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巴豆
巴豆
自朱裴麒張貼榜文伊始,不到兩日時間,榜文被揭下來數次。
禦醫院則在皇宮千步廊外設下臨時場所,用以對這些揭榜醫者的醫術考驗。
統計下來,三十五人揭榜,十五人通過費适第一關考驗,無一人通過第二關。
對于這樣的結果,費适并沒有自傲,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能有這樣一位神醫出現,将皇上救醒。
除了揭榜,朱裴麒表明允許官員舉薦,但凡官員舉薦的醫者可免去第一關考驗,直入費适所設的第二關。
只不過這兩日由官員舉薦的醫者不足三人,亦都未通過第二關……
清晨,魚市。
鐘一山卯時剛過便出現在了食島館,因為他答應過靳绮羅,會早來。
只是沒想到,靳绮羅竟比他來的更早,聽林飛鷹的意思,天還沒亮的時候,靳绮羅就已經到了。
鐘一山暗驚之餘走進內堂,門剛帶緊便見對面靳绮羅站起身,“如果你能幫成我一件事,四海樓願意随你賭一次。”
“何事?”
一個在風塵中游刃有餘的女子,當知以弱示人的結果有多被動。
靳绮羅能這般,所求之事定然不易。
“昨日魚市懸壺堂的游傅去了魏府,希望太史令魏時意能舉薦他到費适那裏,并當場向魏時意顯露高超醫術,魏時意答應他了……”靳绮羅停頓片刻,“可我不答應。”
鐘一山既知魏時意是碧碧堂背後金主,自然也能查到靳绮羅與魏時意那些前塵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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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靳绮羅有這樣的請求,他不意外。
“可聞其詳?”鐘一山走過去,做了個擡手‘請’的姿勢。
靳绮羅轉身未坐,“我若不說,你便不答應?”
“靳老板說與不說,這件事我都能替你辦成。”鐘一山語意堅決,字字珠玑。
這不是他一時意氣,即便他現在并沒有想到辦法,可他卻必須答應。
四海樓的重要性于他而言,勢在必得。
靳绮羅眼前一亮,“公子說的可真?”
“我不會拿食島館的面子開玩笑。”鐘一山點頭。
“爽快!”
靳绮羅走過去,重新落座,“不瞞公子,碧碧堂在魚市雖不起眼,但這魚市裏的格局我還能看出幾分,游傅未到懸壺堂之前,我的确猜不出懸壺堂屬于哪派,但那日游傅在懸壺堂前抓着鎮北侯府的鐘二公子不放,以及之後發生的很多事,我相信,懸壺堂背後金主必是太子黨的人。”
鐘一山只是微微颌首,并沒有打斷靳绮羅。
“說句不中聽的,朱裴麒此番廣招名醫,不過是借外人手幹些不入流的勾當,而被他選中的外人,正是在江湖上素有邪醫之稱的游傅。”靳绮羅冷哼,“他選游傅幹龌|龊事兒,自不會讓手底下那些官員舉薦,他便把手伸到在朝中無權無勢的魏時意頭上,他這分明是想讓魏時意事後當替死鬼。”
鐘一山承認,靳绮羅分析的一點兒不錯。
“靳老板想好,上了我這條賊船,可就下不去了。”且把魏時意的事擱到一邊兒,鐘一山正色開口。
靳绮羅自然明白鐘一山言語中的深意,神色肅穆,“我靳绮羅既然有心上船,船沉我亦覆,否則斷無下船之日。”
鐘一山随後叫來林飛鷹,命其将食島館在寒市的地契拿出來交給靳绮羅,且拿出三千萬兩銀票,作為胭脂水粉作坊的初期運作費用。
靳绮羅走後,鐘一山亦從魚市離開。
該如何替魏時意擋了這個災,他要好好想一起……
皇城西南,世子府。
書房裏,吳永耽突然扔了手中狼毫,大步走出房門。
此刻,剛巧從拱門處走過來的胭脂見其神色有異,急忙迎上去,“世子這是要去哪裏?”
“備車,回吳!”吳永耽語出驚人,胭脂一時愣住。
直到吳永耽走出拱門她方疾追,“是吳國那邊來了消息?發生什麽事了?”
