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學校。
“所以X的值是？”
“根號2。”
淩牙還是那副不耐煩的表情，皺着眉。剛才的小測試讓阿勒克托确信這小子确實有曠課的資本，不過身為一個鐵面無私的教師，還是不能容忍他這種随意的行為。他把自動鉛筆按的“噠噠”響，淩牙的字跡很整潔，字體寫得倒是很圓潤，與他那帶着十足鋒芒的作風完全不同。
阿勒克托把淩牙這些日子差下的數學課程補了一部分，等到補得差不多之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好！就到這裏！”
阿勒克托合上了數學教材。淩牙收起了桌面上那幾張草紙，放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後轉身就打算離開。
“等一下。”
“啊？還有什麽事情嗎？”
“去我家吃飯。”
“不用了。”淩牙下意識地拒絕了阿勒克托的請求，他只是覺得這個新老師很煩。
沒等他走出教室，他的身體又騰空了，阿勒克托身高臂長，随手一撈就把淩牙撈了起來，就像是夾報紙那樣，撈住了淩牙的腰。
——可惡！
這種撈小雞仔的動作讓少年倍感羞恥。
“你放開我！”
“到我家吃頓飯而已，搞得我好像要殺了你一樣。”阿勒克托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喲！伊修達爾老師，你這是還沒下班？”迎面走來的右京老師和阿勒克托打了聲招呼。“現在該早點回家吃飯啦。”阿勒克托說道。“哈哈，你這是把淩牙那孩子抓回來了？”“喏，家裏人剛才通訊說咖喱飯做多了，我尋思帶他回去正好消耗一下咖喱飯。”“我和橘老師可是很饞你做的瑪格麗特餅幹呢。”右京笑道。
“放心，有時間給你們帶點。”
“路上小心，伊修達爾老師。”
出了校門之後，阿勒克托帶着人上了摩托，順便給淩牙戴了一頂頭盔。不甘心的少年還想說些什麽，結果摩托啓動瞬間的加速度帶來的風讓他閉上了嘴，一路上安安靜靜，什麽話都沒說，阿勒克托的車速驚人，讓坐在摩托上的淩牙都有些心驚膽戰。而阿勒克托還能越開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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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紗羅，你不照樣也喜歡往家裏撿孩子。”
“那哪能一樣啊，媽媽，畢竟是學生，你知道的，我有一個夢想，要做一個合格的人民教師，自然不能無視在人生路上迷茫的孩子們啊。”阿勒克托說得深情，但游星只覺得好笑。
“放下湯勺，咖喱還沒好。你這貪吃鬼少吃點。”
“是是。”
阿勒克托走出了廚房，小孩子外表的游星踩着椅子在廚房裏忙碌，整套動作看上去像在跳芭蕾，不過她想起來以前說這事時，游星倒是一本正經地說他可不會跳舞。
因為一些因素，游星大部分時間只能使用小孩子的外殼，畢竟不動游星本身就是個名人，為了省去一些麻煩，還不如用小孩子的外表。
但待在不動家的淩牙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像只到了陌生環境裏的貓，向着陌生人炸毛示警。
“你真的很愛多管閑事。”
阿勒克托在電腦上敲敲打打，半晌後，她把筆記本電腦轉了過來，屏幕對着淩牙，淩牙看到了屏幕上的新聞，那是一年前的新聞。
淩牙被激怒了。
他覺得這個奇怪的女人在故意戳他的內心瘡疤，還是那種很惡劣地一邊揭開結痂，一邊大笑的混蛋。這令淩牙不免在想，這個女人真的有人類一以貫之的同理心嗎？
“哇哦，鯊魚君，你現在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殺了幾十個人的樣子。”
“我真不知道你這種人是怎麽活到現在不被人打死的。”
“因為他們打不過我啊。”
淩牙被阿勒克托的回答噎住了。
“當然，你也在內，這麽純良的鯊魚同學根本不是老師我的對手啊。”
“所以你把我喊到你家就是為了嘲諷我？”
“這才幾句話，怎麽還生氣了。”
淩牙深吸一口氣，按捺住自己想揍這女人一拳的沖動。
“差不多得了，紗羅，你這個讨打的壞習慣真的該收斂一下。”游星把做好的咖喱飯端上了桌。
“噢。”
阿勒克托收斂起了那副不正經的态度。
“我不管你想做什麽，淩牙，複仇也罷，那沒什麽。”
“在規則無法給予你應當的正義時，複仇便是最正當的選擇，同時也是最正義的偉大事業。”
女人那雙幽深的紫色眼睛直視着淩牙，眼睛深處望不見任何情緒，她就像是一個純粹的存在，注視着每一個人的道路。她看穿了淩牙內心深處最渴望的事情。
