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結案(1)
結案(1)
拂曉将近,天色蒙上淡淡一層熹光。昏沉沉的黑幕壓在光上,整座江州城透出窒息一般的死寂。
“啪嗒”墜地的聲音打破了這篇寂靜。蒙着面的人一驚,又發現那不過是積雨落地的聲音,才收過神去,繼續手上的動作。
鈍物摩擦着地面,發出了不小的動靜。他托着笨重的麻袋從夾道裏走過,偶爾能聽見幾處府內的狗吠和雞鳴聲。路過一戶人家,家養的狗叫的急了些,他又忙止了腳步。屏住呼吸辨認着屋內人的動靜。
透過依稀的光線,他是能辨認出這間房子的主人的身份。雖是一般的住宅,院子卻比別戶要打上那麽半圈兒,這房子便是朱屠戶的了。突然,他聽到院子裏突然響起了不急不慢,略有些拖沓的腳步聲聲。蒙面人忙丢下麻袋躲到了一旁的草垛後面。霎時間冷汗布滿了他的額角和後背。
果然,那扇朱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來人正是那朱屠戶。只見他眯縫着本就不大的眼睛,惺忪的倚着門,似乎是又睡過去了。悄然一陣冷風吹過,他痛快的打了個噴嚏。又朝地上淬了一口,罵罵咧咧的将門徹底打開,端出身後的東西,朝外走着。
蒙面人往後躲了躲,心跳聲砸在這寂靜的夜色裏,振聾發聩。
那朱屠戶一步步向他走來,瞧着近在咫尺了。他卻在那麻袋抵着的草垛旁停下了。
“阿嚏!呵,這天兒,生冷。”他抖着嘴,呲牙咧嘴的捏住鼻子,狠狠的踢了一腳腳邊的草垛。
“老朱,你這是幹嘛去?“
又有人來了,他又猛的躲回樹後頭。來人跟屠戶打招呼,卻見屠戶一臉的謹慎和惶恐。包着肉的紙袋不住的顫抖,聽見他的話立馬将手抵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給晏老板送肉去。“
“送就送呗,幹嘛搞得這樣鬼鬼祟祟。”
來人不解。
“你懂什麽!這新來的知府剛燒了晏府又沒動靜了,若是讓那些官衙發現我還在勾結晏老板,萬一拿我開刀怎麽辦!”
“呵!那你還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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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晏府的管家跟我說好了,就這麽點肉,他回頭往賬本上改一筆,我就能賺這個倍數!”
朱屠戶說激動了,吐沫星子橫飛,落到一旁的草垛上。
“哎?這路中間哪個沒長眼的搬來個草垛。”
朱屠戶奇怪的看了看,往草垛上踹了一腳,那草垛卻絲毫未動。
真奇怪。
朱屠戶倒也不是會在意這種事的人,研究了一會兒便興沖沖的提着肉賺他的倍數去了。
蒙面人瞧着四周又沒了動靜,忙掀開那草垛,将麻袋拉了出來。此時那袋子裏已然是毫無動靜,他朝那裏面踢了兩腳,霎時那麻袋上便滲出了些血來。
他繼續拉着那麻袋上前行去,動作卻不太機敏,腿上受了傷似的一下又一下的撞着麻袋,在窄道中發出了一種令人發怵的撞擊聲響。
“誰在外頭?”
屋內人傳出聲夢呓。他又停住了。
“不知道,可能哪家孩子在外面玩兒吧。”
然後便又沒了動靜。他嘴裏罵了一聲。想在去托那麻袋,卻正好對上了一臉鬼鬼祟祟的朱屠戶的臉。
“夜郎中?”
朱屠戶擡起袖子抹了一把眼,以為是自己花了眼。
“您起的真早。”
蒙面人停了腳步,面上卻未有好色。他冷冷的瞥着朱屠戶。嘴裏嗯了一聲。
“您這是去哪啊?噢!一定是去斷山上采藥。不過您咋帶這麽多東西上山去?難道是剛從山上下來?”