府門處,吳永耽突然停下來,略顯單薄的身子直立在臺階上,沉默不語。
“世子?”胭脂輕聲喚道。
良久,吳永耽神色微緩,“沒有,吳國那邊沒來消息,是我擔憂。”
“世子放心,您離開時那邊皆安排的妥當,七皇子跟愉妃都不會有事。”胭脂寬慰開口。
她知道,是那些刺客讓吳永耽心裏有了顧慮。
這麽多年,吳永耽守着自己的母妃跟弟弟,已經成了習慣。
如果不是吳永衛突然死在大周,時局迫使吳永耽必須頂替吳永衛在周的位置,她家世子根本沒想過離開。
而今将愉妃跟只有十歲的弟弟留在吳國,怎不叫人擔心。
“再等等。”吳永耽知道是自己的問題,不由的籲出一口氣,“陪我出去走走吧。”
世子府前,載着吳永耽跟胭脂的馬車,緩緩駛向玄武大街。
冬末春初,萬物複蘇,玄武大街上連行人都似比平日裏多出一倍,午後陽光懶,照在人身上暖意融融。
鐘一山自魚市到撫仙頂換裝之後,獨自走在玄武大街上,心裏所想皆是游傅。
想把魏時意換掉容易,找誰頂替難。
首先,這個人不可以是朱裴麒的人,反觀保皇派裏能擔此任的人不是沒有,難就難在他能說上話的只有筱陽。
讓筱陽保游傅的前提,是他須與筱陽挑明。
這麽做,會不會行之過早……
“你快點兒,一會兒跟丢那個小乞丐別想拿銀子!”
“着什麽急,不就是一個小乞丐,咱們這麽多人還弄不死他?”
“別廢話!快走!”
鐘一山思緒陡停,視線順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兩名剛從他身邊經過的壯漢,鬼鬼祟祟沒入人群。
他下意識緊追幾步,方見那兩名壯漢前面不遠處,一抹熟悉的身影眨眼消失。
之所以熟悉,是因為那抹身影的左臂,是空的!
獻兒!
鐘一山心髒猛的一緊,頓時加快腳步!
人太多,鐘一山推搡着擋在他面前的障礙,連聲說着對不起。
終于,他跟上那兩名壯漢,且随他們走到玄武大街盡頭一處通往鬼市的深巷。
這條深巷白日鮮少有人,只有入夜之後才會有人來來往往。
‘砰……’
‘嘩啦……’
“別讓那小畜牲跑了!”巷子深處,十幾個壯漢扭打成團,塵土飛揚中一抹瘦小身影朝出口跑過來。
“就是他!上!”剛剛兩個壯漢見到小乞丐,立時從身後抽出砍刀!
‘啪……’
‘啪……’
那二人出身未捷身先死,刀還沒舉起來就被突然出現在後面的鐘一山,一掌一個拍暈到地上。
“一山哥哥!”小乞丐滿身灰塵,狼狽跑到鐘一山身邊,“一山哥哥我們快走,他們不是好人!”
鐘一山由着小乞丐拉他,轉身時巷口處已然多出幾個手持砍刀的壯漢。
“糟糕!”小乞丐下意識把鐘一山推到身後,靠向牆臂一側,“一山哥哥,你一會兒找機會先跑!”
小乞丐說的那樣認真,那只瘦小的,張開的手臂分明做出想要保護他的動作。
鐘一山一陣心酸,眼底閃過一絲溫情。
“殺了那小畜牲!”最先沖過來的漢子長相兇橫,臉上兩道刀疤,眼中透着貪婪,尤其被他握在手裏的砍刀,竟然毫不猶豫朝小乞丐腦袋狠劈過來!
腦海裏,鐘一山忽閃過那日白衣殿,朱裴麒一劍刺入她小腹的情景。
痛那麽清晰,好似千刀萬刃同時劈斬在她身上,毫不停歇的淩遲,她如墜煉獄卻悲恸的發不出聲音。
寒光起!
鐘一山猛然拽過小乞丐,擡手瞬間食指敲打在砍刀上,發出‘砰’的聲響。
刀斷!
不待壯漢反應,鐘一山擡腿掃過,那兇惡漢子整個身體如倒飛風筝,落地時剛好砸到跑過來的二人。
衆人皆怔,有些彷徨。
“愣什麽愣!那小畜牲的命值五百兩!”随着人群裏一聲高亢吼聲,十幾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沖殺過來。
“一山哥哥……”小乞丐想要開口,卻被鐘一山拉着向前。
他每走一步,都會聽到一聲慘叫!
這一刻,他方驚覺鐘一山武功這樣好,跟哥哥一樣好!
可笑自己剛剛還想着要保護鐘一山,就像想保護哥哥一樣,雖然哥哥總是說他還小。
深巷裏,所有沖過來的,沒沖過來的打手悉數倒地,痛苦哀嚎。
然而,就在鐘一山想要帶着小乞丐離開的時候,深巷入口突然出現十個陌生臉孔。
“哥哥,他們又來了……”小乞丐靠在鐘一山身邊,憤怒瞪向朝他們走過來的那十個陌生人。
“獻兒,你聽好。”鐘一山将小乞丐推回到剛剛靠牆的位置,“一會兒哥哥說跑的時候,你就朝這個方向往外跑,不管發生什麽事千萬別回頭,你去找黔塵,務必叫他帶人過來幫我,懂嗎?”