“所謂複仇，不過是給自己過去一段時間的命運做個了結。”
阿勒克托又加了一勺咖喱，她如此說道。淩牙沒回答阿勒克托的話，少年只是依舊皺着眉。一旁的游星安靜地看着交談的兩人。
這使得游星不免在想，百年前的穆勒為紗羅所起的這個名字，是不是在預示着紗羅在未來會看見的事情。
Alecto（阿勒克托），希臘神話中的複仇三女神之一，不安女神，無休無止者，司掌戰争、瘟疫與複仇。
而現在的阿勒克托在告訴眼前的這個孩子，複仇在某些時候就是最正當的事業。
淩牙知道，阿勒克托還有些話沒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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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後。
“抱歉，我的女兒給你造成了一定的困擾。她向來都是那種任性的性格。”游星對淩牙說道。
“女兒？”淩牙有些吃驚。
“是的，不必在意，眼前這副外貌并不是我的真實年齡。其實對你說太多說教我覺得也沒什麽意義，淩牙，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沒有人能阻攔你複仇的正當選擇。”游星那只虹色的眼睛裏又一次閃起了數據流。“你的妹妹，至今還躺在醫院裏吧。”
一陣沉默。
“所謂複仇，就像是紗羅說的那樣，不過是對自己過去命運的了結。但別讓你心裏那把複仇之火連帶燒死你自己。沒有人會期待這種兩敗俱傷的複仇。”
“沒人說過你很爛好人嗎。”
“是嗎。”游星只是笑了笑。“我覺得你日後還會遇上其他爛好人。”
“雖然我覺得紗羅管你的閑事不是我說的那樣，她只是單純覺得你這麽在外游蕩屁用沒有，純屬自暴自棄，不如回來好好上學，先把自己生活過好再說。”
“啧。”
“能和我決鬥嗎？”淩牙突然說道。
游星沉默了幾秒，臉上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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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鬥結果如何？”把淩牙送回家的路途中，阿勒克托問了一下決鬥結果，雖然阿勒克托對結果早就心中有數了。
“嘁……又輸了。”
——哦，正常，畢竟那會兒站在你對面的那個男人是很久之前的決鬥王，各大比賽未嘗敗績的男人，現在應該也算是寶刀未老。
阿勒克托想到。
“明天記得上學，別再曠課了。”
少年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正好他對和九十九游馬的那場決鬥仍然不甘心，和游星不同，九十九游馬是明顯的新手菜鳥，他想要和九十九游馬再打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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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淩牙後，阿勒克托打算酒吧消遣一下。她對酒精沒什麽偏好，純屬來這裏尋歡作樂，看看能不能遇見有趣的人。
“沒想到還能在這種地方看見你。”橘色頭發的男人向阿勒克托搭話。他有着一張出色的面容。
“原來你的人類相貌長這樣。”阿勒克托分辨出了男人的身份。
“不過是重新捏的一個外殼罷了。”
“要喊你原本的名字嗎？”
“——真月零。還是這個名字比較合适。”
“怎麽，你現在當好老師當上瘾了？老、師？”
他颀長漂亮的身材陷在軟綿綿的沙發裏，阿勒克托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她擡手掐住了真月零的下颌。紅龍之子以一種暧昧的方式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她望着那對漂亮至極的紫羅蘭色眼珠，頭一次産生了一種奇怪的殺戮欲望，這個巴利安本身就像是一種欲.望的化身，猶如別種意義的混沌深淵。
“之前忘記說了。”
“你身上的血肉有種莫名的香氣。”
女人的紫色瞳孔瞬間變作了赤紅色的豎瞳。
“那也得看你能不能下得去嘴。”
真月零垂眸，在這一個瞬間，他收起了所有的惡毒與張揚，靜谧而美輪美奂的面容宛若希臘雕像，像是最上等的藝術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