“我打算在山上小住一段時間,所以帶的東西多了些。”
他暗暗剜着汗,卻捏緊了腰間的刀柄。好在朱屠戶未在問些什麽。卻只步上前來了。
“您的手是救命的手,怎麽能讓您拿這些笨重的東西。我來!不就是斷山嘛,我送您一程。”
朱屠戶一把搶下那麻袋,嘴上還念叨着好些谄媚的話。待拎清那東西感受到手上的重量後,他猛地怔住了。
夜郎中的匕首即将抽出,他悄無聲息的走到伏身不動的朱屠戶後頭,悄然靠了上去。
“有勞你了。”
“應應…應該的。”
朱屠戶打着顫,超乎意料的重量本就使他心生疑惑。這一彎腰又看見那些血跡。在與最近這些事兒連系到一起,他不得不心下蒙出一絲寒意。
正欲找借口離開。卻覺那夜郎中已靠近了他,什麽東西靠在了他後脖頸上。
“快走,小心我割破你的喉嚨。”
夜郎中冷冷命令着。卻未料到這朱屠戶本就不是什麽乖乖聽話的主。他話還未說完,攥着的那人已放開喉嚨大喊出聲。
“救命啊!殺——”
夜郎中心下一急,攥着他的手又狠狠的使了一把力氣,将他猛的一拉,一柄刀刃便攀上了那人的喉嚨。
“你不老實,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他怪笑着,刀劍兒已經挑到了他喉下三寸。
“割斷這裏,血流的慢。少些痛苦。”
那刀尖兒随着他的脖頸一直向下
“割斷這裏,一刀封喉。”
“夜郎中!我跟你平時也沒仇沒怨的,你幹嘛要殺我!你知不知道咱們府來了新的知府,她連晏伐檀都敢收拾,到時候她不會放過你的!”
朱屠戶教吓怕了,一會兒求爺爺告奶奶的,一會兒又搬出各路神仙來吓唬那夜郎中。
那人卻已瘋紅了眼,一刀挑在那人下巴上
“知府啊。我又不是沒殺過。”
朱屠戶教這句話一吓,幹脆就要昏了過去。卻在朦胧中聽到一利器飛來的聲音,緊接着,他就聽到了夜郎中的慘叫。
“西捕頭,南捕頭。”
朱屠戶從未像現在這樣迫切的想看見那兩位捕頭。
只見一直浩蕩的隊伍将夜郎中和那朱屠戶圍成了一個圈兒。在首的一個人朱屠戶未見過,便是錦衣衛展貍了。
“夜歸。你還不快束手就擒。”
西度冷冷開口,手中的到卻毫不留情面的已抽出了半刃。
“少跟他廢話。”
南途欲上前,卻被展貍攔住了。
果然,待反應過來這些人一直在找機會出手後的夜郎中一把抓回了想要逃跑的朱屠戶。
他半眯着眼,那匕首已滲進朱屠戶的脖頸。
“兩位大人,咱們辦事講究個公正。實在不知兩位有什麽證據,哦不,什麽理由抓捕在下。”
“夜歸!你借着職務之便,将迷藥混到糖丸裏帶去你問診的各家,有分給各家的孩童,再接着職務之便将他們帶走。你留在藥鋪的簿子與各失蹤孩童的家裏皆可證明。”
展貍朝西度使了個眼色。那人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悄悄退到了人群後頭。
“呵,做藥丸這樣的話也太過可笑。聞所未聞。這位素未謀面的大人,既然領了官職,卻這樣編故事。真是教我替江州府痛心吶。”
“你別裝了!我們師爺夫人是從太玄來的,自幼學毒試毒,早就看破了你這番詭計。像這樣的糖丸雖是江州不常見,太玄早就有了。”
南途轉動手腕,刀柄指向那麻袋。
“你敢不敢打開這麻袋?”
那夜郎中悱恻這該怎麽回答,卻只覺手下一松。那裝暈的朱屠戶趁其不備像條肥魚一般溜了出來。
夜郎中一驚,忙伸手去抓他。卻只覺脖上一涼,已被從後頭圍上來的捕快們層層圍住。
朱屠戶忙躲到了南途後頭,南途卻沒有要護着他的意思。反而直直走向了那麻袋。
南途蹲下身子,伸出了刀,劃開了那麻袋。裏面的景象便露了出來。
他握着的刀猛地一顫,還未說些什麽,卻聽到夜郎中那邊發出了一聲奇怪的動靜。
扭頭看去,便瞧見原本一直視死如歸的瘋郎中此時突然匍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看向那麻袋。他張了張嘴,發出了撕心裂肺一般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