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聞吟寒聽到他的腳步聲,回頭:“還有什麽事?”
南賀槿晃了晃手中的書:“我還沒給你念睡前故事。”
“這樣,”聞吟寒笑了笑,動作利落地躺進被窩,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用眼神示意南賀槿可以坐在他的床邊,“那就從五十九頁開始吧。”
不得不說,南賀槿的嗓音的确适合從事這項工作,一字一句,平靜而溫暖,還帶着絲絲笑意在其中。
原本被劇情吸引的聞吟寒,現在已經完全忽略了書中的內容,他聽着這道代表着熟悉和安全的聲音,沉入夢鄉。
聞吟寒的呼吸均勻綿長,南賀槿輕輕地合上書,在他額頭落下一吻。
“晚安,好夢。”
将書放在床頭,燈自動熄滅,南賀槿帶上次卧的門,下一秒,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他是什麽時候能脫離聞吟寒,獨立離開那棟屋子的?南賀槿記不清了,可能是一開始就行,也可能是在聞吟寒抛下他之後,心中的不甘與怨念聚集,成為滋養他的力量。
而此時,他要去做完白天遺留下的事情。
盛家,此刻還是燈火通明,沒有人睡下,盛宴廈和盛宴澤兩兄弟面對面坐在沙發上,而他們的中間,則是盛家的現任家主盛興邦。
盛興邦捶了捶自己有些疼的雙腿,看着寒蟬若禁的兩個孩子,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說你們兩個,都多大的人了?還能幹出這檔子事,也不覺得丢人!”
他指着盛宴澤:“你是老大,也不知道看着點自己弟弟,居然放任他去什麽明道觀當弟子,簡直胡鬧!”
可能是氣上心頭,盛興邦一口氣沒緩上來,嗆得直咳嗽,一旁的盛宴澤見狀,急忙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爸,你先消消氣,別把身體氣壞了。”
盛宴廈也在附和:“是啊,爸,你先喝口水,緩一緩再說也不遲。”
一杯熱水下肚,盛興邦沒好氣地瞪着這兩個不知道聽話是什麽東西的逆子。
“盛宴廈!”
被點名,盛宴廈下意識挺直腰背。
“明天就給我從那什麽明道觀搬回來,胡鬧也有個限度,別讓別人看我們盛家笑話。”
盛宴廈雖然确實不想再惹他爸生氣,但在明道觀這一點上,他無論如何也不能退步,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盛宴澤,希望他這位哥哥能給點力。
成功接收到眼神訊息的盛宴澤,悄摸着比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
他替盛興邦拍拍背:“爸,你這話說的,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你說宴廈這小子,從小就體弱多病,這麽多年也沒個正經的朋友,可憐巴巴的,現在好不容易有個興趣之所,你卻想一竿子打死,哪有這種說法,你說是吧?”
盛興邦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他就是不喜歡那個明道觀,于是嘆息道:“這明道觀……唉,你說你就算是去清泉寺,我也不會多說什麽,偏偏是明道觀!”
“明道觀怎麽了?”盛宴廈還真不了解,他父親為什麽會這麽針對明道觀,他以前也沒替你說話盛家與明道觀有過什麽過節啊?況且,如果真的有嫌隙,這明道觀怎麽會接納他?
盛興邦重重地哼了一聲。
樓上傳來一道調笑的女聲:“你們父親啊,當初在明道觀吃了大虧,到現在也不待見那裏面的人。”
盛宴澤和盛宴廈齊齊擡頭,叫道:“媽。”
姜雲笑着應聲,然後踩着拖鞋下到一樓,盛興邦急忙趕去扶住她,嗔怪道:“你下來幹什麽?這冷風吹着,對你身體不好。”
“樓上就我一個人,太無聊了。”姜雲安撫着他,然後看向兩個同樣滿臉關切的兒子,“你們兩個,別老是氣你爸,他一個人得管兩個大胖小子,辛苦得很。”
什麽叫大胖小子,盛宴澤嘀嘀咕咕:“媽,我都快三十了,怎麽還是大胖小子啊。”
姜雲把側臉的發絲攏至耳後,露出一張面色蒼白的臉,她已經病了許久,這麽多年,大半時間都在床上躺着,不見陽光,皮膚就是病态的冷白。
她捂着嘴咳嗽兩聲,盛興邦立馬緊張起來:“我扶你去樓上歇着吧。”
姜雲本就是聽到樓下吵吵嚷嚷,想着下來勸勸架,現在看來,這三人應該是吵不起來了,于是笑着點了點頭:“讓宴廈跟我上去吧,你和宴澤不是還有話要談嗎,別因為我給耽擱了。”
盛興邦确實還要和盛宴澤說說自家産業的事,他不放心地再三囑咐盛宴廈:“好好照顧你媽,該吃的藥,一個都不能忘,知道嗎?”
