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吐了一通,許淼終于好受點了。接過方宜修遞過來的水,他灌了一氣,然後一抹嘴,喟嘆道:“活過來了……”
方宜修一直專心看着他,現下見他這麽快打起精神,也稍微放心了點。然後把之前分好的藥遞過去,接過空的水杯往裏面倒上沖劑和水,攪勻了。好笑道:“得虧暖壺裏的水是溫的,不然這麽燙,你喝下去又要不好受了。”
許淼臉上發熱,抓了抓腦袋,錯開對方溫柔似水的眼神,嘟囔道:“這不是你拿過來的麽……”
方宜修沒有聽清:“嗯?”
許淼擺擺手,接過杯子把藥往嘴裏一扔,然後混着沖劑吞了下去。最後因為又苦又酸又甜的味道皺起了一張臉。
方宜修好笑道:“還這麽怕吃藥啊?”
許淼深深覺得自己形象已經沒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話:“藥又不好吃,誰喜歡吃藥啊……”
本以為這個沒營養的話題能這樣過去,沒想到方宜修卻認真點了點頭:“有道理,比打針好。”
“啊,就是就是!”許淼雞啄米地點頭表示贊同,一琢磨好像不對味兒,自己剛剛在校門口的時候可是死活不想去醫院的,就算在小巴停靠校醫院的時候,方宜修又問了他一次,他還是堅持不去。現在這麽一想,方宜修這話,是在調侃他?
真稀奇,許淼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這種體驗讓他覺得有點新鮮,好像跟方宜修的距離又拉近了很多,也不曉得這次肚子疼是好事還是壞事……
想到這兒,他發覺肚子又有點不舒服了,心裏想去卧室癱着睡會兒,但家裏畢竟有個客人在,還需要招待一下,這麽一糾結,就停在了原地。
還是方宜修察言觀色,看他不對勁,試探着問:“要不,我扶你去躺會兒?”
許淼很想硬氣地拒絕,然後搞點啥花樣展現自己主人家的風度,但肚子裏好像揣了個過山車,實在張不開這個口,于是他洩氣道:“那麻煩你了……”
方宜修忽略亂糟糟的環境,目不斜視地把人送到了床鋪前,假裝沒看到許淼掩面尴尬的模樣,半蹲着把許淼沒來得及脫下的鞋帶解開:“脫鞋,上床睡覺。”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來吧……”許淼下意識要躲開,又怕自己踢到人,只好僵着看向方宜修頭頂的發旋。現在腳脖子被對方捏着,他的心情一時間變化莫測,又覺得緊張,又有點開心,更多的還是理性和感性在作鬥争:
——人家就是人好,你別當想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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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再好也不可能幫忙脫鞋子吧!
——那以前你送方宜修回家不也是因為人好嗎?
——那是因為老子喜歡他!不然我攬那個活幹嘛!
……
天馬行空地想着,突然察覺到腳上的勁一松,兩只鞋子都落了下來,許淼這才慌亂亂地一縮腿:“襪子就我自己來吧。”
“嗯。”方宜修應了一聲,站起來自然地往後退了一步,“請。”
許淼尴尬到腳趾蜷縮:人家也沒說要幫脫襪子好嗎!你在這裏自作多情個啥啊!
随手脫了襪子,小心塞進鞋子裏,正盯着它們想着這兩個東西該怎麽安置,就聽見方宜修說:“拖鞋放哪兒的?我幫你拿來,還有擦手的毛巾……”
許淼連忙指了路。目送着方宜修的背影往客廳去了,他迅速掃視了一下卧室。
還行,不算髒,雖然有點亂,但不臭!
