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未名書(十二)
未名書(十二)
到最後還是踏上了去太和山的火車,理由麽,溫玫雖然不願承認,但實際上,她确實也因夢境之事,想過去看一看。
兩人坐的是高鐵,座位挨在一起,到車站後就由喬鶴的姑姑接,權當去避秋老虎。
溫玫坐在靠窗的位置,原本還用iPad聽網課,但聽了會兒,覺得犯暈,便閉上眼睛打起瞌睡來。
一下、兩下、三下……咚,腦袋猛地往下一沉,溫玫痛苦地睜開雙眼。
“喬鶴。”
她下意識喊,拖長的嗓音稍顯撒嬌,揉着脖子就想往邊上靠,然而轉過雙眸,瞧見對方,卻吓得怔住。
“你……你,你,”結結巴巴一連串,愣是沒說出一個具體人名,溫玫咽了咽口水,兩眼瞪圓,別談睡意了,就是魂都快沒有了,“怎麽又是你!”
坐在她身邊13D座位的,原本應該是杏眸薄唇高鼻梁的喬鶴,然而此刻眼前這人,卻是面系黑紗,眸如秋水的那位太和山道姑。
“就是我呀,小朋友,還記得我嗎?”那人見溫玫慌張動作,頓時笑起來,眸彎如新月。
怎麽會忘記!
溫玫往後靠,緊緊貼着車窗,且不說第一次就印象深刻,單夢境那遭,就令她終生難忘了!
只是,奇怪的是,她怎麽記不得對方摘下面紗後的全部模樣了?明明那時,她與對方挨得那樣近,看得那樣清。
“看樣子是記得。”那人見溫玫不接話,便自己回答,“既然記得,怕我做什麽?”
這人說話時總是尾音微微上翹,像藏着一根鈎子。
溫玫喜歡,但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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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她仍盯着對方,保持着一臂之距,然後用力掐了一把自己,試圖分清眼下是夢還是真。
“不算夢。”然而疼痛未至,那人直接告訴了她答案。
雖然列車前行,車廂無人,但不算夢。
溫玫瞬時啞然,視線挪開,抿緊的唇猶猶豫豫,還沒來得及吐出一個字,眼前的人就湊過來,隔着面紗輕輕吻在了她的唇上。
溫玫:“……”驚得忘了推開。
那人便貼着唇厮磨,語氣比鈎子還吊人,“跟我走,好嗎?”她又說似曾相識的話。
一個陌生人,反複出現在你無法控制的“夢境”,然後讓你跟她走,你可能答應嗎?
溫玫僵住,愣了許久,猛地推開對方,雙手環在胸前,罕見怒道:“你到底是什麽人!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為什麽要跟你走!你最好對我放尊重一點!”
這個時候才追問她是誰。
那人軒起眉尖,眼眸微擡,完全沒有因對方的排斥而生氣,相反淨是笑意。她說:“對不住,但确定要聽?”
溫玫瞪她。
那人便無奈笑起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目光溫柔地望着對方,語氣輕緩,卻極為認真。
她說:“小朋友,我叫夏央,是姻緣冊上與你最相稱的人,來渡你逃出桃花劫的。”
啊?啊?啊?
如果這是小說,溫玫就信了,出現這麽一個人,漂亮又神秘,來度化她,帶她走上光明又幸福的人生坦途。
但這不是小說啊!
溫玫說不清什麽情緒,一時神色複雜地望着對方:“那個,道,哦不夏央姐姐?你是不是走了什麽旁門左道,誤入……額,這很不好,你快回頭吧,好好做人,別再對我使用這些不好的法術了。”
雖然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遇見眼下這麽不可理解的事,溫玫還是敬畏地稱之為“法術”。
夏央聞言,明顯愣了下,許久才露出無奈至極的笑意:“我是正統啊,我沒騙你。”
“……”溫玫頓時有點不想再和這人講話了,覺得對方是真瘋。
夏央卻接着道:“你不信我說的?”
“确實很難令人相信啊。”溫玫毫不留情地吐槽。
夏央便因此難得的有幾分失落,甚至說遺憾,可是也就一剎,很快她就恢複如常,盯着溫玫,柔聲道:“你會相信的。”
“嗯?”溫玫不明白了,憑什麽相信啊。
夏央其實不該說後面的話,因為無論如何,都算道破天機了。可是她就是因為溫玫才得以存在的,她有理由保持溫玫的明媚與天真,所以無論是否道破天機,她還是這樣說了:
“你可以驗證。”
“十月二日下午四點二十三分,你會因為天空突降特大暴雨,滞留太和山。你和你的朋友分散,你的身份證丢失,你在驚慌失措中撞見一位熟悉師長,那位師長帶你回她們所在的酒店。你在酒店中,隔着浴室的單層磨砂玻璃,終于看清了你不可說的隐秘心事。”
高鐵車廂搖晃,即将到達Y市東站。
清亮的女聲在廣播中重複響起,喬鶴望着靠着她肩膀的溫玫,正準備喊醒對方,便見對方忽然渾身一凜,猛地睜開雙眼。
一秒、兩秒、三秒……伴随着在寧靜中逐漸擰緊的眉頭,對方喉嚨裏突然瀉出不安的嘤咛。
“喬鶴。”溫玫叫她。
喬鶴見過這樣的溫玫,在許多炎熱的午後,于是眼下,大抵是車窗外日頭太烈,做了噩夢。
她嗯一聲,輕輕捋開對方被汗水浸濕的劉海,盯着那雙沾染霧氣的眼睛,在下車前輕聲道:“怎麽了,我在呢,我們小溫玫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