小乞丐不懂,明明倒下的人數比站着的還多,一山哥哥需要幫忙?
“聽懂了嗎?”鐘一山加重聲音,握緊了小乞丐肩膀。
小乞丐狠狠點頭,“嗯!”
鐘一山給了小乞丐一個鼓勵的微笑,轉爾迎面走向那十個看起來,與倒在地上那些人一樣打扮的陌生人。
鐘一山知道,他們不是一類人。
眼前這十個陌生人裏,至少有兩個武功在他之上,剩下的就算不是他的對手,但勝在人數多。
如果沒有小乞丐,他就算打不過但可以逃。
此時,他只能先護小乞丐離開,再求脫身。
空氣中凝結出肅殺寒意,鐘一山每走一步都會從地上撿起一柄砍刀。
對面那十幾個人亦止步,他們身形如松,就像一根根鐵釘釘在原地,面無表情看向鐘一山。
彼此不言,直接出手!
最先沖過來的兩名男子,一人手持暗紅色冷劍,另一個自腰間抽出九節銀鞭,銀鞭劃過地面濺起一條長長火焰。
相比之下,鐘一山卻只抱着十來柄砍刀,相差何等懸殊。
鐘一山暗自提氣,将魚玄經調到極致!
“跑……”
伴着鐘一山一聲狂嘯,小乞丐瘋狂朝巷口跑出去!
‘唰唰唰……’
‘砰砰砰……’
‘咣當……’
‘轟……’
霎時間,整個深巷暗器交錯,光芒刺目!
“閉上眼睛!快跑!”
鐘一山厲吼之時,小乞丐猛的閉眼,抛開所有恐懼沖向外面。
牆壁上,鐘一山于半空橫行,手中砍刀瘋狂甩出,替小乞丐擋住飛射過來的暗器。
他深知不敵,便将所有內力爆發在護着小乞丐離開的這一路!
自巷尾至巷口,數十息內他幾乎耗盡七成內力。
“記住我說的話!”
看到小乞丐跑出深巷,鐘一山倏然閃身落于巷口,孑然而立,一身威武。
空氣中突然響起狂嘯潮湧,鐘一山瞳孔微縮,雙掌平直向前,掌中積蓄的內力瞬間爆發與那股潮湧猛烈撞擊!
幾欲化形的熱浪直覆面門,鐘一山強撐着不讓自己後退,喉嚨裏那陣腥鹹被他狠狠咽下去。
對面同時出手的兩人彼此相視,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一山哥哥……”
巷口處傳來小乞丐的聲音,鐘一山猛然回頭,神色瞬間恐懼,“快走!”
就是這一聲低吼,鐘一山便再也忍不住噴出一口血。
“一山哥哥……一山哥哥!”小乞丐好似想到什麽不好的事,眼淚急湧。
他竟随手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發瘋似的沖了回來。
“你不聽話了!你再敢朝前走一步,我便扔了你!再也不要你……”鐘一山心知情勢緊迫,撂下狠話,“還不快走!”
小乞丐突然停下腳步,眼淚如開閘洪水急洩,“嗚嗚……哥哥你等我!等我!”
眼見小乞丐跑開,巷內十人頓時展開猛烈攻擊。
數十道冷冽劍意破空而至,鐘一山随手抽出腰帶,被灌注內力的腰帶就像是一條銀色游龍,揮舞中急勁生風!
二十幾個回合,鐘一山竟也生生将那十個陌生人攔于巷內。
随着為首兩個陌生人越來越焦躁,他們所出招數也越來越狠戾決絕!
空氣中不斷傳來炸響,鐘一山手中腰帶被利器削成漫天碎片,尤落銀雨。
站在巷口,鐘一山左肩滲出血跡,腰間一抹猩紅。
沒有兵器,他幹脆脫下外袍,擰成一股。
鐘一山知道,如若再不用前世武功,他怕堅持不過十式。
生死之際,他也顧不得許多。
“殺!”為首兩個陌生人好似達成某種共識,各自揮劍如虹,兩股氣浪猶如雷霆萬鈞,呼嘯而至。
‘槍似猶龍萬兵手,命若黃泉不回頭,第五槍,無雙!’鐘一山将所有內力灌注于外袍,寒戾低吼之際身姿頓起。
霎時間,千條瑞氣猶如煙花綻放,華色異彩,光芒萬丈!
那千條瑞氣直逼為首的兩名陌生人,磅礴之力令二人眼中閃出驚懼,他們根本無法用肉眼捕捉到對方鋒氣的運行軌跡,自以為是的感觀也在這一刻失效!
‘噗……’
‘噗……’
被那千條瑞氣穿透的剎那,兩名陌生人接連發出怪叫,光芒漸漸消失,就如同倒在地上那兩個陌生人,生命漸漸消逝。
‘噗……’
鐘一山再也承受不住半跪下去,鮮血濺灑地面,猶如盛放的曼珠沙華,觸目驚心。
奪命十三槍,盛世穆挽風!