“是是,”盛宴廈頗為無奈地點頭,“我一定不會忘。”
惹得盛興邦又瞪了他一眼。
“媽,我們上去吧。”
姜雲好氣又好笑地看着這兩父子的互動,“走吧。”
盛宴廈似乎就是遺傳姜雲,所以兩人的身子骨一直都不好,盛宴廈正值年輕,倒是比以往硬朗了不少,但姜雲年近五十,這些年,身體越是不可遏制的越來越差。
盛家費盡心思,請了不少有名的醫生,但都只能得到同樣的答案。
“沒辦法根治,只能慢慢調理,調理得好,或許還能多活幾年。”
幾乎就是給姜雲宣告了死刑。
然而,對外姜雲一直給人知書達禮,溫柔賢惠的形象,還宣稱若是能多活幾年,已經是上天給她的恩賜,她已經很滿足了。
盛宴廈讓姜雲躺在床上,自己則去為她拿藥和熱水。
自從房門關閉,姜雲臉上的笑容忽然垮了下來,她愣愣地盯着盛宴廈,接過他手中大把大把的藥,眼中閃過痛楚,但還是皺着眉咽了下去。
“媽……”
姜雲把水杯遞給盛宴廈:“別怕,孩子,你不會變成媽媽這樣的。”
“媽,”盛宴廈忽然壓低聲音,“你給我的那只小鬼,不見了。”
“什麽?!”
由于太過震驚,姜雲一下沒控制好自己的音量,驚呼出聲,反應過來之後,她緊閉着嘴,注意外面的聲音。
好在,盛興邦似乎是沒有聽到,此刻也沒有急匆匆趕上來問這問那。
松了口氣,姜雲拉過盛宴廈的胳膊:“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盛宴廈眉頭緊皺,“就是在今天,我去過鼎盛酒店之後不久,就突然失去了對它的感應,像是一下就消失了。”
姜雲還是有些不信:“不可能,那鬼可是厲鬼級別的,他養了五六年,怎麽可能說沒就沒了?”
盛宴廈猜測到:“或許對方手中有鬼煞?”
這倒是有可能,姜雲咬着唇,問盛宴廈:“你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麽可疑的人?”
盛宴廈眼中猛地亮了起來。
“有!媽,我找到你說的那種命格了,極陰體質,還很年輕,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
聽得這話,姜雲心頭也是喜不自勝,不過比起喜形于色的盛宴廈,她顯然就比較穩得住:“你先試着接近他,等時機成熟,我們一起動手。”
盛宴廈沒有絲毫猶豫地點頭:“好。”
“……”
盛家之外,南賀槿将這對母子的話盡數聽在耳中,眼中盡是譏諷。
寒風呼嘯而過,在房間內的姜雲和盛宴廈齊齊打了個冷戰,姜雲奇怪道:“窗戶忘了關?”
盛宴廈走過去,卻發現窗戶關的嚴嚴實實,不可能會透風。
“奇怪,明明關緊了啊……”
離開盛家之後,南賀槿又去了清泉寺一趟,刺眼而炙熱的金光籠罩在清泉寺之外,他試着碰了碰,手指立馬傳來了似燒焦的氣味,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其他事情發生。
這點傷對闖過陰曹地府的南賀槿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他不管不顧,徑直走進了清泉寺。
剛躺下不久的唯德真人感覺到有鬼物竟然闖進了清泉寺,心頭大駭,連滾帶爬沖向他徒弟趙洺兆的房間,但等他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在睡夢中硬生生疼醒的趙洺兆,痛苦地蜷成一團,捂着他綿軟垂下的右臂,一聲聲凄厲的哀嚎沖擊着唯德真人的耳膜。
“師父……”
唯德真人猛地吸了一口氣,拿出止痛符,貼在趙洺兆的右邊肩膀上。
趙洺兆涕泗橫流,拽着唯德真人的衣擺,聲音顫抖:“師父,有鬼闖了進來。”
“我知道,”檢查過趙洺兆的右臂,唯德真人神色複雜,“他現在已經離開了。”
能無視清泉寺的禁制,當着他的面,傷他徒弟一條胳膊,這鬼實力之強,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簡直駭人聽聞。
痛是不痛了,但右臂依然使不上力,趙洺兆小心翼翼地問唯德真人:“師父,我的右手,還有救嗎?”
唯德真人嘆氣:“手沒事,休養半個月就行了,對方沒下死手。”
應該是看在聞吟寒的面子上吧。
想到聞吟寒,唯德真人忽地睜大了眼睛,問趙洺兆:“你今天是不是碰過聞吟寒?”
趙洺兆懵懂地張着嘴:“啊?好像碰過吧……”
就是因為這個?所以要用他徒弟的胳膊來賠?這鬼的嫉妒心簡直可怕,唯德真人回想起之前告訴聞吟寒的那些話,頭一次生出了後悔的感覺。