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結案(2)
結案(2)
只聞“啪”一聲。麻袋便被丢到了地上,袋子裏的東西便滑落出來。
“快!還有氣!快救人!”
那袋子裏還裝了兩個年級不大的孩童,渾身淩亂,緊緊閉着眸子。展貍快步上前掐住了癱倒在地上的夜郎中的衣領,往麻袋那邊狠狠一拉。
“夜歸,你若是還有良心,你就把這兩個孩子救回來!”
可是怎麽能指望一個殺人兇手去救人呢。南途領命快步去請擅些醫術的玄清明,卻瞥見本呆滞在麻袋旁的夜郎中一反常态的猩紅了雙目,面上的表情有些猙獰。
他并未說些拒絕的話,反而伸出了雙手,去夠向麻袋裏的那兩個孩子。他的手幾近顫抖,梭子一般在袋口摩挲着,硬是在手上劃出好些血印來。
他的嘴也是哆嗦的,神志不清一般喚着那袋子裏的孩子。展貍瞧出了他的不對勁,正想把他拉開,卻聽路的那邊傳來一聲
“相公!”
西度帶着個婦人回來了。那婦人此時焦急的很,遠遠瞧見了她一夜未歸的相公便忙朝他這邊跑着,就連這邊的異樣都未察覺。
“相公。”
她停了下來,一股腦坐在地上,撲到夜郎中的身上,嚎啕出聲
“雙兒和阿郭都不見了。我找了他們好久,就是找不到。他們不會是被人帶到斷山上去了吧。”
夜郎中沒作聲,仍是盯着麻袋中的孩子。手上也開始有了勁兒,焦急的把上孩子的脈,卻一次次的滑落下來。他牟了氣兒一般,推開了那婦人。
“相公?”
那婦人吃一驚,目光随着夜郎中的動作去了,也瞥見那麻袋中的異樣。她能隐約瞧見那麻袋中露出的幾縷黑發,唿而一陣心悸上了頭,她止住了哭泣,瞪大了雙眼,推開了擋在麻袋旁的夜郎中,伸手去拉開了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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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她看清了那麻袋裏兩張熟悉的臉龐。
“雙兒!阿郭!”
她猛的驚叫出聲,随即滾燙的淚水滾落了她的面孔。
“相公,你,我們的孩子。”
她語無倫次,看向正跪在地上的夜郎中。這時才反應過來周圍的異樣。展貍站在一旁,手中的繡春刀正對着夜郎中這邊。她終于明白過來了。
“夜歸!你怎麽能!你怎麽敢!”
夜夫人只覺天旋地轉就要暈過去,夜郎中忙攙扶了一把
“夫人。”
“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你這個喪盡天良的畜生!畜生!”
夜婦人吼的撕心裂肺,在場人心裏都咯噔一下。
展貍眉頭一皺。這夜郎中下手怎會下到自己孩子的身上?他暗覺此時定沒有這麽簡單。
“先把他們帶回去。”
晨曦剛升,撕破了最後一頁垂暮。江州城開始熱鬧起來了,唯獨江州府衙格外寂靜,久違的包裹着莊嚴的氣場。
展貍皺皺眉頭,坐在堂上居高臨下的看着被人拿住的夜郎中。師爺端坐在一邊,恭手記着這場審訊的內容。
“大人。”
師爺研磨濡毫,将呈堂罪供整理完畢,傳給了展貍。
“我已将全部都告之大人,求大人救救我的孩子。”
夜郎中的聲音有些沙啞,眼裏的真誠此時可笑又可怕。突然衙門外面傳來一陣躁動,閃進了些人進來。
為首的劉掌櫃和他的妻室瘋了一般沖過衙役的阻攔,将手中拿的東西盡數砸向跪在地上的夜郎中。
“你這個畜生!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南途上前攔了一把,也教砸了個臭雞蛋在身上。
“我操了。”
南途怒拔刀,将那氣勢洶洶的來人又逼了回去。
“朝堂之上,怎敢放肆。”
“我呸!這殺人兇手就在這,我今天就要打死他!你們這些做衙役的官爺平時不做事兒也就罷了,如今還要護着兇手!還有沒有王法!”
劉掌櫃和幾個婦人嘴裏罵着粗鄙的話,聽到展貍的耳裏也是讓他的臉紅了又青青了又紅。展貍擺擺手,一旁人又将他們拉開。
“我沒殺人。”
夜郎中匍匐在地,久之冷冷開口。
“我只是把他們帶去斷山上交給別人,他們都被提前裝在麻袋裏,我也不知道是什麽。”
“你這騙子!糊弄誰呢?傻子才信你。”
“是真的。”展貍頓了頓。
“他自己的孩子也差點被送到斷山上。”
劉掌櫃聞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指了夜郎中的鼻子罵道
“活該!你真是活該。”
夜郎中不惱,任由他鬧着。展貍撚着下巴,思索着整個案子的頭緒。
夜歸剛剛說,他是在前不久在斷山上采藥時被人抓住,威脅他将帶毒的藥丸分給江州的頑童,到時候會有人将他們裝到麻袋裏,他在将他們背上斷山。
那人許諾他,不會要了這些孩子的性命。若是他不做,他自己一家老小的命都會被人盯上。
展貍問他,是否知道那人的身份。夜郎中定在原地許久,還是啓口答道:“雖是蒙着面,但通過其口音不難辨出,是太玄的人。在看他給的藥瓶等東西,都是太玄造的樣式。”
既然是太玄,那就說明果真跟這玉觀音脫不了幹系。太玄臨近湖,多生韌如絲的蒲葦。如此種種,倒也說的過去了。
玄清明從後院趕到堂上來,匆匆道:
“那兩個孩子醒了。”
她瞥一眼原本面如土色的夜郎中,那人此時臉上這才有了血色。他如釋重負一般攥緊了胸口,在朝堂上落了淚。
玄清明狠狠瞪他一眼,又對堂上的展貍說:
“有個孩子說他看見綁他的人的衣服了。那上面繡了只很大的狐貍臉。我估計,是玉觀音的人。”
玄清明長在太玄,對這描述在熟悉不過。展貍運籌帷幄,随即一拍驚堂木。
“夜歸光天化日綁架孩童,罪不可赦。按大明律,采生折割,來人!将夜郎中拖出去,斬立決。”
“是!”