餘下八人皆被千條瑞氣所傷,雖未致命可也受到不少沖擊。
最厲害的死了,他們本該畏懼,可在看到鐘一山甚至沒辦法站起來的時候,他們重起殺意。
鐘一山艱難起身,目色寒涼,然而隐于袖內的手卻顫抖不休。
他只怕,接不住任意一招!
眼見其中一個陌生人舉劍狂刺過來,鐘一山皓齒暗咬,雙手狠攥成拳。
‘吡……’
寒光閃動,一蓬血霧漫天!
鐘一山愕然之際,分明看到一抹竹青色身影落于眼前!
那抹身影速度太快,他根本看不清那人出招,便有一陌生人絕命倒地。
“殺還是不殺?”待那人于身前站定,鐘一山方才恍然,竟是吳永耽!
空蕩左袖随風輕擺,右手所握隐風劍鮮血蜿蜒。
“殺。”既然有了選擇,鐘一山不能留下活口。
吳永耽再度出招,慘叫聲起。
隐風劍在鐘一山眼前不斷閃現,而他卻根本看不清吳永耽手腕轉動的方向,因為太快。
半盞茶的功夫,深巷霎時寂靜無聲。
鐘一山忽然不知道該用怎樣的眼光,來審視朝他走過來的這個人。
從顏回口中,他清楚吳永耽并非善類,一個對自己都狠的人手段自然非一般。
但他也很清楚,一個能把親情看的如此重的人,心性必定良善。
當然,鐘一山現在最關心的就是他剛剛使出‘奪命十三槍’的時候,吳永耽有沒有看到。
“多謝吳世子出手相救,沒想到吳世子武功如此高超。”鐘一山體力尚未恢複,說話時身體微晃。
“胭脂。”
得吳永耽示意,站在旁側的胭脂上前攙住鐘一山,“公子不知道,我家世子慣用的是左手。”
鐘一山聽罷之後,心中暗生欽佩。
“馬車在外面,永耽送鐘二公子回府。”吳永耽收起隐風,淡聲開口。
鐘一山沒有拒絕,但凡還有一點點力氣,他便不會讓胭脂這般攙着自己。
巷口處果然停着一輛馬車,奇怪的是待吳永耽走進車廂,胭脂在将鐘一山攙入之後退了出去。
氣氛一時透出幾分尴尬。
“今日若非遇到吳世子,一山只怕危險了。”無論如何對于吳永耽的救命之恩,鐘一山都感激不盡。
他怎麽都不會想到,自己與吳永耽第一次正面接觸,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發生的。
“鐘二公子只是內力差一點,換作前太子妃,那招‘奪命十三槍’應該能連續五次。”吳永耽根本沒用鐘一山問,直接言明。
鐘一山內心躁動了,太躁動了!
一個是鎮北侯府嫡子鐘一山,一個是剛被剿殺幹淨的‘奸妃’穆挽風,他要怎麽解釋自己把穆挽風一戰成名的槍法使這麽溜的原因?
奪命十三槍可是師門絕技,不外傳的。
“什麽是‘奪命十三槍’?”鐘一山一副‘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的樣子’看過去,誠懇發問。
吳永耽只是笑笑,“我肯以性命起誓,決不會将此事說與任何人聽。”
然後鐘一山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一路無話,馬車停在鎮北侯府外時,鐘一山被胭脂攙着走出來。
“吳世子,改日一山定會登門道謝。”
“道謝不必,永耽倒是盼着鐘二公子能賞光到世子府小酌。”吳永耽音落之後,于側窗朝鐘一山微微颌首。
“定會。”鐘一山還禮之後,吳永耽于車廂裏落下側簾。
看着滾滾而去的馬車,鐘一山心緒漸沉。
不知道為什麽,他在面對吳永耽時總有一絲莫名的拘束感,又莫名覺得親近,即使吳永耽看到他施展奪命十三槍,他竟也沒有絲毫想要殺人滅口的心思。
他不知道這次初見,自己給吳永耽打下怎樣的烙印。
但他相信,吳永耽是友非敵。
胸口微痛,鐘一山轉身走向府門時,分明看到黔塵拉着小乞丐從裏面跑出來,兩人手裏皆握利器。
待鐘一山定睛,那二人手裏抓着的,不正是铿锵院小廚房的菜刀嗎?
“獻兒我們走!他們不去救二公子我們去救!今日我就是拼死也要把二公子救回來!”黔塵左手拉着獻兒,右手握着菜刀,哭起來的樣子好醜,可鐘一山看着喜歡!
旁邊小乞丐自己哭的稀裏嘩啦,卻還擡頭安慰黔塵,“我們還是不要哭了,快走吧!一山哥哥還在等我們!他現在一定很危險!”
