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契約
契約
“晏老板?”
那人仍是擺着一張雲淡風輕的面皮,從頭到尾都透露着一副認真的風度來。謝我存便知道了,他并沒有跟她開玩笑的意思。
“大人不要想太多。我對大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晏伐檀随手又擡起那把破扇,睨着那潋滟的眸子,若有似無的打量了她一眼。這樣悠悠一眼傳到了謝我存那裏,便沾了些別樣的意味了。
“我,我對你也沒興趣。”
謝我存悶哼一聲,又補了一句。
“對我有興趣的多了去了。”
自說自語一般,聲音細弱下去,也起不了什麽震懾作用。謝我存心裏明鏡似的,也只能抱着胳膊撅着嘴,等着晏伐檀接下來的冷嘲熱諷。
出乎意料的,那人聞言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又扶上了後腰。并未說出那勞什子的激人不痛快的言語,倒是有些不大高興的意思。
“晏老板想說什麽?”
謝我存并未注意到他的不對勁,還以為是那人教她堵了話頭。此時幹脆踮起腳來湊上去眯着眼挑釁。
晏伐檀被她猛地靠近的舉動一愣,随即向後靠去,一手抵在了身前。慌張只是一瞬的,他将臉扭過去,不去看她。
“我想問問大人,心悅大人的是哪家的公子?”
冷不丁的教他問了這麽一個問題,謝我存怔住了,又有些別扭的抿了嘴,半晌擠出幾個字。
“要你管,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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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無心去管大人心悅誰,大人既然欠了我的債,便理應順了規矩成了我的人。我不管心悅大人的是京城的公子還是青樓的哥兒,他們若是都不能幫大人償債,那晏某權當是大人的玩笑話了。”
一雙清冷眸子睨着她,倒教謝我存怎麽都開不了口了。她跺跺腳,洩了氣一般又縮了回去,萬般無奈開口道:
“那你說,我該怎麽做,才能抵了你的債。”
晏伐檀收了扇子,伸手觸上茶盞的杯壁。那裏還留了一絲餘溫,他端起那杯清茶,遞給正怄着氣瞅他的那人。
“我過些日子有位貴賓到訪,這樓閣便是收拾給她用的。晏某的這位客人實在是金貴,晏某擔心府上的人招待不好,着實煩惱了好久。”
晏伐檀頓了頓,又附身往那茶杯裏吹了吹。幾片茶葉飄在上面動了動,又漸漸沉了底。他才将茶盞擺到了謝我存面前。
“我記着大人好像是從京城來的。那想來這眼界自然是高出常人一大截罷!若是那貴客來時謝大人能來府上幫着照顧幾日,那是再好不過了。”
他将剛剛研磨濡毫後書下的文章轉過去,那工整有力的筆跡便映入了謝我存的眼簾
只見那上邊寫着“契約”兩個大字,下面又細細列羅了幾條規矩。謝我存粗略打量一眼,大多與照顧那位“貴客”有關。
倒有幾條教謝我存瞧見了,也是心下一驚。那上面注着些信事之類的內容,怎麽都不像面前這位一本正經的公子寫出來的話。
不過謝我存倒是瞧出了一點,便是晏伐檀對他的這位客人,十分上心。看來他們的關系實在不一般。她翻過的話本子裏講過,一個人若是心愛一人,那麽是絕對不會讓她感受到一丁點不痛快的。想來晏伐檀對他這位客人,便是這樣的感情了。
原來是來的人是他的心上人啊。謝我存撇撇嘴。略有些不屑。
晏伐檀還不知道謝我存已先入為主了,瞧着那人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面上倒也沒多大波瀾。
“大人若是沒有異議,便簽個字罷。”
“我不。”
謝我存不去接他手裏的那張契約
“這樣的賣身契,你還是去哄別人罷。”
“大人可想好了?若是大人願意,那我便不用派人去京城找魏大人了。”
“你找我幹爹做什麽!”
謝我存随即反應過來,咬緊了牙根。
“你這個老狐貍,居然敢要挾我。”
謝我存咬牙切齒,怒目而視。手上的動作卻騙不了人,幾近顫抖的又拿起那張紙,直接了當的在上面簽了字。
“謝大人有骨氣,大人也不用擔心,晏某不會為難大人。等我的客人走了,這約和債,便統統不作數了。”
晏伐檀似笑非笑,将那契約仔細疊好,又聽謝我存冷冷開口
“那好,那你也在這契約書上簽個字,省的到時候你不認帳!”
“那是自然,晏某是生意人,誠信二字自是熟爛于心。”
晏伐檀欣然接受,又展開那張紙,在下面寫了幾筆。
“那便預祝我,和謝大人合作愉快。”
“愉快你個頭!你給我等着。”
謝我存一把舉起杯盞,一口悶完。又吐出些泛苦的茶葉,整張臉皺成一團。她轉身就走,不打算再與他過多糾纏。
那個愠惱的背影剛隐在琉璃門扇之後,晏伐檀直立的身影終是支撐不住一般猛地墜了下去。
他有些痛苦,一手死死的攥住了腹前的衣物。跌坐在梨木椅上的身影蜷縮着,額頭抵在臂彎裏。幾聲痛呼止在了嗓子裏。
來人的身影有些急促。管家進來時端着碗尚冒着熱氣的藥碗,腥氣的味道撲鼻而來,晏伐檀只用一瞬便覺得五髒六腑都在那一刻叫嚣起來。
“主子。”
管家忙将那碗湯藥遞給強撐起身體的晏伐檀,後者收拾起表情,接過那藥碗一飲而盡。
“主子,你這是何苦,老奴看着都…唉。”
管家言語間充滿心疼,卻也自知多言,又步到案前倒了碗茶水,遞給晏伐檀。
“我沒事。派去的探子可回來了,麗娘什麽時候能到?”
“說是不出三天便能到江州。主子放心,派去接應的人選都挑好了。”
晏伐檀嗯一聲,接過茶盞,略燙的杯壁灼着他的手心,他不知痛一般挑挑眉毛,輕輕撥動着杯蓋。又冷不丁開口
“你去江州府找一趟謝我存,就說我說的,請她明天在來府裏一趟。”
“是。”
管家唯諾着應下,又擡眸看向面前不知道想到些什麽帶了笑容的晏伐檀。
“管家還有別的事?”
晏伐檀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舒袖問他。
“小的沒事了。只是,小的實在不解,當初那位走的那樣絕情,主子為何還要大費周章的迎她來府上。”
管家通悉晏伐檀的脾性,雖是知道他并不會在意他這樣有些越界的詢問,卻還是将頭垂的更低。
“她畢竟是玥兒的生母。玥兒能在生辰見上她一面,不知得多高興。”
晏伐檀有些恍神,嘴裏的藥苦味參着腥氣已慢慢散去,手中的茶盞才沒有那麽的灼燙了。他一飲而盡,笑着道
“這茶,有些燙了。”
管家忙擡頭,對上了那張帶着笑容的臉,心下這才舒緩一口氣。他忙應下來,又趕緊去斟了一杯,試好溫度後又恭敬地遞給晏伐檀。
那茶是好茶,獅峰龍井雨前新芽。每蕾皆一旗一槍,泡在藍花白瓷碗兒裏。茶葉皆直立不倒,載浮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