不過當目光移到床頭櫃上的詩歌大賽的文件夾的時候,許淼心虛地看了一眼客廳,然後迅速打開抽屜塞了進去。
這邊方宜修剛剛轉身,就看見許淼偷偷摸摸地往抽屜裏放東西。想到高一時候看見許淼偷偷給誰寫的情書,方宜修目光微沉,但很快又調整好了表情,拿着東西過來了。
許淼用毛巾擦了擦手,故作不經意地瞄了一眼方宜修的表情,好像沒有不對,終于放下心來。他還沒做好準備現在就告訴方宜修呢,雖然這個比賽也是為了去K大看對方才準備的,但總還是有點不好意思。自己這種小兒科的東西,怎麽好意思顯擺。哎,也不知道原先寫的那些情書啥時候能有機會遞過去。許淼有點惆悵。
方宜修倒是沒有盯着他換衣服,去客廳幫他把藥收拾好了,回來的時候他也換好了。
“我去找社員領一下行李。之前我沒訂到房間,跟另外兩個社員湊合了一晚上,今晚還是想好好睡一覺的,就打算去別家看看。只不過這麽晚了,酒店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說到這兒,方宜修笑了笑,“大不了再湊合一晚上。”
許淼最看不得方宜修這種有點落寞有點傷感的笑容,努力按捺住自己心裏那些小花花腸子,把自己想象成一個純潔的直男,道:“反正我這裏也有空的床鋪,之前同學來這邊玩,就住我這裏。你也不用出去花錢了,外面還不安全。”
“那會不會太麻煩你?”
許淼擺擺手:“嗐,我也不做飯不洗碗,要麽點外賣,要麽吃食堂,有啥打擾的。”
方宜修沉吟片刻,道:“也好,那我取了行李就過來。”
出了門,方宜修輕輕吐了口氣:成了。許淼還是那麽好心,輕輕松松就被打動,一點沒變。
想到這兒,他不由得微笑。
心情極佳地打車去了酒店,方宜修把之後幾天的房退了,然後迅速收拾了東西,再打車回來。回來的路上他稍微冷靜了一些,心道,雖然千裏之行又邁出了一步,但現在還放松不得,得好好打探一下許淼的感情狀況,再作打算。
另一邊的許淼窩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晚上該咋過。睡得着嗎?旁邊就住着喜歡的人……要是自己打呼磨牙咋辦?
但這一晚的發展,出乎了兩人意料。
本來以為吃了藥能好,但可能是昨晚坐小巴又吹了冷風,許淼的症狀從嘔吐演變成了發燒。人燒得都迷糊了。
要不是半夜方宜修因為不習慣暖氣屋的幹燥,起來喝水,都沒能發現他出了問題。
“許淼,許淼……你還好嗎?”方宜修拿着手機屏幕照了照對方的臉,但看不清楚,只好打開手電筒,另一只手背貼了上去試溫度,接着皺起了眉頭,“怎麽這麽燙……去醫院吧,這麽燒下去哪行。”
許淼聽見“醫院”兩字有了反應,一扭腦袋避開電筒光:“不去,不去醫院!”
方宜修看他閉着眼睛噘着嘴這模樣,就知道他燒迷糊了,緊張之餘又有點好笑,道:“白天就聽了你的,現在嚴重了,這回可不能聽你的了。走吧,你證件在哪裏?”
病人并沒有回應他。方宜修只好去椅子上的衣服兜裏找,果然都在裏面。
好在許淼雖然人糊塗了,但還算乖巧,沒怎麽掙紮,所以方宜修把人架在身上,鎖好門往校醫院去。
許淼迷迷糊糊地感覺自己好像做夢一樣,一會兒好像陷在棉花裏,一會兒又像是硌在什麽暖和的東西上,一會兒熱一會兒冷。等他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躺在了醫院裏。
胳膊酸酸的,上面還紮着吊針。而窗戶外面的天已經微微泛着黃,天快亮了。
正努力回憶着之前的經歷,就聽見房門一響,有人推開門進來,和着暖融融的煎餅和豆漿的氣息。
是方宜修。
“你醒了,好點了嗎?”方宜修放下手裏的早餐,擦幹淨手,過來試了下他額頭的溫度。
許淼呆呆地看着,遲鈍地點頭:“好多了。”
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有點想哭。就算是親生的爹媽,也從來沒這麽關心過他。
喜歡方宜修,真是件很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