忽然之間,小乞丐抓着石頭想要沖過來保護自己的畫面浮現眼前,鐘一山一時感動走上臺階,“你們兩個這是想找誰拼命?”
“二公子?”
“一山哥哥!”黔塵跟小乞丐皆驚,下一瞬便都沖了過來。
明明看到鐘一山沒事,黔塵卻哭的越發傷心,“二公子你沒事就好,擔心死奴才了!”
“嗚嗚……一山哥哥!”小乞丐也像是後怕一樣緊緊抱住鐘一山,哭的稀裏嘩啦。
鐘一山身體有些經受不住朝後退兩步,胸口隐痛加劇,可他卻舍不得推開小乞丐,“獻兒別怕,哥哥沒事。”
“那些壞人,為什麽要欺負哥哥!嗚嗚……”小乞丐哭的難過極了,小臉兒慘白身子還在發抖。
“放心,他們再也不會欺負哥哥了。”鐘一山蹲下身拉過小乞丐,替他擦淨眼淚,“以後要聽話,哥哥讓你跑的時候千萬別回頭,懂嗎?”
“懂……獻兒懂!”小乞丐哽咽着,狠狠點頭。
鐘一山拉着小乞丐的手,起身看向黔塵,“你剛剛說他們不來救我,誰?”
“老夫人,二房大夫人還有二小姐!奴才跪下來給她們磕頭,她們就只會說風涼話!”黔塵氣的狠狠跺腳,“這府裏沒有一個好人!”
“把獻兒帶回铿锵院。”
鐘一山将小乞丐交到黔塵手裏,轉身時卻被小乞丐拉住衣角,“哥哥,你還會有危險嗎?”
看着那雙如黑色曜石般清澈明亮的眼睛,鐘一山勾起略顯蒼白的唇角,“不會,我也不會讓獻兒再有危險。”
待黔塵把小乞丐領回铿锵院,鐘一山臉色驟寒。
深巷裏出現的有兩夥人,第一夥不過是皇城裏的混混,拿錢收銀子辦事,這些人不用細想也知道是誰雇的。
至于第二夥,鐘一山暫時還不清楚那些高手沖的是自己,還是獻兒。
如果沖自己,會是誰?
如果沖獻兒,那麽獻兒是誰……
流芳閣內,鐘知夏正祈禱鐘一山最好死在外面,若是能被人大卸八塊那更好,沒了命碎了屍,這幾乎是她對鐘一山的所有期待。
不想她還沒朝天禱告完,房門突然被人踹開,禾畫一個跟頭翻進來,臉先着地。
“好疼……”
禾畫從地上爬起來時,趕忙湊到鐘知夏身側,“二小姐,鐘一山他闖……”
“看到了。”鐘知夏穩坐桌邊,端起鐘二小姐的架子,看向鐘一山時不禁擡高下颚,神情傲慢,眼中盡顯敵意,“二哥不是要死了嗎……”
‘啪……’
鐘一山是受了重傷,但震懾鐘知夏的力氣還有。
眼見桌案‘咔嚓’斷成兩截兒,掉下去的桌板險些砸中腳面,鐘知夏再也淡定不下去,猛站起身,“鐘一山,你發什麽瘋!”
“就是,這裏可是西院,不是你撒……撒野的地方……”禾畫邊朝鐘知夏後面退,邊與主人同吠。
“呵!本小姐知道,你這是氣不過黔塵來求援時,二房沒派人過去救你!”鐘知夏依舊表現的十分傲氣,“那也怪不得我們,你鐘一山都打不過的人,我們二房派人去了也是送死,我們不是不救……”
“你閉嘴。”鐘一山揉着手腕,一步步走向鐘知夏,“就如同我看到你入獄心裏很爽一樣,我若死在外面你們也一定非常開懷,現如今東西兩院的關系就如同這張桌面,你又何必委屈自己說些口是心非的話。”
“鐘一山!”
“鐘知夏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敢動我铿锵院的人一根汗毛,下次斷的就不是這張桌面。”鐘一山将鐘知夏逼至牆角,“無論黔塵還是獻兒都比你矜貴,朝他們下手之前,先翻翻自己的底牌,我鐘一山不打女人,但我有上百種法子折磨不識趣的狗。”
鐘知夏被鐘一山身上散溢出來的寒冽煞氣,驚的不敢開口,她只不停噎喉,眼中盡是怨毒。
鐘一山離開的時候好似想到什麽,視線轉向禾畫,“西院是鎮北侯府的西院,我鐘一山,是鎮北侯府的嫡出二公子。”
待其走後,禾畫直接虛弱到了地上……
幽市,一品堂。
此刻正在石室吃藥豆的溫去病根本不知道地面上發生了什麽事,亦無法想象就在剛剛,鐘一山經歷九死一生。
藥案對面,伍庸就只默默看着不說話。
他偏不告訴溫去病适才吃的那瓶補藥裏,摻了一粒由二斤巴豆凝練出來的大洩丸。
“哎呀,游傅真有可能要入宮了,本世子打從早上開始就覺得胸口痛,吃你幾瓶補藥沒問題吧?”溫去病邊嚼邊說話,邊捂着胸口。
伍庸知道溫去病來意,低下頭兀自滾着藥碾。
見伍庸不開口,溫去病幹脆靠在搖椅上,“你不願意入宮我知道,我來也沒有逼你的意思,本世子就是心裏堵的慌,替你堵的慌,你說你,為了報仇差點兒把命搭上,結果還把仇人給找錯了,多憋屈啊你!”
