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凝視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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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冬的時候，我們終于抵達了目的地，官吏給我們安排了住所，“聖樹分枝”艾布雷菲爾，據說那裏面朝陽光，四季溫暖如春。

“米凱拉大人真是仁慈啊，”父親眼中泛起淚光，“體恤我們這樣的人。”

每個人都在說米凱拉的偉大之處。

他承諾庇佑每一個種族，他憐憫弱小，護佑殘疾，他栽種下的聖樹已然開始生長，這裏的每一個人都相信聖樹會成為像黃金樹那樣的參天巨樹，會養育更多不受黃金樹賜福的種族。

在前往聖樹的道路上，有人曾向米凱拉谏言，既然已經脫離黃金樹，是否該早日改弦更張，比如設計新的旗幟，更換新的铠甲，但米凱拉拒絕了，他說，“等他們來到聖樹，等他們在聖樹居住，等他們在聖樹生活。”

于是那時到處都可見到這樣不可思議的一幕，來自或是曾從不相識的地域、或是曾劍拔弩張的勢力的人們，穿着不同的服裝互相攙扶着來到聖樹，建造聖樹，而後居住在聖樹。

當米凱拉決定建立完整體系的軍隊時，士兵們紛紛脫下舊勢力的着裝，鄭重地背負起聖樹的紋樣。

父親也一樣，他向熟識的士兵申請得到一件聖樹筒形外衣，将其挂在牆上，就好像自己也曾是駐守聖樹的戰士。

在王城羅德爾時，父親曾是一名普通士兵，他因訓練致殘，得到的補助金少得可憐，日益艱難的情況下，妹妹菲裏爾生病了，她天生體弱多病，家裏再沒有多餘的錢財給她治病，在那些解指老妪高傲地聲稱回歸黃金樹是福分時，父親和母親只能握着菲裏爾滾燙的手，祈求賜福的光芒不要奪走這幼小的生命。

米凱拉便是在此時出現的，于我們而言，他如同一束燦爛的陽光闖入，治愈的不只是妹妹的病症，還有我們一家郁結的現狀。他站在家門前輕輕敲門，推開房門時，我們只是愣愣地看着。如傳聞一樣，“蒙受天賜的雙子”中的哥哥米凱拉永遠無法長大，他身後跟着一大群肅然的官吏，在那些人的襯托下顯得他更小了，但誰也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米凱拉金色的頭發和黃金樹一樣純粹，這便是半神，這便是神之子。

他目光柔和，如同春日的湖水，他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我們的耳中：“我聽說這裏有一對雙生子。”

是啊，我和菲裏爾是一對雙生子，我和妹妹的模樣一般無二，然而卻唯有她承受苦難與折磨，我鼓起勇氣，對神子說：“大人，您能救救我的妹妹嗎？”

“當然，”神子露出了笑，“我正是為此而來。”

他伸手撫向菲裏爾的雙眼，低聲念誦神聖的語言，敞開的門湧入治愈的風，黃金的光澤籠罩了菲裏爾的身軀。

在妹妹呼吸重新平緩的時候，父親和母親恍惚着，臉上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而我高興地抱住了妹妹。

啊，我一模一樣的妹妹，我雙生的半身，她還呼吸着，她還活着。

“她的身體需要長期治療，以後多注意就是了。”明明身為半神，但卻沒有絲毫所謂的威嚴，和煦的态度好似旅行研學的學者，米凱拉耐心囑咐并留下藥劑配方。

“謝謝，”我做出致謝的禮儀，對他說，“我叫芬雷，這是我的妹妹菲裏爾。”

米凱拉點頭回禮，他輕輕笑了：“我叫米凱拉，我的妹妹是瑪蓮妮亞。”

這便是父親如此信仰米凱拉的開端了。

米凱拉可能早已不記得他随手救下的孩童已成長到能夠拿起利劍的年齡了，但父親和母親永遠不會忘記他的恩賜讓病弱的女兒活了下來。當落葉捎來訊息，稱米凱拉的聖樹長在遙遠北方之時，父母立刻決定帶上女兒們踏上旅途。

米凱拉與傳聞中的聖人形象如此匹配的原因，就在于他承諾的事正在一步步實現，他不會拒絕被抛棄的人，于是弱小殘缺的種族都能得到不被歧視的居所，就連父親這樣的殘疾之人，都能被安排到這樣宜居的場所，有誰會不信仰米凱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