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戲法(一)
戲法(一)
等到天擦黑,謝我存才應了聲知道了。複又無語。
天色将昏人将靜,燃園裏外的侍從按部就班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候着。幾個有些話語權的戰戰兢兢的趕來給麗娘她們掌燈,說是戲班子打好了,請她陪着小少君看一出傀儡戲。
麗娘柔聲細語,問了句演的是什麽。這一句話,恍如弦樂綸音。候在門口的那個慌慌張張福了福,答到唱一出鐘馗打鬼。麗娘又笑
“哈哈,也好,動靜大些,教我也能湊湊熱鬧。”
瞧着那掌燈的渾身打顫,好似同他說話的不是一位柔柔弱弱的女子,反倒是什麽青面獠牙的妖怪一般。一盞燭火教他掌的搖搖欲墜。麗娘又笑了
“別看玥兒教我哥哥帶的那般斯文,這挑曲兒還是随了我,喜歡熱鬧的。不錯,不錯。行了,你先去知會你們主子一聲,就說我們随後就到。”
那盞燈又搖晃了幾下,遞到了謝我存手裏。
“走吧,元吉。”
麗娘又停住了,順帶止住了走在前面握着燈筒子的謝我存。
“你去換身衣裳。我榻上搭了件衣裳,你就穿那個吧。”
謝我存一愣,思索一會兒,還是去了。
晏伐檀在燃園裏望着茶杯裏的茶水葉片,又坐了一個時辰。兩人這才趕到了。
謝我存瞧見他的時候,劉管家正誠惶誠恐的朝他說些什麽。待通報的人開了嗓子,那正對着話的二人才分開了腦袋。
劉管家稍稍離開了他,畢恭畢敬向麗娘施一禮,擡頭便對上了她身後的那人。謝我存颔首,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算是回應過了。
謝我存清楚他為何帶些埋怨的意思。是她并未像君子那般說到做到,所以也未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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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晏伐檀。
謝我存不想去看他,可就這麽直愣愣的杵在麗娘身邊到底也不是回事兒。她有些焦躁的掃一眼四周,似乎早都入了座,只她一個,多少顯得有些落寞。
茶水點心擺了一道,沉着臉的晏伐檀終于開金口道:“你來這邊坐着。”
并未指明道姓,但是任誰看都是在喊她。晏伐檀旁邊是多出來個空座,有意餘出來的一般,此刻晃眼的很。
晏伐檀似是不經意的端坐在空位旁的椅子上,一手放在雙膝上,輕輕的叩着。謝我存也沒拂了他的面子,朝他那邊去了。
此時二人皆是未看對方一眼。待謝我存坐定,晏伐檀才扭過頭去與麗娘談笑
“怎得沒見玥兒?”
“說是眼饞戲班子的戲法了,同戲班子的學了些技法,待會也要上臺顯擺一番呢。”
麗娘聽了這話便笑,一手掩了嘴。笑聲宛如三月早莺,聽的旁人皆是心神蕩漾。
“怕不是要露什麽洋相呢。對了,哥哥怎得今日想起來請這戲班子了?”
晏伐檀碰掉了桌案上的扇子,便附身去撿。
身邊人倒是快他一步,還未等他俯下身去,那扇兒已教她撿起,塞進了他懷裏。
晏伐檀有些訝然,朝謝我存那邊看去,正好對上謝我存瞅他的眼。這一擡眼,即是四目相交,還未看出個什麽名堂,便又雙雙避開。
“想着玥兒喜歡熱鬧,便請人來演這出戲給他賀賀。”
晏伐檀一抖手,又把那柄破扇兒擺到了機案上。只是更偏裏了些,用茶盞頂住。
他當然不會提起用這戲班子做賀禮是謝我存的主意。說來也怪。他同晏玥一同生活了這些年,倒還不如同他處了才不過半年的謝我存清楚他喜歡的是什麽。
他順便又看了謝我存一眼,那人只是望着臺上愣神,便又将視線移開。
“我還真不知道哥哥這般心細。怪不得元吉都以為玥兒是哥哥親生的了。說來是我慚愧。”
麗娘輕飄飄的開口,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只是這話一出,并排而坐的二人皆是如坐針氈,一股子尴尬的氣氛油然而生。
晏伐檀鎮定下來,唔一聲,未在将這話延下去。謝我存卻從這一個字裏聽出了欲遮還休的意思,朝離晏伐檀再遠些的方向悄無聲息地挪了挪。
“對了,哥哥身子可好些了?聽說前幾日出門又受了風寒,可是無礙了?”
謝我存視線抖了抖,聽着身邊人答了話
“無礙了。你當心你自己才是。”
雖是這麽說,嗓子卻還是有點啞。晏伐檀忍了忍喉嚨裏地不适。靠回了椅背。有一番開回地問答,倒也都是無關痛癢地話了。直到臺上突然傳出了些聲響。二人這才作罷。
臺上地人上前報了報,臺下便應聲皆落了火。頓時漆黑一片。唯有戲臺子上地燈火燃得旺盛,遠遠望去燈火通明。
“晏老板,各位看官。大家莫要驚慌,這是小少君地主意。下面,要演地,是鐘馗捉鬼。大家叫個好,捧捧場啊!”
一衆叫好聲立馬應聲響起。臺上熱熱鬧鬧地唱地喧鬧,臺下也是一片鼎沸。屬實應了燃園這二字。
這樣地折子晏伐檀早是見怪不怪,只覺吵鬧非凡。卻也未說什麽,又關照了麗娘幾句。複才擰了眉,望着臺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在黑暗中去摸那把扇子。
一只手探了過來。身旁一人有些顫抖。晏伐檀一驚,便覺袖擺教人攥住了。
“我怕。”
甕聲甕氣地,蚊子叫一般。卻還是教晏伐檀準确無誤地收進了耳裏。
臺上地鐘馗好不威風,快刀斬厲鬼。什麽瘦鬼胖鬼駝背鬼老鬼,皆是快刀斬落,一片電閃雷鳴中,臺上便落了四個鬼臉。
晏伐檀嘆一聲,反手握住了那纖如雞爪地手腕。
“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