有人按吩咐去了,夜郎中低着頭,未有絲毫掙紮,臨行前又擡起頭朝展貍開口:
“大人,我罪有應得,只是,只是希望您能幫我給我夫人捎句話。”
他見展貍未有拒絕,繼續道
“麻煩大人轉告給我夫人,這些年是我辜負了她。希望她能快點忘記我這個罪人,早日尋得良婿。一定一定不要為了我傷心。”
他緩緩一笑
“這麽多年能陪她走過,夜某,此生無憾。”
衙役将他帶起,卻又聽屋外傳了個動靜進來。朱屠戶捂着粗壯的脖子,那上面還繞着一層一層胡亂包起的土布。土布裏包着的砂土和藥草緊緊的糊在他脖子上,好似是這裏止血的土法子。
“大人!不能殺他!”
朱屠戶喘着粗氣,好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匆匆趕來一般。
“他之前跟我說了一句話,我這才想起來!”
“說的什麽?”
忽然一旁傳來一聲诤叫,兩個衙役接連到底,手腕上皆紮着泛了些黑的毒針。夜郎中得以脫身,他卻并未留給其他人反應的時間,一頭撞在了江州府的主梁上。
“來人!”
展貍驚呼一聲,玄清明忙上前去查看夜郎中的傷口。她嘆一聲,扭過身來朝他搖搖頭。
“他究竟說了什麽?”
展貍咬着牙
“他說,他殺過知府。”
這一聲顫顫悠悠傳進屋裏。蚊子般細微,卻有着足以讓整屋人噤口的能力。就連一旁蹲在地上未衙役診治的玄清明的手都顫了顫。
外人只知江州府數年無人任職是因未這裏太小,太亂,謀不到多少油水。可他們江州府的人在清楚不過,這其中的秘密。
數任知府,接連上任,無一不都收到了恐吓信,有的直接收拾東西回去了,但有的不信邪,卻離奇死在了官位上。
而這幕後指使者,至今都未被查出。
“可惡。”
展貍咬碎了牙根,一拳重重的垂在了機案上。
“大人,若真的是玉觀音指使的,那謝大人那邊,是不是有危險啊。”
一直安靜在旁邊的西度突然開口,衆人這才又安靜了下來。
“我們這就啓程去太玄,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安排了人手保護她。”
“在下有一事不解,想請教展大人。”
西度抱拳施禮。
展貍颔首許他繼續說。
“若是大人是等夜歸自己開口後才确定的幕後指使人是玉觀音,為何當初又直接指使謝大人自己前去太玄山?在下不知大人的深意。”
西度頓了頓。
“在下倒是感覺,大人安排謝大人去太玄,是有別的目的。”
展貍點頭,舒袖坐直了身子。
“是,我當初讓我存去太玄,确實沒想到這事真與玉觀音有關。不然我絕不會教她只身犯險。”
“大人的意思是。”
“我叫她去太玄,其實是為了讓她牽制住一個人罷了。”
西度不解
“大人說的是?”
“晏伐檀。”
江湖皆傳玉觀音要在比武招親宴上展示自己的秘寶,聲勢浩大到整個朝堂之上都傳遍了消息。外人只以為她是要在宴會上傳授吃人心保持容顏的法術,而通些門道的自然猜出了她要展出便是那能制軍火的淬火聖寶。
江湖上下交頭接耳,議論聲一片。太玄四周臨湖,海路皆有朝廷的校騎駐守,他倒不怕玉觀音會動這淬火聖寶去制軍火。怕就怕這江州的晏伐檀動了歪念頭,所以他才讓謝我存同他一路行去太玄,倒也能起些震懾的作用。讓那姓晏的老狐貍不敢輕舉妄動。他不讓他同太玄人交代自己的真實身份,也是怕這案子真與那玉觀音有關,好不打草驚蛇。
只是如今看來,這謝知府時時刻刻都在以身犯險。他們是時候去太玄,同她一起會會這玉觀音,和這晏伐檀了。
“西度。”
臨行前,展貍又喚住了隔着些水流站在另一艘行船上那個穿着藏青捕快服的人。
“你家是哪裏的?”
西度愣了愣,眼神有些飄忽。卻還是沉着的回看向他,輕輕開口
“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