伍庸手裏藥碾,一下一下,十分有節奏的滾動着。
“現在可算找對了,有什麽用?人家是堂堂大周太子,你就只能窩在這裏連走出這扇石門都是妄想,何談複仇?雖說現在機會來了,你可以直接入宮去找朱裴麒,可有游傅在你也未必有本事得逞,本世子這心吶,替你操的啊……”
伍庸手裏動作陡停。
他怎麽沒想到,如果能入宮他定能有機會與朱裴麒碰面!
“那什麽……你自己好好想想,本世子還有事……”溫去病分明看到伍庸動搖了,他想乘勝追擊可肚子不知怎的有些疼。
“我若入宮,你肯讓我殺了朱裴麒?”伍庸擡頭,眼中閃出一絲光亮。
“我讓不讓的……手長在你身上……不行本世子得先走。”溫去病猛站起身,雙手下意識從胸口移到小腹。
伍庸知道溫去病着的什麽急,越發不肯放他離開。
“我若答應你入宮,得需易容?”
“易什麽容,伍庸長的那麽普通,你跟他連相很難解釋嗎?”溫去病雙腿夾的緊,站姿也很怪異,“別跟我說話了,去不去的你自己想!”
“我若去,需揭皇榜?”伍庸每一個問題問出來,都能讓溫去病聽到希望。
溫去病是真想一走了之,可又怕等他再回來的時候,伍庸那股糊塗勁就沒了,“不能夠,怎麽都要找人舉薦你!行了行了……”
溫去病真不行了,大步流星沖向暗門。
“我答應你。”伍庸擡起頭,神色肅穆看向溫去病,“我答應你入宮給皇上醫診,但你也要答應我,不管我對朱裴麒做什麽,你都不要幹涉……”
暗門處,溫去病又一次停下來,扭曲成團的俊顏一瞬間輕松又一瞬間綠成菜色。
石室裏靜寂無聲,唯有伍庸跟溫去病對視。
“你看我做什麽?那個不和諧的聲音完全不能代表什麽!本世子還在扛!”溫去病想暴跳如雷,但他完全跳不起來。
“什麽不和諧的聲音?我在等你回話。”伍庸十分嚴肅看向溫去病,心裏洋洋得意。
又一串不和諧的聲音傳出來,溫去病十根手指擺出抓撓姿勢,狠狠的,緩慢的攥成拳頭,“我答應你,全都答應你!”
“還有一件事……”伍庸擺着一本正經臉,腦子飛速旋轉,說什麽他都得讓溫去病拉在這兒!
“那你倒是說啊!快說啊!”溫去病額頭滲出細密汗珠兒,一雙眼裏有血絲蔓延。
伍庸點頭,“那件事真的很重要,我是想說……”
這一刻,溫去病憋的難受,伍庸想的辛苦。
一串串不和諧的聲音接連起來,仿佛奏響一曲歡快樂章,溫去病身體裏每寸筋脈都在随着這曲樂章瘋狂扭動,亦如他的身體。
“你慢慢想,我先告辭!”
就在溫去病決意推開暗門的剎那,伍庸恍然高喝,“我知道想說什麽了!”
“什麽?”溫去病站定,他發誓這是他最後一次站定,之後不管伍庸說什麽他都要走。
“我是想說,你可以走了。”伍庸說的那樣真誠。
嘣……
溫去病卻能感覺到,有一股青煙從自己頭上冒出來……
伍庸你他娘的太壞了!賠我褲子……
朱裴麒廣招名醫的事,已經快馬加鞭傳至整個大周,各郡縣的官員接連上報舉薦名醫。
在他們大部分人看來,這絕對是一個升官發財的好機會,亦有官員是打從心裏希望皇上能夠醒過來。
相比之下,最為活躍的當屬皇城。
除了官員,那些巨賈豪紳亦蠢蠢欲動四處搜羅名醫,這也絕對是他們巴結朝廷的一條捷徑。
奈何他們所有的努力或讨好都是徒勞,這個只有站在絕頂高處的人才有資格玩的游戲,他們只是陪襯。
次日,魚市。
鐘一山着一件慣常穿的淺色長袍,走在青石磚板鋪砌的街道上,左手罩着厚厚的暖手籠,與日漸溫暖的天氣格格不入。
鐘一山一路未停,直至懸壺堂前止住腳步。
堂內,一穿着奢華的婦人由丫鬟攙扶出來,滿臉歡喜,“果然是神醫,這般藥到病除的本事,當世少有!”
