本事得來的,實非君子之舉。還望父親責罰。”
“好啊,我兒,難得你有這份心。”
晏伐檀還未開口,麗娘便已啧啧稱贊開了。後者先發制人一般,雖是轉向了她哥哥的方向卻開口喚了謝我存。
“這出戲我看不了,但這份心我這個做娘親的,确确實實是感受到了。好啊!既然我兒過生辰,那在座的各位便都沾沾喜氣吧。元吉啊,将我那些東西,一并賞了吧。”
末了,才對上了晏伐檀
“哥哥,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啊?”
那張波瀾不驚得面孔這才掀起一陣波瀾。晏伐檀輕輕點點頭,看向她
“來人,傳我口谕,凡是為少君得生辰出力者,賞。”
此話一出,各方提在嗓子眼兒得心這才能平穩得落進了肚子。燃園裏被這句話點燃一番,重新熱鬧起來。各方綿連不絕得答謝聲接踵而來。一雙雙眯眯笑眼都投向了離開了位置得謝我存。
“你不用去。”
晏伐檀拉住了她,只一下便松開了手。繼而緩緩道
“玥兒得生辰已經過完了,你我得契約也不算數了。”
“放手。”
謝我存沒去看他,只輕輕掙開了那雙羊脂般骨節分明得手。
那人留不住,便知她仍是怄了氣。晏伐檀知道,他此時做些什麽都算是給她找氣受,所以便也為多作挽留。
只能瞧着那人得身影隐在了人堆兒裏。等到在瞧見她得時候,晏伐檀得手在機案面兒上扣了大概八十有餘下。
那人懷裏堆了好些東西,捧在她懷裏跟着她不吃勁兒得身體一齊搖搖欲墜。
晏伐檀不好行動,便朝站在不遠處得劉伯使了個眼色。那人便領命得過去了。
又有幾個人湧了過來,擋住了他眺望得視線。晏伐檀微微蹙了眉頭,惦念着那邊得情況,又有些不滿收回了視線。
“晏老板。”
扮着鐘馗得角兒理應跟着戲班子得人一齊過來向晏伐檀道謝,只是剛剛戲班子來得時候鐘馗有事耽擱了一會兒,此刻便茕茕一人度了過來,向他禮了一禮。
晏伐檀點點頭,顯然心思不在這邊,還是客套了一番。那鐘馗又上前一步,徹底得擋住了他得視線。
“我來一是多謝晏老板得賞。二來是有回禮給晏老板。”
“鐘馗”得聲音漸漸便小,待晏伐檀察覺出來不對勁時,那把明晃晃得東西已經穿過了原本遮掩着他得絨布,向他刺了過來。
那是一柄刀。
晏伐檀來不及躲避,卻看清了那刀上得樣式。
那是一柄四神刀。
“這刀,京城上下,除我之外,絕無僅有。”
謝我存在太玄說過得話曾在他腰痛難耐之際仍去找那玉奴索要刀時憶起過,此時又是準确無誤得在他耳畔響起。此刻對上那人刺向他的那把刻着四位守護神得鏡花水月刀,顯得那樣諷刺又可笑。
忽而,一陣力量朝他們撲了過來,将晏伐檀向後一拉,便将他護在了懷裏。
只是那力量來得突然,驚得那匪徒得刀稍作遲緩,随即變了個方向,抖了抖,刺向了那力量得來源。
“謝我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