“還是夫人有福氣,剛好排到第十名,若遲一步神醫未必就給看了。”那丫鬟邊攙着自家夫人,邊朝鐘一山這邊瞄了一眼,頗有同情之意。
鐘一山目不斜視,踏步走進懸壺堂。
“這位客官,您想買點兒什麽?我們這懸壺堂裏什麽藥材都有,貨真價實,童叟無欺!”櫃臺後面堂小二一改往昔的散漫性子,點頭哈腰,賣力吆喝。
別問為什麽,游傅那把火治好了他多年懶疾。
“本公子不買藥,我問診。”鐘一山身子倚在櫃臺旁邊,朝堂小二笑了笑。
堂小二一臉失望,“那對不住了,游大夫有規矩,一日只看十個病患,您趕明兒請早吧!”
“你只管通報,就說鐘一山來找他看病了。”鐘一山漫不經心開口,臉上顯現出來的卻是志在必得。
堂小二恍然,難怪眼熟,這不就是那日義診拒絕游大夫的公子嗎!
“沒聽清?”鐘一山身子越發近的朝櫃臺靠了靠,“要不要本公子再說一遍?”
“不要不要……”堂小二一陣臉紅,立時跑去內堂。
待堂小二出來後,十分恭敬将鐘一山請了進去。
內堂,游傅依舊是那套深藍色錦緞長袍,銀絲華發披散着垂在兩側,清俊五官落在鐘一山眼裏總覺得透着邪氣,不如伍庸順眼。
“鐘二公子居然會來找我看病……”游傅靠着椅背,雙手搭在胸口,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拍,視線自然而然落向鐘一山左手罩着的暖手籠,“讓我猜猜,這是伍庸沒給你治好呢,還是伍庸給你下的毒?”
“你就說能不能醫。”
鐘一山拽開暖手籠的剎那,一股
異常猩鹹的味道刺入鼻息,待游傅定睛,分明看到鐘一山左手竟然長滿魚鱗!
嚴格說,是許多形似魚鱗的硬狀物。
“麒麟毒?”游傅猛擡頭看向鐘一山,“這種毒陰歹罕見,你是怎麽中毒的?”
鐘一山将左手搭在臺上,“昨晚子時中毒,左手起初很癢,之後有些僵硬,用針刺無感知,再然後這些細小鱗片慢慢滋生,很痛但能忍受,最痛時是這些鱗片變成紫色,除此之外并無其他症狀。”
游傅挑起眉梢,頗為不解,“是伍庸讓你來找我的?他考我?”
“邪醫可解否?”鐘一山不答反問,音色平靜。
游傅冷笑,“他居然用麒麟毒考我,你且等着!”
見游傅起身離開,鐘一山未動,他也真好奇游傅醫術到底如何高超。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已是半柱香。
游傅回來時手裏握着一個瓷瓶,“敢喝嗎?”
鐘一山接過瓷瓶,将裏面苦汁仰頭飲盡。
痛,瞬間侵襲,起初好似點墨于池,絲絲縷縷蔓延,到最後卻似亂刃刮身,連呼吸都能牽扯出劇痛。
終于,在承受難以言喻的劇痛之後,鐘一山發現他左手那些魚鱗狀的硬物,正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消失,直至于無。
整個過程游傅看在眼裏,心裏不免佩服。
他曾試過麒麟毒,解毒之時縱是他亦忍不住發出低吟,鐘一山卻由始至終沒吭一聲,當世人傑不過如此。
“如何?”
“邪醫果然好醫術。”鐘一山暗自調息,力求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不知邪醫可否與我去一個地方?”
游傅忽然有些看不懂眼前男子,雙手環胸,雙眼直視,“伍庸的伎倆?他敢見我?”
“只問邪醫敢不敢去。”鐘一山站起身,眉目靜若平湖,以至于游傅根本沒辦法從那張臉上看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敢。”游傅亦起身,“我倒要看看伍庸玩的什麽把戲!”
他該怎麽告訴鐘一山,餘生他唯一所求就是見到伍庸,為此他就算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會眨眨眼睛。
這種話聽着多動人!
游傅則會用實際行動證明,哪日哪時見到伍庸,他也一定會讓畫面非常感人。
此刻鐘一山已然走出懸壺堂,游傅自是跟着一起離開。
魚市的青磚道上,鐘一山身姿如筆走在前面,游傅步伐穩健跟在後面。
鐘一山側目時見游傅與他微笑,他便也還之一笑。
盡頭處,二人上了鐘一山的馬車,車前頭啞叔揚鞭,車輪滾滾離開魚市。
車廂裏,鐘一山不語,游傅亦不說話。
氣氛無所謂尴尬,各人自有心事,自有思量。
不管鐘一山還是游傅都明白,他們永遠不會成為一路人。
多說,無益。
馬車自魚市途經玄武大街,又輾轉一段路到了皇宮外面的千步廊。
車止,鐘一山先一步走下來,轉身時游傅亦落地,“游大夫且随我來。”
游傅環視左右,心中雖有疑惑,卻還是跟着鐘一山走進千步廊。
所謂千步廊,指的是皇宮前禦街兩側的廊庑,東西各建廊房一百一十間,費适為百醫設下的考場便在西側廊房。
鐘一山在前帶路,游傅在後跟随。
二人終在費适所在的廊房停下腳步,鐘一山朝前走向守在外面的小太監,“煩勞這位公公進去通報,便說是鎮北侯府鐘一山舉薦名醫來了。”
“你舉薦何人?”小太監擡起頭,手裏握着筆,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
“魚市懸壺堂名醫,游傅。”鐘一山音色清冽,字字珠玑。
身後,游傅神情微震,些許不解。
小太監朝鐘一山身後望了望,“稍等!”
見小太監進去,游傅走到鐘一山身邊,“你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游大夫醫術高超,一山欽佩之餘想要舉薦到朝廷,這裏面能有什麽藥。”鐘一山說的雲淡風輕,淺笑明朗。
“由你舉薦跟由魏時意舉薦,可有不同?”游傅昨前日找過魏時意,那位太史令也答應了,這會兒鐘一山搶在魏時意前頭把自己帶到費适這裏,應該不是偶然。
“唯一不同之處,他們會更看重你。”
鐘一山音落時,小太監從裏面走出來,傳話說費适希望游傅進去一敘。
于是乎,鐘一山便用那雙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的眼神,目送游傅走進廊房。
直至房門閉阖,鐘一山方才狠舒了一口氣。
昨日答應靳绮羅之後,他有反複想過筱陽,終究還是放棄了。
這件事無論從哪個方面權衡,都是他自己出面比較合适……
話說鐘一山保游傅這件事傳到禦書房時,頓無羨亦在。
龍椅上,朱裴麒在聽到‘鐘一山’的一刻,眸色微不可辨的閃過一抹亮光。
“怎麽可能是鐘一山?”相比之下,頓無羨則更為吃驚。
因為他知曉游傅跟鐘一山的關系,這件事怎麽看都透着詭異。
“回頓大人,聽說鐘二公子今晨到懸壺堂問診,結果游大夫手到病除,鐘二公子一時感念便将游大夫推舉過來。”潘泉貴據實禀報。
頓無羨心知此事并非如此簡單,卻也未再多問。
“鐘一山得了什麽病?”朱裴麒聞聲皺眉。
“這個奴才不知,只知鐘二公子現在已經無礙,且從千步廊離開後直接去了太學院。”潘泉貴弓身道。
“那就好……”朱裴麒像是松了一口氣的動作落在頓無羨眼底,不免驚訝。
之前鹿牙屍身就在前殿,太子卻為了鐘一山停下腳步,此番游傅入宮這等大事,太子所念依舊是鐘一山,這便不是巧合了。
待潘泉貴退出禦書房,頓無羨略朝龍案方向近了近,“之前微臣選中魏時意,用意是讓魏時意背黑鍋,此番鐘一山捷足先登,那事後……”
“這件事不需要誰來背黑鍋,游傅既是得費适認同,若真……若父皇駕崩,也只能算是命數已盡。”朱裴麒曾對頓無羨的計劃不予置否,但事關鐘一山,他便有了別種想法。
頓無羨眸色微暗,“太子殿下似乎極為看中鐘一山?”
“鐘一山身份不同,本太子自然要刮目相待。”朱裴麒其實并不覺得他對鐘一山有多看中,只是多問幾嘴而已。
“太學院這一屆新生裏有幾個出衆的角色,微臣覺得再過半載,便可将他們提拔入朝在六部試習。”因為頓星雲的關系,頓無羨不喜歡鐘一山,甚至讨厭。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鐘一山風光!
“你看好的自是不錯,這件事再議。”朱裴麒正想換個話題,頓了片刻忽然看向頓無羨,“半載時間有些長,大概三個月後你便着手辦這件事,介時看看鐘一山願文願武,給他在皇城裏安排個差事,如此也算是本太子對甄太後有所交代。”
“是。”頓無羨領命之後退出禦書房。
陽光傾灑,頓無羨麥色肌膚仿佛鍍了一層光暈,他緩緩走下禦書房前的石階,每一步都踩的異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